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楚嵘去坤宁宫接赵婉,神色是不太好的,他在皇后面前隐忍着,到了寿王府便开始爆发,拿赵婉发气。
赵婉莫名其妙挨了他一顿骂,早已委屈得落了泪,“我这会儿又做错了什么?”
楚嵘入宫接她,她原开心得不得了,谁知到头来更叫她伤心。
楚嵘冷笑:“当初若不是你那个好姑母,我也不会干出那种事来!”
“什么?”
“真是一报还一报!”
楚嵘一把扯住了她的手臂就将她往床上扔,不由分说欺身压上,毫不怜惜。
赵婉哭叫着,挣扎不得,便闭上眼默默承受,心里屈辱得不行。
等到了第二日,她被楚嵘折腾得下不了床,一直在床上躺着,如意和红玉在一旁抹着眼泪伺候她喝粥。
赵婉面色苍白地安慰她们:“你们哭一哭就罢了,出去别叫人知道了,尤其是我娘家和皇后娘娘那里。”
那厢,景王府,楚瓷和云环用了好几天才消化了贤妃和楚嵘私好的丑事。
又过几天,定王府里喜庆起来,红灯笼红丝绸挂起来,迎了欢儿过门,因着欢儿是侧妃,府里头并未大办婚宴,也不请各家王府,只叫欢儿在大堂里给童明钰敬了茶便送入了新房。
童明钰一身大红色织金纹凤衣袍显得高贵而美艳,她面无表情,高坐上首,看着欢儿缓缓跪在一张赭黄色蒲团上给她上茶,她强忍住了心里头的怒火和不悦,接下了那盏茶,还给了面子喝了一口。
只是,她将茶盏递还过去的时候手一松,瓷杯掉落在地,砸得粉碎,里头剩余的茶水飞溅出来落在欢儿绯红色的嫁衣上。
欢儿微微一惊,但没发出一声声响,默默垂首请了罪,称自个儿的不是。
童明钰冷笑。
楚然在一旁微微皱眉,上前亲自扶起了欢儿,一同转身离开了。
童明钰再也忍不住,从座中站起,怒瞪着楚然喜庆的背影想要开口大骂,但眼见他们跨出了大门,她竟觉得有些无力,好似全身的力气都在这一瞬间被抽光了。
最终,她颓废似的坐回了椅中,头一垂,眼泪滑出眼眶,掉在她大红描金绣云纹的衣襟上,渗透进去,灼伤了她的心脏。
玲珑珊瑚上前来劝慰她的时候,她只颤着嗓音说了一句:“若有选择,我定不嫁进这座冷冰冰的王府中来。”
定王府中木已成舟,欢儿自此成为童明钰眼中一颗仇视的钉子。
等到欢儿的肚子渐渐大起来,已是过了炎夏,下过一场雨后,更是初秋,天气微凉。
秋后的一个日子,微微暖和,楚瓷带了礼品去拜访了童明钰,顺便探望了大腹便便的欢儿。
欢儿是个真正温柔的女子,长得请清秀秀,皮肤甚为莹白,一眼望过去便叫人觉得舒适。
楚瓷是先见过了童明钰再去欢儿住的暖棠院看望她,自然,去到童明钰那里她也是碰了不少钉子的,童明钰也知道她定会去见见欢儿,故对她冷嘲热讽。
楚瓷没有理会那些难听的话,反倒叫她更加怜悯童明钰了。
自打有了欢儿,楚然愈加不在正室过夜了,这也使得童明钰的个性愈加泼辣,常常王府里的下人要被她一天骂一顿,尤其是暖棠院里的人,丫头婆子小厮换了一批又一批。
楚然也被她说得烦躁,这些天索性连王府也不回了,因他是宗人府宗令,他便一直歇在府衙里。
德妃为此找过童明钰,这会儿童明钰更是连这个婆婆的话也听不进去了,更是出言顶撞德妃,称:“媳妇知道,媳妇的肚子没出息,所以才叫王爷夜夜留在那个小贱人处,如今小贱人肚子大了,本事也大了,不仅把王爷的魂儿都勾走了,也叫娘娘偏向她了!”
德妃好心好意劝她,谁料反被她说了一通,饶是德妃脾气再好,这会儿也被气着了。
次日,德妃便专门命人给欢儿送去了好一些名贵补品,这更是叫童明钰气得咬牙切齿,在屋子里砸坏了好些东西。
如此过了一段日子,今日楚瓷过府拜访,也是遭到了童明钰的讥诮。
欢儿也是明白童明钰这个人的,于是对楚瓷抱歉笑笑:“欢儿叫王妃为难了,真是对不住。”
“不关你的事,你只要好生养胎便好,想来宫中也是看重你的肚子的。”
欢儿听了再次笑一笑,神色颇有些古怪,但没多说什么。
楚瓷告辞离去的时候在中堂门口碰见了童明钰,童明钰冷笑着给她送了个白眼,转过身扭着腰肢离开了。
楚瓷不觉得尴尬,只是颇为无奈。
待到童明钰和德妃的婆媳关系又好起来是在一个多月后,那时候已是深秋,天气愈加寒冷,楚瓷出门都要披一件大氅了。
深秋的一个夜晚,大家伙儿沉睡着,宫里突然传来丧号:贤妃娘娘病逝了。
周群在铭乐堂外头敲着门,急急通知着。
楚雅和楚瓷被惊醒过来,两人披衣而起,屋子里灯光大亮。
周群在抱厦里跪地通传:“宫里的刘公公正在大堂里候着,贤妃娘娘薨了。”
楚瓷面上的惊诧远远大于楚雅,她脸色一下变得苍白如纸,手脚更是发寒。
楚雅以为她害怕,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安慰道:“没事的,贤妃病逝,我们入宫奔丧便是,没事,不要怕。”
楚瓷心里倒不是害怕,她只是考虑到了楚嵘。
而寿王府里,楚嵘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跌跌撞撞跑出门去。
赵婉在他身后喊着:“王爷,外头冷,穿上鞋子外衣……如意,红玉,快快跟去伺候着!”
如意慌张捧了帛靴跪在楚嵘脚下伺候他穿上,红玉将官袍给他套上,手指打着哆嗦系上腰带。
抬头,两人却见楚嵘失神般立在原地,眼里无光,好似沉寂了的夜空,即将到来一场暴风雨。
“王,王爷……”红玉试探着开口唤了一声。
赵婉拢好衣衫奔出来,见几人全停在门口不由一愣。
“都怎么了,不是很急吗?快走啊,入宫去。”
楚嵘神色隐在暗夜里,赵婉看不清他的任何表情和神态,但她隐约觉得他的举动是反常的。
她张了张嘴正欲再说点什么,楚嵘突然一转身往外去了。
“王爷!”赵婉跟上。
此时正是寅时,宫里处处燃起灯光,犹是寿安宫里,殿堂澄亮如昼。
夜风一阵阵刮着,也就那么片刻功夫,寿安宫里各处都挂起了白绸布和白灯笼,宫人们皆披缟素,跪地哭泣。
皇后领着嫔妃站在殿内,摇头叹息,目光悲痛。
宫人们跪在外殿轮番哭着,又有品阶低于贤妃的妃子一批批进来跪地哭丧,等到诸位亲王王妃过来,已是寅时末了。
太监过来领着三位王妃过去拜了两拜。
太子妃和几个嬷嬷在另一旁招待并劝慰几个公主,其中有一位长相清秀却异常瘦弱的公主哭得极其厉害,双目红肿如核桃,哭声沙哑,好似喘不过气来了一般,太子妃双手搭在她肩上低声安慰着。
童明钰看过去一眼,便认出那位公主就是贤妃所生的四公主,她皱了皱眉头,眸中带一丝怜悯。
这时,太监来报说要不要请三位亲王进来先祭奠一次。
皇后点头允了,贵妃则牢牢盯住外头,一见楚嵘当先走在前头,她便眉目一敛,上前装着迎他,暗地里捏了把他的手掌心警告他不要多生事端。
楚嵘面无表情,连着那双上挑的桃花眼都冰封了,眼里唯有沉寂一般的深色冷光。
贤妃的遗体停在内殿的床榻上,他们不得入内,只隔着一道碧纱橱下跪拜了两拜。
四公主突然哭声渐大,挣脱了太子妃的手就往碧纱橱扑过去,一把跪在了楚嵘边上,大声哭喊“母妃”,悲戚声缭绕整个宫殿,使闻者心生悲哀。
楚嵘身子震了一下,转过头去看着四公主,突然伸过了右手。
“快,快,把四公主扶起来!”贵妃眼疾手快吩咐身边的嬷嬷。
几个婆子连忙上前抢在楚嵘的手落下去之前将不住哭闹的四公主架开了。
楚嵘一怔,转过头愣愣地看着满面泪水的四公主被两个粗壮的嬷嬷强行带出去了,随后太子妃也跟了出去。
赵婉见状跪在了楚嵘身边,贵妃更是过来小声道:“嵘儿以往在宫里跟先贤妃有过一点交集,先贤妃宽待过嵘儿将他当半个儿子疼着,这会儿贤妃就这样去了,想来嵘儿心里受不住,婉儿你多宽慰点你夫君,等过段日子便会好些了。”
赵婉连连点头,一边垂泪叹息。
楚瓷在一旁听见了贵妃话,心里一阵悲凉,贵妃说得好听,贤妃将楚嵘当半个儿子对待,可这世上哪里有“母子”乱伦的?简直羞耻不堪!
待到他们全部祭拜过贤妃,皇后命太监将他们先领在坤宁宫偏殿里歇着,贵妃和德妃也一并过去了。
皇后身边的心腹兰嬷嬷命宫女给他们上茶,“诸位王爷,娘娘,王妃,且先在此处歇着眯一会儿,待到五鼓时分再过去同皇上一道拜过一拜。”
兰嬷嬷说着便出去了,只留下几个太监宫女在一旁候着。
所有人都站着,楚雅楚瓷站在一处,楚然童明钰立在德妃两侧,楚嵘和赵婉跟随在贵妃身旁。
贵妃脸色颇有些难看,显然是顾忌到了楚嵘的举动。
楚嵘面色也不好看,苍白而漠然,眼底有血丝在淌动,看过去竟显得格外诡异和狰狞。
“怎么去的?”他突然沙哑着嗓音问了一句。
在场之人皆是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