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媳晓得，往日里心慈手软，才让她们闹出这般忤逆的事。儿媳已经遣了王嬷嬷去将每一房的主事都唤来，让他们都看看不安分的下场，以儆效尤。”
老太太淡淡地看了一眼柳氏，老练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精光。
秦玉凝得到了想要的，可还是想吓吓柳氏，上前一步，颔首低眉：“雪园阴寒，若是伤到祖母的身子就是母亲和玉凝的罪过了。原本该请祖母进屋暖着才是，可……”
秦玉凝故意停顿一声，为难地绕着手指，抬头间，欲言又止，娇美的小脸上泛起团团红晕。
柳氏惊恐，别人不知，她心里还会没数？李氏母女的院子里应该有的陪嫁东西，皇宫中存了档赏赐下的贵重物件，如今都在哪里她一清二楚。
今日老太太的态度让人摸不清头绪，若是以往，老太太为三房这对母女出头，也不过就是好言安抚一番罢了。可如今，表面上说让她添人，却又将自己身边亲近的丫鬟送到秦玉凝的身边，还不就是想暗地里监视着自己，看她有没有触动老太太的权威？
且再说老太太警告的话儿，欺软怕硬，那还不是她老人家默许的事情？十二年来，虽没有亲自推波助澜，但老太太塞了姨娘到三房，还不就是不承认李氏和硕公主的身份？说是为虎作伥，可满秦府里，唯老太太的话是从，秦玉茗不敬长辈，那也是有老太太一份纵容的，怎么今儿个倒是维护起李氏来的，莫非，是宫里面有什么消息传出来了吗？
此刻秦玉凝提议老太太往她们屋子里去，是想告诉老太太她们的日子究竟清贫到什么地步吗？
可柳氏，不知秦玉凝的心思。
秦玉凝明白自己和母亲在祖母心中的位置，况且说是添了人，却放个机灵的丫鬟在自己身边；明知柳氏心有不满必会塞些人进来，却也是默然地认同了，显然是不放心她们母女二人，恐生出什么抹黑秦府声誉的话传出去。
她自是不怕，冷清的雪园中，只有人多了才会热闹起来。
祖母不会让任何人挑战她的权威，柳氏不会甘心时时受制于婆母。这样的两个人，将自己的眼线都聚在雪园中，秦玉凝才能渔翁得利！
柳氏心下揣度着老太太能为李氏母女做到何种地步，又想亲自试探一番老太太信任她的程度，想了又想，在秦玉凝咬着唇角方要说话的时候，前走两步嗔怪地说道：“玉凝，一会儿这院子里是要行刑的，若是老太太到了你们屋子，岂不是扰了她老人家的清静？”
秦玉凝犹如没有听见一般，乖巧地接着自己的话说道：“可是雪园太过简陋，孙女想归置妥当了再请祖母过来坐坐，尽尽孝道。”
老太太略有深意地扫过二人，若是偏向秦玉凝，只要进了屋子，就不能再把眼睛里看到的当做没看见一般，定是要开口做主的；若是赞赏柳氏，则是保全了她管家人的体面，实然是默许柳氏以往苛待三房的事实，放任不管。
柳氏失责与否，全在老太太一念之间。
可即便如此，秦玉凝也希望她的祖母偏向柳氏。
仅凭今日的事，能将雪园中该有的仆妇要来，已经是很不错的了。若是想要回李氏的陪嫁，乃至李氏府外的嫁妆，此时发作都不合时宜，也不可能成功。
贪心不足得不到老太太的垂怜，只有适可而止，才会在老太太心里博个好印象。
同样的道理，柳氏也懂。
若秦玉凝一味地要求老太太到雪园的屋子里坐坐，即便要回了屋里的那些死物一般的摆设，却是一点用处都没有。还不如这拒绝的话先从秦玉凝的嘴中说出，让柳氏暂时放松些警惕也好。
所以，秦玉凝“多此一举”的做法，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果然，老太太兴味盎然地赞赏道：“玉凝想得周到。”
全然不提柳氏的周全心思，了了几个字，这般出乎众人的意料。
“孙女可权当祖母答应了。待母亲和孙女把雪园收拾干净，祖母可不能不来啊！”
秦玉凝暗自松了口气，今日一番作为，总算是成功地取得了祖母的好感，雪园也能清静些时候了。
柳氏也是松了口气的样子，但面子上终究有些难看，苦笑着又不好说自己不满的心绪，说话的语气也没了往日的镇定从容，试探地问道：“那，儿媳先送您回泰和园？”
“不必了！”
老太太应声打断，吓得柳氏又是一身的冷汗，直琢磨今日到底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改变了老太太的立场。
“你办你的事，我自个儿回去。”
一句话说得柳氏的心又落了下来。看来，老太太还是依靠着她，信任着她的。
说完，众人纷纷俯身施礼，目送老太太离开了雪园。
柳氏雷厉风行地处置了十来个不长眼的刁奴，连带着也没放过芳姨娘母子身边的近侍，一时间雪园哀嚎四起，痛哭求饶的泣声好似鬼魅凄厉的叫喊一般充斥在秦府每个人的耳边，触目惊心的腥红犹如寒秋的红叶，将高洁自傲的雪园渲染得毛骨悚然。
李氏于心不忍，脸色煞白地回了屋子。
秦玉凝带着祖母新赐下的白霜，沉默地看着每一张糟践过她的嘴脸。
“白霜，你怕吗？”
毫无征兆的一句问话，激起了白霜心底的恐惧。
“若是你怕，我会送你回泰和园。”
白霜酝酿许久，小声地回道：“奴婢愿意跟着三小姐。”
秦玉凝眼底闪过一抹惑意，想着前世白霜的结局，心下了然，淡淡地一笑：“若是留下，你就只能是我的丫鬟了。”
白霜岂会不懂，郑重地回道：“奴婢跟了三小姐，就只对三小姐一人忠心。”
“你看到大伯母送来的那些人了吗？想必她们是什么样的性子，你比我清楚的多。眼下青桃重伤，你就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人，你献忠心与我，我托信任给你。那些个人该怎么安排，想必你是能办好的。”
“奴婢一定不辜负小姐的信任。”
说完，白霜悄声退了下去。
沉寂的黑夜，一点点吞噬天际暗淡的晚霞。秦玉凝吸吮着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道，莞尔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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