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小贱人,枉小姐待你如此好,你居然恩将仇报。”乳娘丰满的身子因愤怒而颤抖不已,直奔翠玉而去。“小贱人,我打死你,打死你这个有娘生没娘教,背信弃主的东西。”
翠玉哪敌得过乳娘的扑腾,尖声唤道:“来人,把这等妨碍大小姐生产的刁奴绑了。”
门外的几个粗使婆子奔进来便把乳娘和兰宁抓的严严实实。
“你会不得好死的,你这个狼心狗肺的贱人……”乳娘啐了一口,狠狠的剜着翠玉。
毓云脸色煞白,浑身大汗淋漓,疼痛感一波波的传至神经各处,一阵剧烈的抽痛似乎让她昏厥过去,身下似乎有粘腻华润的东西从下体慢慢蠕动。
“夫人,孩子快要出来了。”稳婆看向崔氏,急切道:“不过,小姐已没多少力气了。”
崔氏沿着雕花楠木桌坐下,轻佛了下裙边,感慨道:“是啊,大小姐身子虚弱,难产也是难免的。”
毓云快要晕厥过去的同时,微敛的眼睛瞬间一亮,她还有孩子,对,她的孩子,不管如何,她得保住她的孩子。
“求你,放过我的孩子,翠玉,你要做姨娘,我提你做姨娘……”毓云艰难的转首,看着崔氏道:“若你们要我的命,拿去便可,我的孩子,求你们,放过他,他是无辜的,他是老爷的孩子啊。”毓云苦苦的哀求,“老爷呢,老爷……”
毓云似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眸中冒出最后一点希望,急切的看着崔氏,但崔氏的话如一把利剑,再次狠狠的破碎了她的五脏六腑。
“老爷?”崔氏笑了,“枉你们夫妻多年,你却不曾知道都统大人喜欢的可是温柔如水,小鸟依人的女子……”
“不妨告诉你,都统大人可是一直钟情着我的堂姐呢……”毓敏笑容和曦,佛过毓云的眼眸却似带毒的刺,刺的人生疼。“我堂姐以后才是这侯府的当家主母,孩子自然为我堂姐和都统大人所出,哪能让你的孩子占着侯府嫡出的位置。”
毓敏淡淡的扯着嘴角,唇边绽出缕缕明灭的笑意:“我的好姐姐,真不知该说你无知单纯还是痴傻愚钝,大人对我堂姐痴念一片,你的孩子又算的了什么呢,你当真以为侯府妾侍无所出是为了你么,真真可笑。”毓敏瞥了眼怒火横生的毓云继而道:“如今姐姐的的梦也该醒了,也该安然的去了,我想,姐姐如此大无畏的牺牲自我,成全堂姐和都统大人,都统大人定会很安慰的。”
毓云抖着颤栗的身子,恨不得扑上去撕了毓敏,奈何浑身的力气早已在血色蔓延下消耗殆尽,只能恨恨的看着那个妖冶恶毒的笑容。
“好,你们很好,是我瞎了眼,尽然如此信任你们,换的今日我如此田地。”毓云瞧着毓云和崔氏的脸愤然道:“神灵在上,黄土在下,因果轮回,若有来生,此仇不报,定不轮回。”
毓云拼着最后的愤怒,身体一空,似有什么东西破体而出,毓云苍白的脸几近透明,眸中的恨意蔓延出一朵带刺血花,耳边早已听不见乳娘与兰宁的哭叫,愤恨与怒意夹杂着疼痛无声无息的蔓延。
“出来了,孩子出来了。”稳婆一声惊呼,颤抖的举起血淋淋的孩子,禀报道:“夫人,大小姐气虚体弱,胎儿窒息于腹中,产下一名死胎。”
崔氏敛起脸上的笑容,闻着室内的血腥,惆然道:“可怜的孩子,受了如此折磨,上天不保,竟产下一死胎乃至云儿悲愤郁积导致血崩……”
“崔氏,你们不得好死,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也不怕天打雷劈么。”乳娘挣扎着起来,奈何被几个嬷嬷压着动弹不得。
“小姐,小姐……”兰宁哭的肝肠寸断。
毓云艰难的看着身边的小小婴儿,脸色早已青紫一片,混着浑身的血液,是个男婴,她的儿子,就这样不足月便被人如此生生的剥离的她的身体。
死胎?明明就是他们按着孩子不让孩子出来,活活让孩子憋死在自己的腹中。
他还如此小,还来不及看这个世界一眼,便永远的闭上了眼睛,那些人如此恶毒,如此丧心病狂。
毓云眼中的恨意与怒火似乎将她冰冷的身体蔓延,她虚弱的伸出手,抚摸着那个未出世便夭折的孩子,那是她的骨肉啊,可浑身的力气早已消耗殆尽,轻轻的一个动作似千斤重,身体的痛早已麻木,内心更是血迹斑斑。
她居然识人不清到如此地步,毓云满目憎恨的盯着崔氏。
“云儿受了如此多苦,早些去吧,你娘亲怕是等了你很久了,比起你娘亲,卧榻多年的痛楚,如今,你也解脱了。”崔氏轻轻的话像一丝明媚的亮光劈进知觉浑噩的毓云脑中。
崔氏看着突然抬头盯着她的毓云惋惜道:“你娘就是自恃清高,却不失为一个聪明的女子,可惜为了你,她情愿甘冒其险,只为了保护你,要说,你娘的死,你就有首当其冲的罪孽……”
毓云混沌的脑中慢慢劈开了一丝光亮,似乎有些什么碎片纷飞入脑,毓云针扎着扑向崔氏,却听闻崔氏如恶魔的般的声音穿透在他的头顶,
“乳娘明氏,丫鬟兰宁照顾小姐不周,导致小姐早产血崩而亡,赐死。”
“不……”
“小姐……”
毓云气若游丝的喊着,奈何粗使婆子一把脱开毓云,手中的毒酒毫不吝啬的灌入了乳娘明氏和兰宁的口中。
毓云恨恨的被甩在地上,身上鲜红的鲜血在夕阳下透着妖冶的暗光。她恨,好恨,看着乳娘和兰宁愤怒而痛苦的在地上抽动,她却无能无力,眼看着她们为了他,枉死。
毓云眼光涣散的看着窗棱外那一株随风颤栗的梅花,她笑了,笑意凄然。眸底的恨意渐生清凉。
小姐,奴婢把窗子支起来点,通点气儿,虽说如今已二月寒气未退,但室内燃了炭盆,奴婢把纱棱子挡着,这样夫人也能通通新鲜空气,对胎儿也好,夫人还能看看外面的梅花,天气渐暖了,梅花都快谢了,夫人以后想看可得等上一年了。
思绪渐渐清明,凌乱入狂风的碎片在脑中穿插而过,梅花的香气透过窗棱被埋没在血腥殷然中。
是谁说,云儿,此生我定不负你。
是谁说,云儿,天下男儿皆薄幸。
是谁说,云儿,我就喜欢你的不矫情做作,有自己的真性情。
是谁说,云儿,不求一生荣华富贵景泰来,只求云儿淡然处世安一生。
是谁说,云儿,今生有你,何其有幸。
是谁说,云儿,世间最是无情汉,苦情难耐痴情付。
“娘……”一声低呼溢出,淹没在满室血腥中,似有清凉的液体滑落,微带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