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莺恢复了冷静,眼中浮现片刻的流光,在逐渐消失,她沉声低语道:“把马车往右边的街口开,那里是风府的后门。记得停在隐蔽点的位置。”
言卿眼中的疑惑更甚,却还是下意识地点点头,拉起缰绳调转了方向。冉莺虽将他的不解一览眼底,却没有丝毫的遮掩。经过这一路的了解,她已经可以渐渐肯定,这个她名义上的夫君不会害她。如今他们俩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再做些隐瞒欺骗的事,无异于自掘坟墓。
马车停在了一棵开得正盛的芙蓉树下,冉莺掀开窗帘抬眼望着,芙蓉花开得正盛,淡淡地粉色落入她眼底,也落进了她心里。
她如何能忘记,小时候和哥哥偷偷爬上这棵芙蓉树,在树杈上俯瞰整个风府,是多么恣意欢乐。一直到兄妹俩长大,二人也时常爬到树上看风景,冉莺记得哥哥可以将树叶吹出好听的曲子,引得周围的黄鹂飞来,她也记得哥哥俊朗的面庞,总是挂着浅浅的笑意。他总是说:“冉莺都是大姑娘了,还黏着哥哥,以后怎么嫁的出去?”
每到这时,冉莺就会甜甜一笑,两腮有着小小的梨涡,揽住他得胳膊撒娇似的说道:“那莺儿就不嫁了,永远陪着哥哥。”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冉莺十四岁那年,也就是娘怀孩子的那年春天,哥哥他再也没有笑过,也再没来过这棵芙蓉树下,他把自己关在书房,在冰冷的轮椅上开始他从此寂寞的人生。
冉莺的眼角隐隐泛起了泪光,有浓烈且哀伤的情感从她冰冷的外壳裂出的一条缝隙中流露出来,言卿低下头时看到她异样的神情,心里咯噔一下,微微一愣。
这段时间以来,他还从没看见她哭过。明明他已经把她当成了一个小大人,遇事淡然,处事冷静,却没有料想到,就算是再冷漠无情的人也会有情感迸发的一天,何况她只是个十二岁的女童?
言卿敛眸不语,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早先便派人调查过,可是得到的消息却是,她就是如假包换的太女。
他可以忽视这不寻常的一切,可她心底的事情他一概不知,面对她如此脆弱的模样,他突然有种自己无从给她安慰的失落。
怔怔地想着,言卿抬臂想拍拍冉莺的肩膀给她些力量,却在离她肩膀还有半寸的时候,感觉到她身子猛然一僵,眼睛直望着前方动也不动,眼神中有种惊愕,又有种意料之中的喜悦,让他着实不解。
顺着她的视线往前看去,发现后门开了个缝,从里面探出个脑袋,一双眼睛灵动得紧,四处张望没发现异常后,缩了回去,随后打开了门钻了出来。看样子是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梳着双髻,一身丫鬟打扮,十分娇丽可爱。
冉莺已经难以抑制自己的欣喜之情,眼睛瞪得大大的,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出声,可身子还在一颤一颤的,有眼泪顺着眼角细细地滑过。
不错的,一切都回到了一年前,眼前这个女孩,正是十四岁的自己!还记得这个时候娘应该才怀孕两个月,出现了孕吐症状,为了不让二夫人她们母女发现,趁着二夫人带着小妾们去兴化寺上香,自己扮成了小丫鬟偷偷出府去找郎中来给娘诊断开药。
只可惜后来…
冉莺止住了泪,面上又有些黯淡,随即眸中闪过一丝光,对啊,如今自己就在这里,自然可以助这时候的冉莺一臂之力。想到这,她的心中升腾出一种难以言语的兴奋,嘴角也不自觉地牵起了笑意。
她握紧了拳头,闭了闭眼,深呼一口气后陡然睁开,此时眼眸已是锐利如鹰,冷笑道:“咱们跟着她。”
言卿目睹了冉莺方才见到这个女孩时脸上精彩的表情变换,此时看她笑的像个魔鬼,心中顿时发怵,无声地在心底叹了口气,跟着冉莺下了车。
他哪里知道,这还只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