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夫人寿宴第二天一大早,白姨妈就来到了白氏的屋子里诉苦:“……姐姐,妹妹是真不甘心,那村丫头有什么好?凭什么恭王夸她?我本是指望知仪出彩,这下可好,成了为他人做嫁衣裳了!姐姐,您可得帮知仪出这口气啊!”
白氏此时刚起身,慢慢的梳理着自己的头发,她耐心地听着白姨妈的话,等白姨妈肚子里的苦水倒的差不多了,才淡淡的回了一句:“放心吧,有我呢。”
白姨妈听了白氏的话,一颗心便放了下来,她从小就是听着这句话长大的,她的姐姐不善言辞,但心里比谁都精明,小时候她受了欺负,总会到姐姐那里去寻求安慰,但白氏不太会说话,也就不怎么安慰她,往往等她说的没了意思,才补上一句“放心吧,有我呢。”紧跟着过不了几天,那些让她受委屈的人都莫名其妙的倒了更大的霉,她不知道姐姐是如何做到的,她只知道,只要有白氏的这句话在,那些她讨厌的人就会在她面前倒霉!
白姨妈眉头舒展,诚心地说了一句:“姐姐,你真好。”又顿了一顿,“可我觉着那个村丫头也不是省油的灯,姐姐当真有万全的主意么?”
白氏听了这话,回头默默地看了白姨妈一眼,道:“再不省油的灯,也扛不住风吹,那丫头也不是没有软肋。”
白姨妈皱起了眉头,不大明白白氏的话。
白氏叹了口气,她这个妹妹,有时候脑子是真不大好用:“针线活儿是个女人都会做,你又何必跟她拼那个。说起来,咱们的诗社该起了。”
白姨妈脸上由疑惑转为了然:“哈!我知道了,我记着听人说起过来着,那村丫头不认字!”
白氏脸上带了些笑意:“诗社就定在三日后如何?”
听到凤姨娘带来的消息,荆小楼只想翻白眼,不必说,这定是白氏的谋划了。
前世白氏也做过这种事,吃准了她不识字,故意带她去诗社,在众人面前狠狠羞辱了她一次,而沈知仪却做了一首诗,博得了大家的称赞。
前世她只恨自己无才,此生她却不会便宜了那些要看她出丑的人!
看荆小楼脸色不对,凤姨娘还以为她是不愿去,忙道:“姑娘若不愿意去就算了,毕竟女子无才便是德,这种热闹,不凑也罢!”
荆小楼回神,抬起头冲着凤姨娘嫣然一笑:“难得大夫人记挂着小楼,小楼若是不去,岂不失礼了呢?”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白氏费尽心机给她准备了这么一份厚礼,她不还一份回去,简直对不起白氏耍的那点心眼。
这次,她倒是想看看沈知仪那小丫头的才华,究竟是如何?
开诗社的日子,来的人并不多,不过是大夫人白氏、二夫人杜氏、白姨妈、凤姨娘、荆小楼和司徒绰几个,白姨妈在看到荆小楼的那一刻笑的满面春风:“二姑娘来了!”
荆小楼微一挑眉,故作讶异:“咦,姨妈还在府里没走呢?我记着姨妈是为了给老太太过寿才来的吧?”
白姨妈登时语塞,她不愿走的理由很是简单,就是她不想面对在沈家的丈夫!她的丈夫沈何为人平庸,遇事半点主意也没有,虽然是长子,却被自己的弟弟耍的团团转……她一点都不想见到他!
白氏咳了一声,冷冷的说了一句:“二姑娘这是要下逐客令?”
荆小楼翩然一笑:“怎么会?小楼是为姨妈好。女人嘛,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白姨妈总留在咱们家,传出去怕是不好听,知道的是大夫人和姨妈姐妹情深,不知道的只当姨妈夫妻不和呢!再者,知仪小小年纪,十天半月的不见父亲一面,也不像话不是?”
白氏脸色沉了下来,白姨妈脸色也很是难堪,两人均是没有想到,荆小楼这一番大道理说的头头是道,让人难以反驳,白氏自知说不过这丫头,便不答话了,只是心里要对付荆小楼的打算又多了几分。
司徒绰冷眼瞧着自家母亲和姨妈跟自己的干妹妹明争暗斗,却只觉得有趣,他的母亲他自己自然了解,不过荆小楼一个乡野丫头,敢跟正房主母叫板,却是他没有想到的,荆小楼成功让他对她有了改观。
杜氏在一旁看着大房里头交锋,心里头得意的很,她看够了热闹,才出来打个不轻不重的圆场:“好了,咱们还是作诗吧,别耽误了时间。”
白氏的脸色恢复了,她抬手一指窗外:“如今暮春时节,柳絮飘飞,咱们就以柳絮为题作诗,三寸梦甜香尽为限如何?”
众人都去思索,只有荆小楼望着窗外出神,白姨妈瞧见了不免发笑,向沈知仪投去一个眼神,沈知仪会意,做了个“放心”的口型,白姨妈笑的愈发灿烂了。
等到香燃尽了,众人的诗也纷纷做成,荆小楼提议按序齿先后念出,众人也应下了。
白氏和杜氏都胡乱做了五言绝句,司徒绰假意称赞了几句,荆小楼也恭维二人才高,白姨妈胡诌了一首七言,司徒绰照例夸奖写的好,荆小楼连听都懒得听,但笑不语。
司徒绰写了一首七言律诗,引得众人交流称赞,他虽然知道这些人大多是敷衍他,但还是有些得意,当他向荆小楼望去时,却发现荆小楼根本没搭理他,只是端着茶盏慢悠悠的吹着茶叶。
他心里的兴奋顿时消散了,又恢复了平时淡漠的样子:“轮到二妹妹了吧?”
荆小楼回神,看着司徒绰淡漠的模样,心里一阵空虚。
前世,她对司徒绰的爱,就是从这首诗开始的……
此生,再次听到这首诗,却已经是她对司徒绰死心之后了。
荆小楼敛了眸轻笑,好一个造物弄人!
她握紧了双手,起身朝沈知仪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此生,她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沈知仪愣了愣,只觉得身上窜起一股凉意。
荆小楼转头面向众人,绽放出一个柔柔的笑容:“小楼才疏学浅,勉强做了一首,还望众位不要嫌弃。”
白姨妈笑道:“不会的,你就说吧。”
不嫌弃?就算他们不会嫌弃,外头的流言难道也是他们控制的了的?
荆小楼笑了:“有姨妈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她定了定神,将记忆中那首诗背了出来:“又是一年子规啼,风起青萍落浅溪。絮舞江山夏雨雪,伯劳东飞燕儿西。”
荆小楼吟罢,众人大惊,司徒绰是惊讶于荆小楼的才华,而白姨妈和沈知仪的脸色就青的很微妙了……
荆小楼微微一笑,浅施一礼:“小楼献丑了。”她施施然落座,还冲着沈知仪一笑:“该知仪妹妹了吧?知仪妹妹毕竟还小,若是做不出就算了吧。”
司徒绰一声嗤笑,凭白姨妈的性格,怎么会不给沈知仪预先准备好一首及其出彩的诗呢?虽然不一定比得上荆小楼这首便是了……
司徒绰转眸望着荆小楼,眸间染上一丝莫名的情绪,为什么,这个小丫头总能让他出乎意料呢?
沈知仪抖抖索索的站起来,磨蹭了一会儿,一咬牙小声说了一句:“知仪、知仪没写出来……”
司徒绰挑眉,白姨妈今儿可是转了性了,白氏则是微微皱起了眉头,不明白沈知仪为什么没有准备好,白白让荆小楼出了这么大的风头。
只有荆小楼一人暗笑,她把沈知仪准备好的诗背出来了,沈知仪还背什么?
她笑弯了眼睛,这次她倒是要看看,白氏会怎么处理这次“泄密”?她可是乐得看她们狗咬狗一嘴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