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茗，你说什么？我的孩子怎么了？”
秦玉凝一把撇下手中的毒酒杯子，不敢相信地用力拽住身着侍卫服饰的秦玉茗，又问了一遍：“侧妃做了什么？你再说一遍？”
“哈哈哈哈，”秦玉茗差点笑得背过气去，眼睛里满是泄恨一般的得逞之意，“我说，太子侧妃，买通了你的陪嫁丫鬟，迷晕了你院子里所有的人，把你刚出生的儿子弄成了残废！”
“不，我不相信，即便青桃背叛了我，可院子里，院子里都是太子的近身侍卫。太子，太子……”
秦玉凝猛地回过身子，奋力跑到太子元明烈的面前，哭着跪了下来，“夫君，夫君，咱们的孩子……”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脑海中全都是孩子出生后怜人的可爱模样。
“滚！”
太子元明烈正和元明瑾对峙着，自然不耐烦地将横在中间多事的秦玉凝一脚踹开。秦玉茗上前扯着她，扒掉她一身刺眼的正红色太子妃正装，肆意地用身侧佩带的匕首刺个不停，嘴里还不停地重复着：“我才是太子妃，我才是太子妃……”
秦玉凝悲戚地趴在冷冰冰的大殿上，回想自己当初为何要来到这里。
是啊，她怎么忘记了？她是蜀国人人唾弃的克夫之女，出嫁之日克死夫君；她是皇室无法眷顾的废弃棋子，只能自生自灭的孤女；她是没人理睬的公主之女，肩扛重任的和亲之女；她是小心翼翼活着的异国太子妃，一个花瓶搬的摆设。
可她秦玉凝，是生下太子第一位嫡子的太子妃；她是帮助太子夺取皇位的贤内助。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儿子却被侧妃弄成了残疾？
“二姐，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我求求你！”惨白的脸上嵌着一双墨玉般深不见底的瞳子，秦玉凝用右手挡住秦玉茗疯狂下刺的匕首，希翼又乞求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又问了一遍：“二姐，你说，你刚才说的都是假的！”
秦玉茗此刻正处疯狂的状态，又怎会理会秦玉凝的话，一双玉葱般的手挡住了她的匕首，她却毫不犹豫地就刺了下去，冰冷鲜红的血溅了她一身，血腥的味道唤起了她更多的恨意，一道狠冽的目光闪过，也不知她哪里来的力量，大力地将秦玉凝的手钉在地上，一个耳光打了过去。
“说多少遍都是一样的，你的儿子残废就是残废了。我告诉你，是我亲眼看着侧妃弄的。哦，对了，你不知道侧妃有些功夫的吧！她将你儿子所有的经脉全都震碎了，又拿了毒药毒哑了你的儿子，哈哈哈……你知道吗？那个孩子长得真是像你，就连痛哭的时候，他都哭得像你。哦，对不起，我忘记了，他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哈哈，哈哈哈……我还拿着这把刀在他的脸上划了几道，侧妃于心不忍，还给他上了药，保证腐烂见骨！”
“不，不，别说了，别说了！”
秦玉凝摇着头用仅剩的一只手猛捶地面，那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是她的宝贝，怎么可以这样惨？
“别说？为什么不说？我还要告诉你，秦府，因为通敌叛国，满门抄斩。秦家一百二十七条人命，全都成了冤死的亡魂！是我，是我秦玉茗出谋划策，帮着太子殿下毁了秦府。她们不就是瞧不上我庶女的身份吗？当初我被人毁了清白，竟无一人帮我出头做主。我要她们死，死无全尸！”
“我好后悔，当初为什么不让祖母成全了你？”
秦玉茗指着地上残乱不堪的正红衣服丧心病狂地吼道：“成全我？哈哈！你说的是自尽，保全秦家的声誉？你凭什么后悔？就算我是不贞之身又如何？还不是照样嫁给瑾王做了庶妃！我天天都在想你，想你如何去死！想你怎样如我一般生不如死地活着！”
她一边拖着秦玉凝的身子，一边狠劲地朝角落中残喘的瑾王走去。秦玉凝早已没了痛的感觉，锋利的匕首硬是生生割开了她的五指，喷涌的鲜血成了这阴暗大殿中唯一区别于明黄的颜色，将这悲戚渲染得更加浓烈。
腥红的血抹在墨黑的地面上，如同冥河边上绚烂的曼珠沙华，一团团触目惊心的赤红，一叶叶生生相错的安慰，妖艳浓郁，相惜相失。
“皇上。”
秦玉茗松开拖拽秦玉凝的衣角，讨好地站在杀死唐帝的元明烈身边：“皇上，府里都处理干净了。侧妃就等着您的旨意进宫呢！”
“好。”
元明烈自进到崇光殿内，从没觉得这么轻松过，重重地松了口气，丝毫不嫌脏地将秦玉茗搂入怀中，轻声问道：“你家瑾王还等着你送他一程呢，快去吧！”
听似随意的口吻中，带着一丝丝急切。秦玉茗自是乐意得很，取过地上的长剑，一步步走到元明瑾的面前，“王爷，婢妾这就送你上路。”
元明瑾瞥了一眼地上僵硬身子跪着的秦玉凝，忽得大笑起来：“这就是你在蜀国金殿外，众目睽睽之下跪求我娶你的原因？”
“婢妾爱慕皇上，自然要想方设法追随皇上而来。”
秦玉茗掏出一块褶皱的脏帕子，轻柔地想去擦掉元明瑾嘴角的黑血，“王爷，三妹的毒酒很清冽吧！那是婢妾为了报答王爷三年相护之恩特意调制的。瞧王爷喝的，嘴角都黑了。”
元明瑾不屑地想要扭头，无奈毒发作得太快，此刻早已动弹不得，唯能说上几句：“元明烈，你早算计好的是不是？杀了父皇，再杀了我？”
“哈！”元明烈犹如听到笑话一般，连忙摆手摇头：“明瑾，我从没将你放到眼中。赐死你的旨意是父皇下的。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你母妃就是父皇亲手掐死的。那年，关雎宫中的确有人私通。不过私通的不是宜妃，是皇上和咱们的姑姑。你明白了吧！宜妃撞破了父皇的丑事，怎么可能活下来？父皇死前仍惦念着这事，他要你也死，将一切深埋地下！”
听到这儿，元明瑾又咳出些血来，“怪不得我始终查不到，原来是你一直误导我。”
“明瑾，哥哥也算为你报了仇，你就安心去吧！”说到这时，忙给秦玉茗使了一个迅速了结的眼神，又转过身子嫌弃地看着自己的太子妃：“玉凝，你们秦府都败了，还活着作甚？”
秦玉凝目光所及正是她今晨亲手替元明烈穿上的黑色鎏金靴子。她若是到现在还不明白元明烈的心，真是枉为人妻了。
绝望地抬起头，慢慢地站直身子，双眸空洞地看着漆黑的大殿，不知怎么笑了起来，那是撕心裂肺的笑，笑自己为什么一心一意地对待眼前这个禽兽，笑自己怎么就有眼无珠地替他生了那么一个可爱的孩子。
“直到现在我才懂了，你娶我就是为了保护你最爱的侧妃，是不是？自从我嫁到这里，你百般地护着她，任她为所欲为，甚至连个刚生下的孩子都可以让她折磨，只因他身上有我一半的血缘，是不是？”
元明烈毫无愧疚看着流着血泪有些狰狞的秦玉凝，坦然回答道：“不错，我的嫡子必须是一个完整的唐国人。我的皇后也只能是一个真正的唐国人。”
“我明白了。”
秦玉凝从内衣里拿出一把缝在衣襟内的飞刀，凄美地扯掉头上本就不多的朱钗，墨发披肩而散，一步步走向毫无防备的举剑就要刺向元明瑾的秦玉茗。
或许将那毒酒端给元明瑾的时候，她的手还颤抖个不停；但是现在，她本留着保命的飞刀正稳稳地插在秦玉茗的后心。
秦玉茗不敢相信地摔在地上，眼角的余光正好对上秦玉凝眸中闪过的同情。短小的飞刀应声穿过心脏，犹如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她被一群乞丐毁了清白，也是这样空旷的地，安静的夜。
“元明烈连我都不要，更何况是你！”
“你说的对。”秦玉茗从没有这么认同过她的妹妹，朝着殿门的方向望去，嘴角勾起一丝满足的笑意，永远停在了那一刻。
秦玉凝绕过秦玉茗的尸体，看着眼前奄奄一息的元明瑾。
“嫂子。”
元明瑾颇为正经地恭敬一句，倒引来元明烈的阵阵嘲笑。可秦玉凝却没有恼怒，蹲下身子看着她的“小叔”，提起袖子最干净的地方，同样擦了擦他嘴角的黑血。
元明瑾欣然接受，甚至自然地握住了秦玉凝另一只受伤的手，“嫂子还如昨日般温婉明丽。”
秦玉凝会心一笑：“小叔也是那般玉树临风。”
元明瑾轻柔地抚摸着秦玉凝的头，温声问道：“你怕吗？”
秦玉凝又是一笑，将身子缓缓贴近他，似是撒娇，露出明媚的笑容：“不怕。来吧。”
说着，转过身子，靠在元明瑾的身上，把着他几乎没有力量的手，握起地上秦玉茗要刺死元明瑾的长剑，就那么慢慢地，一点点刺进自己的身子，再穿过元明瑾的身子。
“到底还是嫂子聪慧，最懂我心。”
“冥河边上能得小叔陪伴，不虚此生。”
秦玉凝看着元明烈，“你瞧，我俩靠在一起，像不像一对不知廉耻的奸夫淫妇？元明烈，我不会诅咒你，也不会在冥河边等着你死，纵不瞑目也不会夜半来找你。我会喝下孟婆汤忘却这一世的痛苦，洗净一身污秽开始新的人生。只是不知你的父皇和秦玉茗，会不会放过你？哈哈，哈哈哈……”
孩子，娘成全了他，不知他可否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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