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微微皱起眉头,但尽量温和着态度对楚嵘说:“嵘儿,母妃知晓你对贤妃存了一丝感恩之情,但贤妃也是个命薄的,无缘无故生了场大病,这都好几年了,你也该知道的,贤妃这病治不好,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你也且莫过于伤心。”
“贵妃娘娘说的不错,贤妃生前清心寡欲,过得也不尽好,这会儿她走了,难保不是解脱,咱们大家都要为她祈福才是,切莫过于伤心伤肺。”德妃幽幽一叹,捏着手上的佛珠念了声“阿弥陀佛”,“前天我听得丫头们碎嘴说寿安宫的贤妃呕血不止,许是天气凉了罢,还请了太医过去瞧,太医便说不行了,消息就传到了我们这几个宫里,皇后娘娘还特意带了我们几个姐妹去寿安宫看望贤妃妹妹,贤妃真真是红颜薄命,这几天下来这人竟瘦成一副骨架子了,白发也出来了,被疾病折磨得,真是阿弥陀佛啊!昨夜皇后娘娘有心,命人在寿安宫照看着,贤妃娘娘在床上就吊了一口气了,子时的时候便抽搐了两下断气儿了……”
德妃一说完,楚嵘眼底的血丝更盛,又隐约闪过一道泪光。
贵妃一直盯着楚嵘,以为他要安定一会儿了,谁知没过多久他突然又喝问了一句:“四妹妹在哪里?”
贵妃眯起眼睛,“四公主伤心过度,神志不清,本宫已经命人将她带到永寿宫去安慰了。”
永寿宫正是邵贵妃的住处。
楚嵘闻言转身便出去了,邵贵妃拦都拦不住,只得让身侧的大宫女玉贞跟着去了。
回过头来,邵贵妃笑着安慰了赵婉两句,又叫楚瓷陪着她说会儿话,自己也出了偏殿。
贵妃一走,德妃便对童明钰和楚然道:“这会儿还早着,若是你们觉得累,先去我那处钟粹宫歇一会儿,这里就留给景王景王妃。”
说罢,便领着自己的儿子儿媳走了。
童明钰也是这会儿又和德妃暖了微僵的婆媳关系,德妃也在钟粹宫内对这一对儿子儿媳说了些警告话。
另一边,楚雅和楚瓷一块儿安慰了赵婉几句,赵婉强撑着对他们露出一个笑容,称要去透透气便也出了偏殿。
楚瓷不放心,叫殿里的一个宫娥跟着去了。
这会儿殿里只有他们俩人,楚雅握了握她的手,发现她满手冰凉并着冷汗直流,黏黏的,不甚舒服。
“哪里不舒服?”楚雅问,“在担心什么?”
楚瓷摇摇头,脸色微白,“四公主往后要怎么办?”
“这个你无须担心,皇上皇后自会安排。”
楚雅笑她多心了,楚瓷却一点也没觉得自己瞎多想,这会儿贤妃没了,楚嵘又和她有着纠缠不清的关系,贵妃定是会叫楚嵘死心,这时候难保不会拿尚且年幼的四公主做威胁了。
而楚瓷也料对了这一切。
永寿宫里,楚嵘不管不顾闯了进去,恰好太子妃从内出来,两人擦肩而过。
太子妃回过了头,一脸疲倦道:“寿王这会儿来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皇后娘娘的坤宁宫,四公主有嬷嬷们照料着不会有事。”
玉贞也急匆匆奔过来,见着太子妃先行了礼。
太子妃道:“你家主子莽撞了,快去劝劝他,本宫先行离去了。”
玉贞忙称是,先送走了太子妃,等抬头的时候,楚嵘已经进了内殿。
四公主躺在东暖阁里,脸上还挂着泪痕,睡着了,一动不动。
楚嵘上前连着唤了她两声见她一直没动静,便厉声喝问伺候在一旁的嬷嬷。
嬷嬷跪地,“四公主吵闹不休,太子妃命奴婢灌了她迷药水,让四公主先歇着。”
“大胆!”楚嵘一听心头涌上一股火气,不由分说一脚便踢在了那个老嬷嬷的心窝处,只踢得她一个后翻仰倒在地,口中不住惨叫着。
玉贞惊呼一声,一边去扶老嬷嬷一边劝楚嵘:“王爷息怒,切莫气坏了身子,嬷嬷们这么做也是为四公主好,四公主伤心过度怕伤了身子骨。”
“要你们这些奴才多嘴!”
楚嵘朝着玉贞便扬起了手掌。
“住手!”邵贵妃匆忙赶来,急急喝住了他。
楚嵘气急败坏地放手,转头便抱起了暖阁里的四公主。
“放下她!”邵贵妃堵在门口,一脸冷漠,也是气急,“楚嵘,你若还认我做母亲,你便给我消停点,不要再去惹那些劳什子麻烦,若是在这个关头你和贤妃那点羞耻事叫人撞破了,即便是天王老子也难救你的命!你自个儿不要命,也别把我往火坑里推,皇后那匹狼巴不得抓到我们母子的把柄好将我们一网打尽,你不要犯蠢自己往她枪口上撞!”
说罢,邵贵妃闭了闭眼,缓了缓气炸了的情绪,待到再睁眼面上已经平静下来了,她挥挥手叫宫人先出去。
等到殿内只剩他们母子了,邵贵妃才又道:“从你在这个皇宫里出生的那一刻起你便要习惯这种生死无常的灾祸,你该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这种成长的艰难和残忍,今日你残留一丝真性情和一份真感情,明日躺在棺材里被埋掉的人就是你自个儿了!本宫和你说过,不要幼稚,不要善良,只管拼尽一切去往上爬,你看看赵皇后的那副嘴脸,装得多好多像,这就是本事,这就是修行,你若没这个道行迟早要死在这个肉弱强食的世界里。上一回若不是贤妃自个儿命不好代替了四公主和你干了那事,而贤妃也关键时刻机智了一回救了你一命,你恐怕早就成地下的一圤黄土了,哪里还会有现在寿亲王的封号?贤妃生病猝死也是她命不好,你既然逃过一劫那该庆幸,不要再跟个傻子一般去跟皇后硬碰硬,这时候事情要全抖出来,咱们一整个永寿宫都逃不了干系,不要说什么你府里有一个赵婉,即便是一百个赵家人,只要能除去我们,皇后也愿意牺牲。你该摒弃这些无用的善念,用你的野心和伪装干掉赵家人,除去太子景王,笑到最后!”
邵贵妃说起那番话来也是咬牙切齿,心里对赵氏恨得牙痒痒。
楚嵘眼底血丝暴涨,无尽疼痛,也无尽挣扎,最终闭上眼,将四公主放下了,双手却一直在颤抖。
“四妹妹往后命运如何?”他声音低哑,垂着眸子,长眉都带了缭绕不去的忧伤。
“这事皇上皇后才能做主,不过本宫向你保证尽全力护她周全,如何?”
为了能让楚嵘安下心来,邵贵妃也是做了退让,尽量放柔了声音跟他讲条件。
楚嵘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在殿内坐了下来,发了半天呆。
邵贵妃也安下心来,松了一口气,转眼,见到他衣襟散乱,她不由又叹了一口气,上前亲自给他理了理衣衫,又取来一件薄毯给他盖上,道:“到底是本宫一手带大的,说没当儿子来疼着也不可能,你若是有点良心便好好活着,他日一洗耻辱,叫天下人瞧瞧你的厉害,也不要让我失望。”
楚嵘没说话,但衣袖下的手紧紧握成拳来,捏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