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萱很无奈,还是道:“其实比这个更早,萧尚书在书写那些史论时,已慢慢了悟,无论是强国、荣宠、政绩在千百年后不过尔尔,即使是萧丞相改革这样轰轰烈烈的大事和靖安这样的惊天之变,最终也不过是史册上的简略一笔,只有真正的智慧才是不朽的。所以开始丞相尚有多忧愤之作,而后来史论政论里唯有裨益无数人的真知灼见。”
萧疏冷一时难以接受,扬声道:“不可能,我不相信,如果真这样,那为什么他常常夜不安枕,我半夜起来还见他在窗前长吁短叹。”
岑尹萱么有想到这位大叔这么执拗,甚至还高声和一个小女孩争执不下,不过这样也好,不拘礼的人会让人比较轻松。尹萱很不客气道:“你一厢情愿认为那是夜不安枕,安知丞相大人不是写到即兴处秉烛夜书?真正的勇者和智者哪怕行到水穷处,也会坐看云起时,他们会将所有的挫折踩在脚下,情绪这样水不拉几的东西最多也只助他们怡情而已,哪能主宰命运。你是一根筋,还好萧老先生智慧超凡,心思通透,不然他早在义孤山的树上吊死好几回了。”
屋子里除了萧疏冷还有藏雪阁的伙计,以及阁主比较亲近的朋看见这个怪脾气的人和一个姑娘争执都围了上来,听见尹萱这番话不禁面面相觑,别说这样的见解闻所未闻,就是萧疏冷这样耷拉着头被一个姑娘说的一愣一愣的也令他们大开眼界。
正僵持间,众人都听得一声长叹:“唉,如果我家老爷还在,肯定引姑娘为知己了。”
萧疏冷失声叫道:“年叔!”
那年叔捧着一个原木盒子走到尹萱跟前递给他:“姑娘小小年纪,却是最了解我家老爷的,我跟在他身边几十年,也是最终才慢慢想通的。这《义孤山遗稿》送给姑娘,估计是最佳的去处。”
萧疏冷惊叫:“年叔,我父亲他……”
年叔有点遗憾看着他:“其实很多次我都想告诉少爷,老老爷其实没有你想得那样郁郁于心,就像这位姑娘说的,他那样智慧通透,怎么可能抑郁半生。只是我自己被世俗蒙了眼,总以为老爷是强颜欢笑,而且少爷你坚信老爷心有不平,我再多说也不能说服你。今天姑娘这般说,连老奴也茅塞顿开。”
萧疏冷疑惑看着他们,可是即使他怀疑岑尹萱,也不会怀疑年叔,他比自己更想让《义孤山文稿》找到真正的主人。而且在他心底,一直紧绷的冷弦因为尹萱这番话突然松了很多,隐隐觉得自己更愿意相信她说的那些。看着尹萱告辞离开,倒也没有阻拦。只是走进另一间房,对里面喝茶的两位道:“很抱歉,麻烦告诉瑾王爷,《义孤山文稿》已经送人了!”
尹萱走出藏雪阁没几步,看见自家马车就在不远处,正要走过去,却听见身后一个充满挑衅的声音:“喂,岑尹萱,你给我站住。”
尹萱回头,却见柳仙蕙正一脸骄横地望着她,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是昭郡王和云墨娘,看向她的目光均带着敌意。
尹萱淡淡道:“柳小姐叫我何事?”
柳仙蕙看着朝云手里的盒子:“那是什么东西,把它给我。”
她和昭郡王就呆在藏雪阁里,方才看到岑尹萱带着一个盒子出来,虽然不知道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可是从藏雪阁出去的东西没有一样不值钱的,所以眼巴巴跟了出来。岑尹萱的东西不抢白不抢。
尹萱暗叹像岑冰蕙那样的极品在京城权贵圈还真不少,她看了那盒子一眼,淡淡道:“我为什么要给柳小姐?就因为岑小姐长了一张嘴,还是因为你的脸皮比其他人厚点?”
柳仙蕙愕然,以前她要什么东西岑尹萱哪有胆子不允诺的,现在不但拒绝,而且竟然还敢羞辱她。她气色俏脸通红,上来指着尹萱道:“你这个贱人说什么?”
尹萱还是淡淡地:“不要用手指着别人破口大骂,三个手指还指着你自己。”
“哈哈哈哈。这岑小姐真有趣,以后我爹爹再指着我鼻子说我不肖,我就这样回敬他!”风清遥在楼上笑得不可自已,等他停下来,发现对面的人眼底似乎也飘过一丝笑意,不禁大为惊诧。
柳仙蕙被尹萱噎了一下,同时留意到旁边不少人都在窃笑,不禁羞怒交加,举起手朝着尹萱就煽下去。
尹萱一边暗叹脑残的路数都是一样的,一边拦住那只手,将柳仙蕙揪在跟前:“恬不知耻确实是你的资本,但仅靠着不要脸就想要我的东西,你以为天下人都和你一般愚不可及吗?”说完扬手一推,将柳仙蕙推了出去。
柳仙蕙跌在昭郡王怀里,呜呜哭道:“郡王,你要替我做主,我就要那个盒子。”
昭郡王搂着柳仙蕙,板着脸对岑尹萱道:“把盒子给仙蕙。”他的语气全是命令,好似这盒子是自己的一般。
尹萱冷冷道:“请问阁下是谁?”
昭郡王的脸色立刻极为难看,岑尹萱自然知道他是谁,这样说话分明是给他没脸呢。
尹萱不屑看这群人一眼,转身对朝云道:“我们走!”
“岑尹萱。”昭郡王脸色铁青先一步拦在前面:“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把盒子留下,今天的一切我就不跟你计较。”
尹萱转眼淡淡道:“如果我不留下盒子呢,郡王想跟我计较什么?是想计较文武双全的王爷竟然不认识万年匾和蝌蚪文颜面大失,计较你一手捧起来的云墨娘不过空有虚名,还是计较你现在以王爷之尊竟然想强抢民女的东西?”
昭郡王噎住。他从来没有想到岑尹萱敢这样对他说话,其所当然地欺压她习惯了,看到这个蠢货反抗竟然极为恼怒。当下拦着尹萱不让他走。
正在僵持着,前方突然传阵阵喊叫:“滟世子的马车过来了,滟世子的马车过来了。赶紧让开,赶紧让开。”
尹萱一听滟世子这几个字,心下一凛,赶紧退在一边。同时瞥见昭郡王也是面色一变,身体微躬站在一边。
街上仿佛被指挥的军队一般,熙熙攘攘的人群顷刻间分出一条道。尹萱站在人群边缘慨叹:果然魔鬼比天使更具有威慑力,这滟世子沐潋瞳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杀人不眨眼,所到之处无人不惧,估计皇帝来了大家让路也没这么迅速。这般想着不禁朝那个方向望去。
阴灰的天际之下,一辆马车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驰来。马车前面的四匹马如天马一般神骏轩昂,后面黑色镶金的轿车尊贵中多了一丝神秘,车身上雕着一只黑鹰衔着向阳花的图案,鹰仿佛在云海翱翔,英武神气。尹萱很清楚,这是云移国皇家的标志。
马车渐渐临近,尹萱纹丝不动瞧着那边,却突然感到背上一手手狠力推了一下自己,她受力无可拉拽,不由自主就朝前奔倒,跌在空无一人的大道上。
马车已近在咫尺,驷马不期然会有人突然跌出来,惊了一下,仰天长嘶一声,到没有过于慌乱。
马车停在当地。
一个极为邪魅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有人被本王的美貌倾倒了吗,这京中的女子真是越来越不知羞耻了。贺统领,拉下去杖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