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漠北,晴空万里下的瑶都,没有了夜的璀璨声华,但也是繁华异常,一只雪白的信鸽在人群之上掠过,所向之处,竟是那高墙拦起,古朴大气的皇城之内。
汉白玉石砌成的偌大拱桥上,一袭暗红色华服的老者,抬起一双满是沧桑的手来,接过那从天际落下的白鸽,老者抽出白鸽脚上的一卷白绢,白绢上的寥寥几个字,令得老者脸上顿时布满了骇人的怒气。
原本老态龙钟的老人顿时迸发出了漫漫杀气,霎时之间,一脸怒意竟让他的表情有些狰狞了,他狠狠的一甩手,那雪白的信鸽,就是如同流星坠下,啪的一下落入桥下的荷花池中,顿时,整个花塘中都是那白鸽震落的白羽。
“穆丞相……。为何如此动怒?”
老者身后站立的中年人终于是忍不住发话了,这位眀燕国,一人下万人之上的铺承从未有过这般失态,今日不过是一卷白绢,他竟然不顾宫中眼线,大肆展露凶急本性。
“华朝的那人竟说不与我们合作了,这战是他示意我们挑起的,如今他又说不合作!赵军师在那边已经收集到了诸多线索,只差一步,只差一步我们就能扳倒林墨霄那个碍眼的东西了!”
或许在眀燕国,任谁也无法想到,面前这满目狠戾的老者,就是他们当朝重臣穆秋,穆丞相,也无人想到,眀燕这个外表光鲜的国家,在最深的内部,已经腐烂不堪,权位相夺,党派之争,早就令这个国度的朝廷暗藏波澜。
“穆丞相,这宫中耳目众多,还是避人口舌的好……”
身侧的男子焦急的说着,他确实有些慌乱了,这穆丞相向来阴毒,而且深藏不露,此刻竟然在这偌大的皇城之中,突然肆无忌惮起来。
老者冷冷一笑,双目凝望北方,杀意凌然而起。
“现如今,老夫已不用忌讳任何人,他林墨霄远在漠北,任他再神通广大,就算华朝那个夜公子不帮我们这一局,他都不可能斗得过我!”
“穆丞相为何如此有把握?林墨霄与您对立十余年,朝中拥护他的人也不少,若是想要一朝扳倒,也不是容易之事……。”
穆秋收回目光,阴狠的脸上恢复了一以往的伪装,他平静的吸气,随即,满是笑意。
“你也知道扳倒他不容易,不止你这么想,这皇城的正主,也是这么想的啊!我只告诉你一件事,若我们与林墨霄单独斗,那是必死无疑,他手握眀燕一半兵力,占八方之臣的敬畏,如果不是有个庞大的靠山,这些年,我们早就被他斗垮了!”
“庞大的靠山……”
男子望向皇宫中玉瓦朱墙的高殿,顿时明白了过来。旋即,他也是仰面而笑,在这个名为眀燕的国度里,除了那至高无上的九五之尊,还有谁,能被冠以穆丞相的靠山呢?
“林墨霄,这漠北一战,若是输了,他是战策失职,那位靠山自然有机会把兵权收回,有哪个君主,会期望自己国民,将一个庶民将军称为眀燕半边天?”
“若是赢了那?”
穆秋兀的一顿,片刻之后,就是满目冷漠。
“他不会赢,因为这龙椅上的人,不希望他赢!既然夜公子不予合作,那我们自然有其他办法,让他永远留在漠北!”
——
庭院阁楼,流水潺潺间,一袭嫩黄的身影在回廊间不断来回。
这柳茹城中的别院是很独特,萧顷黎在上上下下的跑遍了整个院子以后,终于是精疲力竭,此刻正仰坐在了一处石凳之上,作瘫痪状态。
“阿黎!原来你在这里啊!”
萧顷黎循着人声望去,这才发现那站在回廊头上的齐绣,一袭深蓝色的劲装,高高束起的墨发,令那轮廓英俊的男子更显得飒爽英姿,原来赶路的几日中,她都是忙着逃跑,也没有好好见过他,这样一看,在这别样优雅的环境里,齐绣更像是一位气质俱佳的飘飘公子。
“阿黎,你干什么去了啊?我找了你好久,不呆在房间里,到处跑什么?”齐绣一脸笑意的走来,见到大汗淋漓的女子,就是责怪般的说了起来,话语之间已是不自觉的拿出了腰间的白绢,在女子红彤彤的脸上擦了起来。
“哎哎哎,几天不见,你咋这样了啊,大男人,还用起手绢来了!”
“你怎么不领情了?这可不是我的手绢……”
萧顷黎有些心虚的躲开齐绣的手,一手扯过手绢,就自顾自的擦起汗来。
来到这里第一天,众将士都出动,在城中调动军备,而她这个“嫌犯”就被“囚禁”在了这个巨大的院子里,柳城主也是忙自己的事去了,整整一天,她都在这个地方到处乱逛,她美名其曰,熟悉地形。但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她只是想不断的走动,不断的变换位置,这样,才可以远远的避开那个人,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再次见面,她要对他摆出一个怎样的表情。
她不由得抿了抿嘴,殷红的双唇似乎还留有另一个人的温度,一时之间,她满脑子都是那个男人亲吻而下的模样。
林墨霄,你的心到底是怎么样的呢?若你是个冷酷无情的侩子手,又怎么会对自己露出那么多不符的表现来?这是喜欢,还是他在发泄着什么?
她越想搞清楚,就越难明白。
他对于她,越来越像是一种充满了诱惑力的瘾物,她知道他又多冷多可怕,但却每每被吸引,又难以自拔。
“喂,你在发什么楞啊!阿黎,阿黎!”
一手在面前不断晃动,她涣散的目光终于是聚拢。
“什么?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齐绣神色顿了顿,像有些无奈的般,摇了摇头,他抬起那厚实的手来,一双掌就托起了萧顷黎的脸来,
“你怎么那么不专心?我刚才说的话,你一个字没听到吗?”
齐绣话语中带着叹息,脸上却是挂着笑意,他捏着她的脸蛋,这样唐突的动作似乎是一时兴起,又是预谋已久。从她被掳走,到林墨霄把她救回了,他已经提心吊胆太久了,每日每夜,愈发煎熬。
如今,他在这里见到她,那个若晨曦样的开朗女子,让他觉得世界突然一片晴朗。
“唔……你…。你放开啊,我错了嘛,我就是走神了…。走神了,别捏了,我脸本来就很大了啊,别捏我的脸……好不好……”
萧顷黎一边挣扎着,一边掰着齐绣的手,她死死瞪着齐绣,哼哼唧唧起来,却没有发现背后一道默然出现青色身影。
齐绣兀的松开了手,他望向萧顷黎的身后,只觉得,那个平日里像是一座巍峨不动的青峰之人,这一刻,显得有些飘忽了。青衣男子迈动脚步,似漫无目的的走来,漆黑眸子里不再冷漠,若无波古井中泛起了无数细小的涟漪。
“林统帅……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