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太一听是岑冰蕙的丫头眉头就皱了起来,狐疑又严厉地看了她一眼。岑冰蕙这几天跟着钱老太派去的嬷嬷学规矩,自小到大没吃过那般苦,心里恨极尹萱的同时胆儿也懦了几分,这时碰触到钱老太那个可怕的眼神,她像被蝎子蛰了一般瑟瑟发抖。
钱老太让丫鬟将他们带进来。
兰氏听了这吩咐心往下一沉。本来这些丫鬟小厮的事儿压根不用老太太插手费心,让院子的小姐自个儿去处理就好了,实在不行还有她这个掌着府里中馈的人管一管。可现在老太太亲自过问,可见这几天因为岑尹萱明里暗里的折腾,钱老太对她有点不放心了。
想到这里,她狠狠剜了尹萱一眼。
尹萱如前世一般,随意坐也坐的笔直。她明显觉察到来自某个方向因愤恨而灼热的视线,转过头就对上了兰氏恨不得吃了她的眼眸,她不屑一笑,转过头旁若无人看着门的方向。总有那么一些充满血性的姨娘,喜欢没事给自己找气吃。
兰氏被她这样赤裸裸的挑衅气得差点呕血。
郭大宝和芍药被几个五大三粗的嬷嬷推进来。
芍药衣衫凌乱、发髻歪斜,衣裳尚未全干,紧贴着身体将窈窕有致的女子身形展现得一览无余,加上浅色薄衣被打湿后多多少少有点透明,看上去有种落魄的风骚。令人吃惊的是,那张平日里很是嚣张的脸上划了几道可怕的血痕,血痕隐隐发黑。
尹萱看见了那血痕,这芍药果然不是吃素的。
芍药看见兰氏的时候茫然的眼睛突然一亮,像叫花子看见一个馒头似的扑上去:“姨娘救我,姨娘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岑冰蕙有点厌弃地地看着她:“芍药,你怎么弄成这样子?”真是丢人现眼。
芍药狼狈地跌在地上,她想起刚才醒来那屈辱的一幕,恶心得都想呕出来。
她已经得到兰姨娘的暗示,只要帮小姐扳倒大小姐,争取到昭郡王这桩婚事,就能跟小姐陪嫁过去做通房丫头。可是发生这样的事情,自己以后还能飞上枝头做凤凰吗?
钱老太看芍药半天说不出的样子有点不耐烦,转眼问其中一个嬷嬷:“怎么回事?”
那个嬷嬷满脸嫌恶看了狼狈匍匐在地上的芍药一眼:“刚才我们几个路过玫瑰园,听到花丛里有男女哼哼的声音,跑进去一看,结果是这俩混账不知羞耻在玫瑰丛中颠鸾倒凤。当时这芍药那粉色绣桃花的肚兜被这郭大宝蒙在脸上,二人荒唐行事浑然忘我,我们一干人在旁边站了半盏茶的功夫都没有察觉,后来还是找了几个小厮给二人拉开的。这混账见事情被撞破,非说自己和芍药有私情,要来找四小姐讨了芍药去……”
尹萱嘴角抽了抽,看见活春宫还在旁边凑热闹看了半盏茶时间,这些嬷嬷,太邪恶了。
郭大宝自进来一直挂着淫荡的笑,脸上半是满足半是回味的表情让他看起来更加不堪,听见几位嬷嬷这样说立刻配合地凑上来:“是啊,请小姐将芍药赏了我做妾,她一直心里有我,现在又成了我的人……”反正还没老婆,这芍药可以解决一时饥渴。
芍药屈辱的恨不得咬牙自尽,跟一个管事的丑儿子,还是做妾?
“放肆!”
兰姨娘怒喝一声打断了这恬不知耻的请求,因为她看见老太太脸上已经蒙了一层黑,暗自叫苦怎么今天这么倒霉,不仅没治得了那贱丫头,还反过来被倒打一耙,冰蕙本来就不好过,现在贴身丫头又出了这种事,简直是雪上加霜。
钱老太因为之前岑冰蕙的一堆事情已经对她极为不满,现在又目睹这样一出,怒火喷薄而出:“这不知羞耻的狐媚丫鬟是谁身边的?”
岑尹萱听这话嘴角扬起一个弧度,老太太明明已经问过了,现在再问分明是给兰氏母女没脸呢。
果然见岑冰蕙战战兢兢从人群里站出来:“老太太……是……是孙女的大丫头……”
钱老太看了她一眼,说出来的话毫不留情,因为在她眼里,这孙女行事压根不顾忌尚书府的脸面:“怪不得呢,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你自己行事都乱七八糟的,哪还能顾及着去教训奴才。”
这话说得已经极为不入耳了,几乎是指着岑冰蕙的鼻子骂,而且上梁不正下梁歪这话,连兰氏也稍带上了。
兰氏一颗心火烧火燎,很显然芍药没收拾得了岑尹萱反而吃了亏,现在还闹到里来。听老太太这话,今天这事儿处理不好,不但冰蕙的闺誉都要被连累,她掌管家中的权利也可能受到威胁。她焦躁之下四处张望,却瞧见芍药一直盯着岑尹萱看,眼里泛着仇恨的光。
兰氏眼睛倏地一亮透出一些光彩来。
低头想了一会,走过去跪在钱老太跟前:“老太太教训的是,芍药出了这档子事,冰蕙难辞其咎,也怪我操心一大家子,在冰蕙这里反而马虎了。可是就是那些死刑犯,死之前也有个申辩的机会,芍药不是还没开口吗?万一她是被人构陷的怎么办?尚书府一向待下人宽厚,断不会草草了事冤了一个丫鬟。”
这番话颇有玄机,说自己操心一家子才忽略了亲生女儿,引起钱老太同情。有给尚书府戴个宽厚下人的高帽,钱老太想狠点估计也得踌躇。
岑尹萱嗤笑,抬头闲闲道:“姨娘未免太抬举这丫头了,谁会去构陷一个丫鬟。一大早园子那么多人,芍药真是被构陷的,大喊几声不就引起其他人注意了?”
兰氏这会时间心里的算计更加分明,很有耐性一一向老夫人回禀:“万一她不是想要陷害芍药,而是趁机抹黑四小姐呢?老太太刚才说得对,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特别是这贴身大丫头,几乎就是主子的影子,现在芍药出了这事,首当其冲的是四小姐啊。四小姐贴身丫头传出去坏名声,尚书府也面上无光。我觉得这背后之人可恶至极,抹黑四小姐也顺着抹黑尚书府,老太太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啊。”
一定要火烧到岑尹萱身上,还要老太太对她憎恶之极。
钱氏一听这话倒有点沉吟。
岑尹萱听着兰氏后面那几句话,就知道她要祸水东引与自己过不去了,并且还不肯干休要扣一顶“抹黑尚书府”的大帽子。这兰氏也不愚蠢啊,至少钱老太的七寸掐的很准。而且她能一团乱中理出个端倪来说出这一番话,看来这几年的后宅也不是白混的。
不过她真的能如愿吗?千万别是作茧自缚才好。
兰氏看钱老太不语,站起来冲芍药温言道:“芍药,好歹伺候四小姐这么多年,你的为人姨娘是再清楚不过的。虽只是府邸丫鬟,但这些年跟小姐读书交际,眼界想也宽泛了不少,姨娘不相信你会作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儿。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如实说来,老太太在这里,断断不会让那恶人逃了去?”
尹萱暗笑,这兰姨娘果然有点道行。这番话半真半假,听起来貌似相信芍药的为人品格,不会干出这等丑事,实际上是笃定这个丫头命贱心野,断不会看得上一个奴才。看来她不但对芍药的品性了如指掌,还能这一会功夫就脑筋急转弯,想要踩着某人彻底撇清岑冰蕙。
古人参禅,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兰姨娘从一个怀恨的眼光能窥见一线栽赃嫁祸的生机,也算得道了。
只是,别参到阴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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