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青本就惶惶不安,岑尹萱这样貌似温和问一句,兰氏后面紧逼一句,立刻六神无主地软身跪下去。如果是之前,她肯定毫不迟疑就按照兰姨娘的暗示将一切都推到岑尹萱身上。但现在她犹豫了,这犹豫除了源自于眼前并不明朗的形势,更重要的是源于心底的恐惧。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橘青自己太清楚了,之前大小姐明明是死透了的,因为之前多次暗害岑尹萱都没能成功反而落了痕迹,这一次她和覃嬷嬷特意留了心,等府里几个年老经世多的嬷嬷都摇着头说不中用了,她们才跑去兰馨苑通报。可是一回头,死透了的大小姐竟然复活了,这事情太诡异了,她一细想心里就觉得毛毛的渗着寒意。而且,即使大小姐醒来,依她之前的性子,这事儿她们随便糊弄几句就过去了,可是现在这个大小姐摆明了不肯善罢甘休,刚才仅仅从白绫挽的高度就知道是被谋杀,之前的大小姐哪有这样的心思。
在岑尹萱和覃嬷嬷对质的这半会,她冷眼瞧着,越看眼前这个面庞五官和原来一样精致的人越觉得恍惚恐惧,她觉得这人根本不像大小姐,像阴间游荡回来的鬼魂,处处透着诡异。
她不能再冒险,虽然过去伺候四小姐更有前途,可是眼前保命最重要。
橘青像是被吓傻了似的使劲叩头,声音抖得跟冬天站在风口里似的:“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奴婢什么也没看见……大小姐,不是奴婢害了你啊……”她确实没有亲手害岑尹萱,从头到尾她都是在旁边冷言冷语,后来也只是去门口把风而已。
覃嬷嬷一听这话急了,这贱丫头分明是想要临阵脱逃让她一个人下地狱。她不知哪来的力气扑上去掐着橘青的脖子:“黑心的的贱蹄子,你以为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可以撇清了,想让老娘一个人背这罪过,你想得美。告诉你,害死老娘你也别想好过……”
大家看覃嬷嬷疯了一般地上去掐橘青,一时间都愣在那里,半天兰姨娘才扯着嗓子大喊:“都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她们拉开!”等众人慌手慌脚拉开二人,橘青像是死了一半,白皙的脸蛋因为憋气涨得通红,头发也有几分狼狈的凌乱,她手按着脖颈使劲地咳嗽,脖子上清晰的印痕有点可怖,刚才覃嬷嬷掐她时那眼神疯狂,一双枯手像钳子一般狠力,根本挣不脱。
覃嬷嬷也好不到哪去,她本来就有几分恐惧,一听橘青竟然要落井下石,一股气血冲上头脑就扑上去想要掐死她,现在被拉开也颓然狼狈地坐在那里。
尹萱漫不经心地看着这场狗咬狗的戏码,嘴角扬起嘲讽的笑,就在这当儿看见朝云站在门口朝她打了个手势,心里顿时有了底。看着颓然坐在那里的覃妈妈,她温言问道:“嬷嬷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覃嬷嬷颓然坐着,眼珠子朝上翻了翻:“老奴也不辩解了,橘青这贱蹄子非要把脏水泼我这里,老奴也无话可说。我可以对天发誓,没有干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儿,更没有想要谋害小姐。小姐现在非要给我定罪,我也无话可说。随小姐处置。”反正没有逮到她谋害小姐的证据,也不敢把她怎么样,最多就是赶出府去。
尹萱冷冷看着恬不知耻的婆子,毫不掩饰眼里的鄙视:“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死鸭子嘴硬,你以为没有人看见你就可以瞒天过海了吗?既然你不见棺材不掉泪,那也别怪我不顾及这么多年的情分。朝云!”
朝云从门口进来,身后跟了一个很年轻的孩子,手里拉着一只看上去很凶狠的狼狗,那狼狗伸着舌头,铜铃大的眼睛贪婪地看着一屋子人。
兰姨娘尖叫起来:“你这小毛贼将这畜生拉进来干什么,还不让他们都滚出去,这可是大小姐的绣房。”
尹萱笑吟吟道:“姨娘又没有做贼,摆出这幅心虚的样子干什么,小心爹爹误会是你想要害我。”说完不等兰氏发作就走到岑禹跟前:“爹爹,这是张衙役家的那只狗儿,曾帮过京师府尹办过好多案子呢。据说这只狗儿可灵醒,任何人只要干过坏事留下气味都可以辨别得出来。”
朝云看了狼狈倒在地上的覃嬷嬷一眼,继续道:“是啊,老爷,前段时间府尹大人家里丢了一块祖传玉佩,就是借这个狗找了回来。当时这条狗只闻了下那放玉佩的盒子,就走了好几道街抓住了小偷,当时那贼人不死心还要跑,结果被这狗咬去了一只手,血淋淋滚在地上乱叫,那玉佩就从衫子里掉了出来。”一边说一边看地上的覃嬷嬷,后者的脸变得惨白惨白的。
岑禹沉吟一会,最终点点头。点了点头。
兰姨娘拦住道:“不行啊老爷,这法子过于恶毒了。大小姐一个闺秀,这恶名传出去可就不好了。”
尹萱笑吟吟问:“姨娘怕什么了?其实尹萱也觉得覃嬷嬷是冤枉的,她毕竟是我多年的老嬷嬷了,怎么会犯这糊涂?我只是为了还嬷嬷一个清白,怎么姨娘不愿意?”
兰氏干笑道:“姨娘不是这意思,其实除了那凶手动了这白绫沾了气味,大小姐你被人谋害也沾了,救你那几个人也都沾到了,这一竿子打死,无辜的人都被狗咬了,不好啊。”
尹萱意味深长看了兰氏一眼,高声道:“谁刚才救我下来的?”
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女孩站出来,浓眉大眼扑闪扑闪的,灵醒中有几分憨气:“是奴婢,他们都觉得死人晦气,奴婢的爹爹是屠户,又学了点手脚功夫,不相信这一套,看大家都胆怯就上去将小姐弄下来了。”她说话清清脆脆并且毫无顾忌,尹萱看着笑了:“你和我进房里。”又转头对兰氏道:“也多亏姨娘提醒,不然尹萱自己也没想起来,没来由被狗咬又遭罪,还是姨娘对尹萱体贴入微。”说完拉过那圆眼姑娘进了里屋。兰氏懊悔得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干嘛多了那一下嘴子。
朝云让人将悬挂的白绫解下来放在那狼狗的鼻子下面嗅了一会,看着脸色惊惶的覃嬷嬷道:“嬷嬷也不是那凶手,这狼狗绝对不会伤害一个无辜的人,嬷嬷何必怕成这样子呢?”覃嬷嬷眼珠子闪了闪,却没有说话,在她心里岑尹萱就是个懦小姐,万万不敢放狗咬自己以前的奶娘,无非就是吓唬吓唬,她可没那么蠢不打自招。
朝云脸一沉要那小伙子放狗。狼狗转了一会儿,伸出的舌头这里嗅嗅那里嗅嗅,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一个跳跃朝覃嬷嬷扑去,咬住了那只保养挺好的手。
覃嬷嬷立即倒在地上,还没有反应过来左手就穿了钻心剧烈的疼痛,像是被什么攫住一般,甩也甩不掉,反而让那种疼钻到骨头里。她惊痛之下马上鬼哭狼嚎叫开了,隐约觉得狗的牙齿已经咬断了她的骨头,唬的魂飞魄散。她终于意识到这次岑尹萱不是开玩笑的,顿时大声嚎叫:“大小姐饶命啊,大小姐饶命啊,老奴不该谋害大小姐啊,大小姐饶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