华婵到时已是深夜，夏火火误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才来找她，于是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从里间跑了出来。
她穿的是自己设计天猫帮做的小吊带加短裤。肩带够细，短裤够短，红缎子面的布料够惊艳够贴身。
于她来说，方便兴致来时跟东方亦在床上干一架，用料少才不会影响她的出拳速度；同时，露的多还有利于迷惑对手，为她的最终胜利打造坚实的基础。
可对华婵和莲儿来说，呃，皇叔大人的口味真重！瞅瞅那露在外面的锁骨，肩头，腰线和大腿，还有那没露的……就那小薄缎子，不露也跟露了没多大区别吧？
莲儿看到的第一眼：哗，鼻血奔涌而出。
华婵看到的第一眼：眨眼，瞪，仰天就倒。太刺激了，世间怎么能有如此银乱之事！
“喂，别晕，别倒啊。东方亦，快出来帮忙，我要抱不住了！”
东方亦闪身从里间出来，身上已经穿戴整齐。黑色的袍袖一挥，华婵就被一阵风送到了窗边的软榻之上，无声无息。
莲儿捂着鼻子下跪，“拜见……”
咦，人呢？
话没说完，东方亦已经抱着夏火火回里间了。
“把衣服穿好再出去！”
“都是女人，有什么好忌讳的！我先去看看华婵怎么样了。”
“你给我回来！穿！”
“东方亦！……好吧，我打不过你，我穿！莲儿，先去看看你家主子，看需不需要叫大夫。”夏火火在里间边穿衣服边喊。
华婵其实也不是晕，只不过是羞得脑袋蒙了一下。被夏火火的大嗓门一喊，也便醒了。
醒了起身就走，“莲儿，我们走！”
“喂，为什么走？”夏火火抓着系到一半的腰带就瞬移了出来。
东方亦黑着脸紧跟其后，一把将与华婵面对面的夏火火扳过了身子，“系好再说话！”还嫌他的东西露的少是不是？
华婵的头低到不能再低，声音也一样，“皇叔大人，抱歉打扰了，华婵这就离开。”她怎么就忘了，找夏火火就会遇到东方亦！这个时间，人家的夜生活啊……想到玉向辰被打扰时脸黑得不行的样子，华婵更觉得自己不上拜贴就来实在太失礼了。
夏火火终于系好了带子，一手抓住华婵，一手往回推东方亦，“没你的事了，你回去睡吧。”
屋内气温陡降，华婵和莲儿连打三个喷嚏，呜呜呜，她们真的得罪皇叔大人了。
“外间太冷了是不是？走，我们去客院点上火盆盖棉被聊通宵。”
“青焰郡主！”华婵的声音都要变调了，还通宵？她怕将来皇叔大人把这事儿记到太子头上。“我的事情不重要，明天再谈也行。客院我会自己过去，你还是快快回里间陪皇叔大人吧。”
“不要！谁让他刚才打赢我！我今天不陪了！休息！走！”
夏火火不由分说拉着华婵就走。
华婵脑中反复闪过的只有那两个字，休息！呃，她单方面决定“休息”会不会同样惹恼太子？
天猫桃宝端来火盆时，华婵站在窗口发呆：现在宫里的他是正在大发雷霆，还是已经去别的院里另找安慰了？
夏火火拉着她一起窝进了床铺，华婵万般不自在，她不曾这样跟人亲密过。
夏火火却兴奋地直吹口哨，“你知道我从小到大的愿望是什么吗？就是跟闺蜜一起开个睡衣派对。大家卸下白天的伪装，穿上最舒适的睡衣，在最近的距离八卦一些有的没的，哦呵呵，想想都会是合不拢腿的爽！”
“你用错词了，没有合不拢腿这词儿，是合不拢……”嘴。
华婵本能地想纠正，可说到一半就红了脸，丫的还能不能再流氓了？！
“哎，你怎么不说了？听明白了是不是？听说自寒衣节后太子一直睡在你房中哦？哦？哦？”夏火火坏笑着跟华婵打闹挠痒痒，“说！是不是每天都让你合不拢腿的爽？”
华婵哪里是夏火火的对手，很快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求饶的话都说不成句了，倒也忘了害羞的事。
“别，别挠了，呵呵呵……你就不，不想知道，我连夜过来……是为什么？”
夏火火终于停手，“为什么？”
“为若云公主大婚采办。”
“哎？她要嫁谁？”
“海府尹之子海佑威？”
“那个半大少爷？他俩什么时候看对眼了？”
“你不知道？”华婵拿看白痴的目光看夏火火，“皇叔大人没跟你提吗？”
夏火火恨恨咬牙，“知道我脑子不如你们好使就别吊我胃口好不好？诚心的是不是？”
“还是寒衣节前一天的晚上，后来我不是回宫了么？听说海佑威就是随后赶到竹林院的。后来太后离开竹林院去靖王府，而竹林院里就剩下了海佑威和若云公主，然后两人就有了一夜春宵。”
“哇哦，小伙子岁数不大，一出手倒是够猛的。”夏火火再吹一个流氓口哨，“啊，想起来了，我说寒衣节那天在宫门外遇到她，她怎么没缠着东方亦同行，原来是头一天晚上跟别的男人私混自觉没脸啊。”
“若云公主的品行，我还是信得过的。只怕那一晚是着了海佑威，或者是背后海正泽的道。”华婵看事情已经习惯性地站在政治的角度了，“我猜他应该也没想到若云公主竟不是皇上亲生的，但只要皇上不公开承认，他依然可以打着皇上最宠爱的公主的附马这一新幌子！海正泽动机绝对不良！”
“我管他良不良！放心，早晚我会把这些小人都一手一个，全都咔嚓掉！到时，你就可以和你的太子双双登上那最高的……唔！”
“夏火火！”华婵一把捂住夏火火的嘴，“这种话可不能乱说！”皇上还在位，就算太子是第一顺位继承人，也没人敢把这种话随便说出口。否则皇上随便安个意图谋反篡位的罪名，都可以光明正大对太子出手。
夏火火拉下华婵的手，斜眼看她，“人家都是有胆说没胆做，你们和东方亦倒好，事情背地里都不知道做了多少了，居然还不敢说……啧啧啧，真是的，你们脑袋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们不会认为不说皇上就看不出来吧？”
华婵同样不理解夏火火的行为，“你怎么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呢？我该羡慕你天真无邪，还是该羡慕你有一个把你保护得不知人心险恶的皇叔大人？你可知道，就这样的你，如果是在宫里，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喂喂喂，别一整就把我能安全活着的功劳都算到东方亦身上啊？我夏火火活着可是全靠自己的！靠男人有什么用？还不如我自己的拳头让我有安全感！”
夏火火眼中的自信像一团耀眼的火苗，搅乱了华婵素来冷情的内心。
“我如果也能像你这么自信就好了。”
“啊，这个好办，交给我！我包你回宫时，太子会完全认不出你！”
……
屋内声音渐消，天猫带着莲儿端了火盆退了出来。
门外，东方亦在立。
莲儿赶紧跪下，天猫想拉没拉住。
东方亦问，“睡了？”
“是。”
“你们也去睡吧，明天的早饭往后错一个时辰。”
“是。”
两人退下。
东方亦看着熄了灯的屋子片刻，又道，“钟毅。”
“是。”
“去给太子递个消息，就说请他不必担心太子妃。采办结束后，我会亲自护送回宫。”
“是。”
钟毅腾身消失了。
东方亦脸沉下来，“钟决。”
“……是。”
“听说是你把太子妃直接领进门的？”
“……”
“敢做不敢承认？”
“不是，啊不，是！”
“很好，自己上钱叔那儿领罚！”敢直接领到他屋毁了他的夜生活！这小子真是活腻歪了！
“啊，主子开恩。”钟决扑上前拖住东方亦转身要走的小腿，“我就是想让主子们也体谅体谅我没有夜生活的痛苦！我错了，我认罚，但您得点头让我娶猫猫姐啊！”
他发过誓的，寒节后就提亲娶天猫。可是，天猫没同意。主子们也没点头。还每个人都不给他理由！天冷了，他也想有人暖被窝啊！
东方亦一脚踹开他，“这事儿不归我管，你该找谁找谁去！”本来依着他的意思，这事儿直接交给钱叔办了就成了。但夏火火非要说什么，钟决不跟天猫表白，不向天猫正式求婚，就不能点头，还一再强调什么这对女人很重要。好吧，反正又不是他急，他无所谓。
可钟决急啊。
人的欲望就像封藏酝酿的酒，只要不开封，那么就只会酝酿，且越来越浓。而等到突然开封，那酝酿了太长时间的浓烈就会像喷泉一样，“砰”一声，喷薄而出，刹都刹不住。
那一晚天猫曼妙的身体，天猫的亲吻，天猫绕在他颈后的手臂温度，这些都不分早晚地说出现就出现他的眼前。血气方刚的十五少年钟决如何压得住！
可是，自打那一晚之后，天猫压根就拒绝与他独处。他好不容易等到了个机会，张口就提亲，谁知天猫给个“不”字就跑了。直接跟亦主子提吧，亦主子也说“不”，这到底为什么？他哪里做错了？
几天来身体被春梦烧得睡不着觉，睁眼却哪哪都是天猫的冷遇，再这么水深火热下去，他会活不过十六的生辰那天啊！
要疯了！
从钱叔那连夜领了罚，钟决也没回房休息，就猫在了客院的屋檐下，他决定了，怎么着也要从夏火火那里磨来点什么。
天光大亮，天猫和莲儿过来侍候时，一眼就看到了屋檐下的钟决。
钟决笑得跟什么似的蹦起来，“猫猫姐。”
天猫冷着脸推门进去，吱都没吱一声。
莲儿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得福身回个礼，也不发一言地跟着进去了。
钟决无辜地抓抓头又蹲回了原地。
屋内，夏火火边洗脸边笑，“一看天猫的脸就知道，钟决又在外面堵你了是不是？”
莲儿抢先搭话，“那个人一看就知道喜欢天猫，笑得都要开花了，可为什么天猫不理人家？不喜欢他吗？”
夏火火故意甩了天猫一脸水，惹来天猫不满的惊叫。
“她不是不理，是不好意思理。”
华婵一挑眉，“我好像闻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味道。”
“嘿嘿，那是因为……”
“主子，不准说！”还嫌她不够丢人呢？有哪个女儿家未婚就与男人私混，还被一群家里人看到的？
恨死钟决了！
天猫转身跑出门了。
门忘了关，屋内各位清楚地看到了钟决随后跟了上去。
华婵一眼即了，“他们是一对，你什么时候给办？”
“不办。”
“为什么？”
“那是他们的事，我为什么要插手？”
“你是他们的主子！”
“所以管了他们吃喝，还得管他们滚被窝？做他们的主子可真不容易！”
“……”华婵默了默，“莲儿，记得一会儿上街顺便多带一份贺礼。”
“是。”莲儿的眼睛里难掩羡慕。
夏火火看到，冲着门外就喊，“有相中莲儿的冢卫吗？”
“有！”院内先静了静，随即便响起了好几个大男人的声音。
莲儿扑嗵吓跪在地上，心里却不可扼制地高兴起来。原来她也是有人喜欢的。
华婵捂着嘴笑起来，“原来莲儿也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好，本宫会为你留意的。”
“莲儿不要！莲儿要一辈子跟在太子妃的身边，一生绝不嫁人！”宫里的宫女们有哪个是成了亲跟在主子身边的？虽然她也想像个普通人一样嫁人生子，可是比起主子，她宁愿跟在主子身边一辈子不嫁人。
“莲儿！”华婵莫名感伤，宫里的规矩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原来没想过什么，可当看到夏火火与下人们如同家人一般没有尊卑的相处方式后，她开始想，是不是自己选的路无意中就毁了别人的一生。
“呀呵，气氛一不小心是不是让我给整沉重了？莲儿快起来，一辈子还长呢，现在不用着急下定论。我劝你还是先去关上门的好，屋外那群如饥似渴的汉子们既然能看到你，也就能看到你高贵的主子哦？”
“啊，是！”莲儿连滚带爬过去关门，太子妃可是太子的，谁也不能多看了一眼去。
“洗好了是不是？走走走，去我屋里先去换身衣服的，吃了早饭我们就出发采办！”
……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街上人很多。
而当夏火火和华婵相携走来时，街上的人就更多了，几乎到了水泄不通的地步。
那是怎样漂亮的一对人儿啊！
左边那个高一些的，一身红色裙装，滚着黑边。头发简单的束成一道马尾，光亮的额头没有一丝刘海儿。身体挺拔，神态自若。边走边跟旁边同行的女子谈笑着，却不显一点不庄重，反而率性自然帅气十足。这是一株骄傲的玫瑰花！
右边那个稍矮一些的，同样一身红色裙装，虽没有旁边那个穿出了如火的气场，却自有一股牡丹花傲视群芳的大气端庄。再看那张脸，哎哟喂，那是怎样一种倾国倾城的美，国色天香当如是！再往上，哎哟喂喂喂！为什么她挽的是妇人的发髻？
果然美女都是留不住的！这是便宜了哪家小子？祝他早日精尽人亡。
东宫内，玉向辰一个喷嚏喷在面前的粥里，“不吃了！备车，出宫！”她竟然还有力气逃，一定是他努力不够！给他等着！
这边厢的大街上，华婵一身的不自在，“不行，我还是先回去换回我原来的衣服吧。你这身太乍眼了！你看百姓们都如何看我？不行不行，我不能让皇室蒙羞！”
“回来！”夏火火一把拉住她，“你不是说要跟我学自信吗？这就是第一课，正视你的美！你好好看清楚了，他们看你的眼神里都是些什么！惊艳，嫉妒，爱慕……”
“你在说什么！快闭嘴！我已经嫁给太子了，怎么还可以让人……”爱慕。她说不出那个词。
“为什么就不可以？他可以左拥右抱侧妃妾室一大堆，为什么你连接受一下别人的爱慕眼神都不可以？如果我是你，如果他不能给我唯一的宠，我早就踹了他另觅高枝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华婵差点翻白眼，这话真不是这么用的。
“但东方亦也说了，你没我的胆儿。”
华婵黑了脸，她该向皇叔大人的真知灼见表示膜拜吗？
“好吧，没胆就没胆，不能退咱就硬着头皮往前闯。他不是还有精力看别的女人，睡别的女人吗？那你就想办法把那些精力都给他抢过来！首先就要把你原来那套暗沉的装扮给我扔进火里烧干净。好家伙，你穿得都比皇后老气了，这随便哪个男人也不会喜欢比自己娘还老的女人的。”
“夏火火！”她怎么可以背后议论皇后娘娘！
“OK，我说走嘴了，我道歉，我收回。”夏火火知错就改，改完了继续犯，“华婵，你很漂亮！你这样的人在我的家乡，那就是老天赏饭吃，你什么也不用做，单靠这张脸，就会大富大贵直至终老。呃，到了地府，也是被阎王捧在手心里宠着的那种。”
华婵的脸变得很难看，“你是要我以色惑人？”
夏火火非常认真，“这跟你以心算人有区别吗？我不会斗，但我有拳头，所以我靠拳头活。你有心机，所以就算在没有太子庇护的先前，你也可以自保无忧。对我来说，拳头也好，心机也罢，都只是我们用来存活下去的方式。那么为什么色就不可以？”
“你以为东方亦被我钓到手是为什么？你以为太子一眼相中你是为什么？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我没长着这张脸，如果你也没长着这张脸，那群男人管我的拳头是不是厉害，管你的心机会不会对他有用，他们早在看见的第一眼就跑得远远的了。还能跟我们一起欢度夜生活？”夏火火毫不掩饰嘲讽，“做梦去吧！”
华婵停下脚步，因这些她从未接触过的另类想法而心神激荡，不由瑟瑟道，“难道你相中皇叔大人，只是因为他的……脸？”多么轻浮的想法！世间怎会有如此银乱之事？
“怎么，我没跟你说过吗？我相中他的第一眼，不只有脸，还有身体和声音哦。”夏火火吸吸口水，一脸怀念，“想当年，他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是正准备沐浴……”
咳。空气中突然传来一声冷咳。
夏火火激灵灵地打个寒战，“呃，这些以后再说以后再说。我只想说，别把看脸看得那么浮浅，你得明白，如果没有这张脸打前锋，谁会有心思继续去探你珍贵无比的内心？你既然不觉得心机是蛇蝎心肠的代表，那你为什么要把脸看成狐狸精的代表？色，跟你的心机，我的拳头一样，都只是上天赐给我们的工具，我们要做的就是好好利用，不辜负上天的馈赠。看着，我示范给你看。”
夏火火顺手从旁边的首饰小摊子上取下一枚簪子插在华婵的头上，“老板，多少钱？”
老板眼睛早就看直了，女神戴他亲手做的簪子了！啊－－，要死了要死了！
“老板？”
“啊，不要钱不要钱！小姐还相中别的没有，你随便拿随便拿！想拿多少拿多少！”
夏火火笑回一句“那谢谢啊”，转身拉着华婵就走。
华婵于心难安，“莲儿，去把钱送过去。”
“回来！”夏火火指给她看在她们转身离开后就被好多男人女人围了的小摊子，“你真当老板没心呢？看到没有？他只要说一句连你这么漂亮的人都相中他的东西，那么今天他赚的比一整年赚的都会多！这就是脸的伟大功用！”
华婵紧接着就听到了小摊子那里传来的争吵声。
“刚才与那美女头上同款的只有这一个了吗？”
“是呢。”老板无奈的声音。
“那我要了，给钱。”
“我给双倍，归我。”
“各位主子不急不急，我今天没带着，但家里还有存货啊。如果各位主子不嫌弃，明天我带更多的款还来这里等各位主子，一定能让您满意而归。您今天先先看看别的好不好？啊，这副耳环可是同那支簪子是同套的呢。”
“给我给我，我要了。”
……
夏火火耸肩，“看到没，这就是这糟烂的看脸的世界。也许你看不上，但它真实存在着。而你我，刚好是有利的那一拨儿。那话怎么说来着，有便宜不占纯属王八蛋！”
华婵这次真翻白眼了，这话也不是这么用的！
但不可否认，心里某个结正在慢慢地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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