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猜错的话，老太太厌恶芳姨娘母子，对秦玉茗的喜爱也是少了一些。
毕竟柳氏的话将自己的嫌疑推脱得一干二净，最多不过就是失责不查的罪过；秦玉茗“天真无邪”，受人挑唆，认人不淑，可她却是实实在在地痛打了一个无辜的丫鬟，还欺上瞒下地关了一房的夫人小姐，到底是落实了她狠辣娇纵的名声。
秦玉茗及笄才过，若是传扬出去这样的名声，再加上庶女的身份，只怕是难以寻到合适富贵的亲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老太太深谙此道，这么半天没有发话，等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柳氏怒骂秦玉茗，也不过是一时没有想到适当的处罚。不为别的，只为秦府的声誉，秦玉茗这样的性子总是要好好管教的！况且，还有一个“和硕公主”看着，即便心软，但也要做出公正严明的样子安安李氏的心。
“香影，我糊涂了你也糊涂不成！好好的夫人和小姐跪在地上半天，你竟也不提醒我叫她们起身？”
隐在老太太身后的大丫鬟香影连连俯身告罪。
这府里若说谁能和柳氏一般猜度到老太太的心思，非香影莫属！
老太太是将香影当做半个亲生女儿对待的，平日里赏的东西，比姨娘得的都丰厚些。就是大夫人柳氏见了香影，那也会抬举着叫声“姑娘”，可见她在秦府的地位，不说是个主子，也却跟半个主子无疑！
香影低眉顺眼地扶起李氏和秦玉凝，又唤了嬷嬷取来两件厚实却又低调的狐毛披风给两人披上，方退在一旁，等候老太太吩咐。
秦玉凝摸着柔顺的狐毛感激地又是一跪，已然哭得红肿的双眼再次盈满了泪珠：“玉凝多谢祖母疼惜。”
李氏也是跟着谢了老太太的恩德，便不做声。
皑皑白雪之上，惊恐万分的芳姨娘死死地将秦云修护在怀中，秦云修嘟囔着再也不敢诸如此类的讨饶声，倒是秦玉茗，好似脑袋转过了弯，一副悔不当初的认错样子，祖母不发话，她也不求饶，就那么直挺挺地跪在雪地里。知道的，是秦府二小姐知错就改，不知道的，还以为秦玉茗愤恨难平，挺直了腰板要和祖母理论呢！
老太太一句假意的埋怨，就为今日的闹事彻底定了性质！
柳氏唯婆母马首是瞻，自然也要宽慰一番三房受难的李氏母女，上前握住李氏的手，愧疚地说道：“弟妹，都是大嫂管教无方，让你受惊了。”
受惊？
秦玉凝目光阴冷地看着柳氏，果真是狡辩的能手，一句受惊，就想将今日发生的伤害降到最低！
李氏不想争什么，也有自知之明，更不想因为今日的事与大房结怨，往后日子不得安宁，便起了心思顺着柳氏的话接下去。
秦玉凝素来知晓母亲心软知足的性子，更何况大伯母已然承认了过错，就不好捉着柳氏紧紧不放，只能从秦玉茗的大罪说起，便谨慎又担忧地说道：“怎么是大伯母管教无方？都是不懂规矩的下人冲撞了母亲。伯母心善，将一番过错揽到自己身上；可他们不懂规矩便也是不懂感恩的，今日冲撞了母亲，明日若冲撞了祖母可如何是好？大伯母，断断不可轻纵啊！”
轻纵？
怕是让我重罚吧！
柳氏断不会轻饶了那帮搬弄是非撺掇主子的仆妇，只不过是不想当着老太太的面惩处她们罢了。若是哪个受不住板子的说错了话，还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老太太深深地看了秦玉凝一眼，点点头，竟是默许了秦玉凝揣度的话。利用也好，真心也罢，这个家，还由不得别人在她眼皮子底下闹事！
杀一儆百，也算是给那些个没眼力的贱婢提个醒儿！
主子永远都是主子！容不得奴才们放肆！
“老太太不如先回泰和园歇息，剩下的事儿媳必定办妥！”
柳氏还是不想当着老太太的面责罚，出言相劝，怎知老太太竟是略过了她的话，恍若不闻，直接吩咐了香影：“将二丫头身边的奴仆全都带到这儿，唤管家找几个力气大的老嬷嬷，拿厚重的板子来。”
老太太淡淡一说，秦玉茗却是真的怕了，她有些紧张地看着柳氏，却发现柳氏的脸和她一样惨白。四周静得诡异，连芳姨娘母子都噤了声不敢言语，只听老太太面无表情地又是一句：“将三少爷和芳姨娘禁足偏院，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许去！”
话音刚落，两三个粗壮的婆子上前扯走了芳姨娘母子，远远地还能听到秦云修杀猪般的告饶声，和芳姨娘尖锐刺耳的咒骂声。
秦玉茗松垮着身子瘫坐在雪地里，失神地等待着祖母的处罚。
余光中，对上秦玉凝得意挑衅的目光，眼底滑过一丝恨意，显然是有些按捺不住却迫于祖母的威严拼命压制心中的怒火。
秦玉凝缓缓走近秦玉茗，躬身跪在秦玉茗的身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就是什么都不说，彷佛嘲笑她此刻任人宰割的窘态。
一时恼羞成怒，秦玉茗怒火丛生，一掌将秦玉凝推倒在地，憋下许久的话终是说了出来：“贱人！让你得意！”
老太太迟迟不肯说话，恐也是心中对秦玉茗有几分心疼的。若要让老太太亲手处置了秦玉茗，还要对秦玉凝产生一丝微弱的怜悯，秦玉茗，就必须是一个冥顽不化不知悔改的人！
“死不悔改！变本加厉！都是你教出的好女儿，什么乌七八糟的话都敢说！”
柳氏的脸色难看极了，低垂着头不敢说话，一双丹凤眼却是将倒在地上的秦玉凝上下打量了一遍，再看她气焰嚣张的庶女，真真是难堪！
“王嬷嬷，你给我把她带到祠堂去，什么时候懂得谦顺友爱，什么时候再回禀我！”
老太太的话谁敢反抗？当即秦玉茗就被拽出了院子，无论她怎样呼救都没人敢为她求情半分，倒是秦玉凝，瘦弱的身子艰难地扶着香影的手站了起来，福了福身子说道：“祖母，都是玉凝没站稳，不关二姐姐的事。”
说着，倔强地不肯让眼泪淌下，莹透的脸颊冻得通红，语气却是那么谦卑恭顺，倒是博得了老太太的一丝赞赏。
“委屈你了，三丫头。”
秦玉凝莞尔一笑，淡淡回道：“有祖母庇佑孙女和母亲，孙女不委屈。”
老太太赏罚分明，做错事的要罚，有冤屈的就一定要安抚，思忖片刻，沉声说道：“青桃重伤，怕是要养好一阵才能恢复，三丫头身边不能没有个伺候的人。白霜，你以后就跟着三丫头伺候吧！”
人群中走出一身材高挑的明丽女子，谢了恩走到了秦玉凝的身边。
“雪园里伺候的人本就不多，柳氏，你看着添些人吧！”
柳氏怎会不明白老太太的意思，顺着说道：“儿媳会逐一安排妥当，还请老太太放心。”
“那些不安分的贱婢该打发的就打发了，小姐少爷们好动，我是赞成的。可要是欺软怕硬为虎作伥扰了我的清静，必定重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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