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刘国太的生辰便是盛夏了,天气愈发热了,知了在树丛里叫得兴起,一声又一声,绵长而聒噪。
楚瓷在王府内安生呆着,整日在房中刺绣。
楚雅一次问过她绣的是什么,楚瓷笑一笑,只道是寻常的绣帕,花草彩蝶。
那时候她帕上的绣样还未成形,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看不出是什么。
楚雅眼神柔软道:“以前只听闻南阳王府的孝宁县主懂得琴棋书画,是个才女,却也不晓得竟会刺得一手好绣。”
楚雅在她面前总是和平常不一样,许是夫妻的缘故,楚瓷想,在外人面前,他是温文有礼聪明内敛的景王,在她面前他却只是个寻常的男人,跟她一起用饭就寝,对她嘘寒问暖,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
不论楚雅在朝廷中如何淡漠而疏离,对她而言她是觉得温暖而安心的,那种安心就仿佛他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不论他去哪里,做了何事,见了何种美艳女人,他都会回到她身边。而对眼下的楚瓷来说,楚雅又何尝不是她唯一的依靠--她身在京中,长姐久居他国,亲父驻守边疆,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家人了,她也唯有楚雅可以依靠。
所以,她也绝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她的家庭!不管是碧玉,还是陶允良,或者是以往其他的人,她见一个除一个,见两个除一双!
所幸,近来一切安好。
等到热得不行的伏夏天到来,皇后请了几位王妃一起入宫赏荷消暑。
夜里,楚雅坐在东次间的软榻上,散着一头半干的长发,着雪白中衣,眉目清雅,在这炎热的天气里竟显出一色的冰绡气息。
他伸手揽楚瓷入怀,摸着她的一头乌发道:“自打我们成婚以来,宫内宫外该见的贵胄你都见了,唯独没见过寿王的养母邵贵妃是吧?”
“王爷对我的事似乎样样清楚啊。”楚瓷笑着。
楚雅听了也笑,目光温柔,“邵贵妃地位仅此于皇后之下,但素来与皇后不和,邵氏也是个传奇人物,她不是什么勋贵出身,却自打她入宫以来一直深受皇帝宠爱,说起来,她身后并未有什么世家撑着,唯一有的不过是一个义弟邵正璆,授拜威勇大将军,却是个虚职,手上并无实权。她就这么一穷二白从一个小小宫女做到了如今的贵妃娘娘,且膝下无子,只得认养了当时刚丧母的四皇子楚嵘,母子两人一直活到现在。而宫里的德妃和淑妃两位娘娘却是换过两任了。”
“那皇后娘娘呢?”楚瓷下意识反问一句,她对后宫了解不多。
“她是我生母。”楚雅眼底深沉了少许,却是抱紧了楚瓷,“虽是生母,但是相处却不多,宫中皇子一出生便是要和母亲隔绝的,即便是皇后嫡子也不列外,我自小被我乳娘带大。”他说着又笑了一下,语气愈发地轻了,“皇后很温和,待我和太子是一样的,不,她待其他几位皇子即使是楚嵘,也是一个态度,皇帝正是需要如此宽容大度的皇后。”
楚雅平日里从不在她面前提及他的父皇母后,也不提及他的兄长太子殿下,今日跟她委婉说起却是叫她心里一怔,总觉得哪里奇怪。
“邵氏是一位不一样的贵妃。”楚雅突然轻轻说了一句,提醒她,“近几年邵贵妃更是深居简出,不过此次皇后宴请,贵妃娘娘定是要来的。”
“婉妹妹是娘娘的儿媳。”
这么一说,楚瓷便明白了,这一场赏荷会也是一场婆媳聚会。
赵皇后是她和太子妃的婆婆,邵贵妃是赵婉的婆婆,而肖德妃乃是童明钰的婆婆。
而皇后请的也不过是她们这几位后妃王妃以及几个尚未婚配的公主。
那日清晨,楚雅和楚瓷一块儿上了前往内宫的马车--皇后宴请诸位王妃,明帝也叫了诸位王爷议事。
马车行进午门之时,楚雅对楚瓷道:“皇后必是要留你们到晚上了,届时我命人去接你,一道回府。”
楚瓷点了头,带了云环和顺娘安心去了皇后的坤宁宫。
在坤宁门前,楚瓷遇上带着红玉和如意款步而来的赵婉,赵婉今日穿了一袭碧色薄缎宫衣,打扮得清清爽爽,却更见清丽脱俗。
她一见到楚瓷便笑着迎上来,“真是巧,竟遇上了姐姐。姐姐今日这套月色宫装着实好看,甚为优雅。”
“妹妹夸赞了,这衣衫是尚服局的宫人送来的,妹妹府中也是有的。”
“姐姐说的是,但妹妹见着姐姐穿出来犹是得体,活像个仙子似的。”
赵婉一心夸赞楚瓷,话虽甜腻,但也是真心实意毫无虚言,不料童明钰正过来,人就站在赵婉身后,一听她那话,脸上便浮出一丝嘲弄。
“呦,这还没进去呢,马屁就拍上了!”童明钰冷冷开口。
赵婉闻言一愣,随即转头,吓了一跳。
“二嫂。”
“我可担当不起赵大小姐的这声称呼。”童明钰着一袭大红色衣裙,甚是美艳,但面上的嘲弄之色也煞是扎眼。
赵婉一脸窘迫。
楚瓷笑:“今日皇后宴请,二嫂也快快进去吧,咱们一起赶着吉时去问娘娘晨省。”
童明钰冷哼一声,带着玲珑和珊瑚旋身先进了坤宁门,衣袖带风,飘来一股淡香。
等她走后,楚瓷才拍一拍赵婉的手背道:“二嫂刀子嘴,这你也知道,别去理就是了。”
赵婉也笑一笑,不去多想,跟着楚瓷进了宫门。
她们去的时候时间正好,后妃晨省刚过,只留三位娘娘还坐着,分别是童明钰的婆婆肖德妃和赵婉的婆婆邵贵妃,还有一位是她们没怎么见过的程淑妃。
三人向她们一一见礼,又给皇后捧了茶,才在下首坐了。
皇后给她们引见了邵贵妃和程淑妃。
邵贵妃长得尤其精致,犹是眉眼,如画般秀丽,红唇微微勾起,看人的神情是和颜悦色的,又区别于皇后的带着威仪的温和之色,叫人一见到她便心生好感。她今日穿了袭玫瑰红织金襕纹宫衣,很是大气温润。
赵婉起身向她一礼,给她敬了茶水。
邵贵妃接过来轻抿一口,又打量了她几眼,笑道:“前段日子臣妾身子不便,竟也没能好好见见嵘儿这个天仙似的媳妇,不愧是皇后娘娘嫡亲的侄女,生的当真标志有气质,此乃嵘儿的福气!”
皇后和德妃相视而笑。
程淑妃也掩了嘴笑:“今日一见这几位王妃,我竟羡慕得紧,可惜命里无福,膝下竟没有一子。”
程淑妃面容尖俏,也是个美人,可惜一双吊梢眉和丹凤三角眼给人很精明刻薄的感觉,她说起话来也不似其他几位娘娘那般和和气气,身上一袭石榴色的洒线绣缠枝莲暗花如意缎裙也使她瞧起来不是太亲切,整个人好似端着娘娘的架子。
“淑妃虽无子,却也有一位可爱得紧的公主,反叫我好生欢喜。”德妃宽慰淑妃。
淑妃瞧着她叹息了一声:“那是德妃已有定王。”说着又拿眼瞧童明钰,“德妃这位美艳得紧的儿媳也看着让人羡慕。”
“我这个媳妇啊,也是个泼辣户儿。”德妃虽说着自己的儿媳,但眼底不无一丝骄傲和袒护,“我这儿媳哪都好,若是能添个孙子就最好不过了。”
童明钰听了也扬起笑容,话虽是对德妃说的,但眼睛是瞧着程淑妃,眼底藏着一丝讥诮,“德妃说的是,明钰定当努力来年给娘娘生个大胖孙子!”
这话说得德妃心底开怀,连连露出笑意来。
淑妃便没再理她们,看向了一直安安静静的楚瓷,对皇后道:“这位是景王妃吧,还别说,长得跟皇后娘娘气质相近。”
楚瓷闻言向她颔首,“娘娘过奖,孝宁不敢高比皇后。”
皇后却点点头,温和笑着:“淑妃这话深的本宫心思,这景王妃也确是乖巧,让本宫喜欢得紧。”
“与景王真真是郎才女貌,匹配得紧。”淑妃又挑着眉眼补了一句。
那厢,赵婉一听“景王”便稍稍侧过了头,邵贵妃不动声色,拉住了她的手愈加亲和,“皇后娘娘,臣妾着实喜欢婉儿,下回婉儿若要进宫来,娘娘可千万别藏着,叫臣妾也好好见一回。”
“瞧你说的,下次婉儿入宫,她自会给你报信,本宫是怕你前些时候身子不适婉儿过去会打搅你才不让她去的。”
“婉儿也真真是体贴啊,不过既然皇后今天说了,那便讲定了。”
邵贵妃笑得极尽温柔,看着赵婉的眼神也很柔和。
皇后瞧了她两眼,嘴边笑意渐深。
恰好,德妃问道:“太子妃呢?按理说她早该来了,怎么这会儿还没到?”
“许是东宫有事。”邵贵妃道。
话落,太监来报,称太子妃到了。
淑妃挑眉:“说曹操曹操就到,可真是及时。”
等到太子妃缓步进来,众人却吃惊地看到她一脸憔悴,眉目间是怎么也掩不住的倦怠。
太子妃穿了件最素的堇色织金团花宫装,在春蓉夏蔷的搀扶下上前来向皇后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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