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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龟速般上着楼梯,很希望就这样一直走下去,永远都不要拐进走廊里。心里空荡荡的,苍凉、无措、愤怒、却又不甘等各种情绪全都搅和在脑海里,千丝万缕,毫无头绪。

有人说,人是天地万物的主宰,是强大的。我觉得这句话说的太主观,也太盲目了。若人是强大的,为什么在生老病死面前还会束手无策,无力抵抗呢?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宿命?不由苦笑,长舒一口气,心口的郁结还在,原来我们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事太多,太多了……

“是不是累了?那就乘电梯吧?”

我摇头,步伐稍稍加快。唐林不再多说,始终比我快一台阶的他,一直用力的牵着我的手,企图用这样的方式,减轻我上楼的重量。尽管收效甚微,但那细腻的体贴,还是让我心里暖暖的。幸好这时有唐林陪着,否则压抑的情绪会让我的双脚犹如灌铅,寸步难行的。

终于来到了八层,该面对的事情无法躲过,只能硬着头皮前行了。随着目的地的靠近,我的心里泛起莫名的火气。猛地收住脚步,我侧头瞅向身旁的唐林,不放心的问:“一切都安排好了?”

“好了,主刀与副主刀医生都是肿瘤方面的专家。现在只要张主任点头答应,明天就能安排手术。连术后的单独病房与陪护都找好了。不过,听说张主任的态度很坚决,怕是不容易说服。”

“不怕,能来住院,就说明不想死。今天不把倔老头说动了,我就不叫江-随-心!”意志坚定的说完,我抬脚朝病房走去。刚要推门,却被身后的唐林拽住了,嘱咐道:“进去后别发火,得这种病的人心理压力比一般病人都大,就怕着急生气。”

“知道了,放心吧,我心里有分寸。”接着我又生气的嘀咕:“不是等死了吗,被我气死也算早死早解脱了。”

“嗬,你这丫头的心肠真是歹毒啊!怎么现在才来看我?不是几天前就趴在窗口瞧见我了吗?”‘地中海’的突然出声,让毫无心理准备的我们吓了一跳。只见房门已经打开,身着病号服的‘地中海’站在门口正笑吟吟的看着我们。我脸一沉,不理会他的质问,硬从他身边挤过,径直走进病房。

就听‘地中海’训斥了我一句,又开始数落唐林,“你这孩子,来了还买什么东西。自身都没挣钱呢,还乱花钱。”

“看吧,唐林,我叫你别买,你非得买。挨说了吧?人家都准备驾鹤西游了,哪还有心思吃这些补品呀,浪费了……”

“随心 ̄ ̄”唐林略带责备的叫我,我撇嘴一脸的不以为然。

这时‘地中海’开始不断的唉声叹气,极度惋惜看着唐林,“好小子,你在咱们学校也是出类拔萃的好学生,样样都优秀。为什么识人的眼光这么差呢?看上谁不好,非要喜欢这个脾气火爆、嘴巴毒的臭丫头。”

“怎么了?唐林这叫慧眼识人。没听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吗?我在他眼里就是气死貂蝉,赛过西施的人物,是吧,唐林?”我故意很亲热的挎上唐林的胳膊,洋洋自得的望着‘地中海’。

唐林听后闷声轻笑,我暗中掐他胳膊以示威胁。被逼无奈的他只能委曲求全的应声,“对……是这样的。在我心里古代选美女的起点都比较低。”此话一出,连病房里的其他病人都被逗笑了。

我故作恼羞成怒的样子,把唐林的胳膊反扣过来,恶狠狠的说:“小子,拆台是吧。好,回家跪电磁炉去,还得插着电跪!”

“好了,好了,身为学生不注意形象。别觉得在医院我就不说你们,先声明啊,要是你们俩发生出格的事,或者谁的学习受到影响,后果可是相当严重的!”

放开唐林的手,我无谓的盯着‘地中海’,“老头儿,你不觉得穿着病号服,说这样的话,底气不足吗?有本事养好病去学校训我们?否则老虎不在,猴子成霸王!要不这样,趁着你还是凡人,我们加把劲儿,让你看看下一代?”

“胡闹!女孩家家口无遮拦……”

“为什么不做手术?”我话锋急转,单刀直入,趁‘地中海’毫无心理防备的时候,问出了让我极为恼火的话。

原本比较欢愉的气氛被我这句话迅速冻结,变化速度之快,不光唐林没反应过来,连正在说教的‘地中海’都怔住了。

我一改嬉笑的模样,表情严肃的紧盯着‘地中海’,很想看看他在面对这个问题上的真实反应。果然,那一闪而过的不舍与痛苦还是被我逮个正着。暗自松口气,觉得事情还是有回旋余地的。

“呵呵,这才是你来的主要目的吧?不用劝我,你们还小,这样的选择自有我的道理。再说,事情也不像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地中海’轻描淡写的回答,真实的情绪全被笑脸所掩盖。

我垂下眼皮,压住心里的不满。这样的解释,糊弄小孩子还可以,想搪塞我,没那么容易。既然不实话实说,那我就问,不掏出你的心里话,我又怎能对症下药呢?

“是因为没钱治病吗?”我淡淡的问。

“不是,治病的钱我有,只是没必要了。癌症已经到了中晚期,再做也没什么意思。以前住院的时候,经常看见病人推进手术室没多长时间又被推了出来。原因无它,肿瘤扩撒,长得满肚子都是,没必要治疗。与其受那开刀之苦,倒不如顺其自然吧。”

“医生已经明确告诉你癌症扩散了吗?”我又问。

“没有。”唐林接替回答,“医生说根据X光片子的显示,除了胃部,没见别的地方有阴影。”

“医生也没排除有扩散的可能,是不是?”‘地中海’摆出一副了然的神情,“孩子啊,别费心了。你们能来这里,我已经很欣慰了。至于这病,我心里明镜着呢。身体的不适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了,早在三年前,胃里的阴影就已经存在了,那时医生建议我做个通过血液检测癌细胞的检查,我没做,觉得要是患上胃癌,一定食欲不振,面黄肌瘦的,可我的样子正好相反,所以没在意,一直当胃病治疗呢。现在想想,那时医生的诊断是正确的,三年了,这么长时间,癌细胞肯定扩散了。知道在部队里,执行任务前,长官最爱嘱咐我们什么话吗?那就是遇到进退两难的时候,一定要客观的分析事情的利弊,做出最理智、最实际的选择,千万不要被主观因素所影响。所以,不动手术……是我思前顾后做出的最终选择!”

“也是最理智的选择吗?”我不屑的反问,没等‘地中海’回答,又接着说:“你的选择征求过孩子的意见吗……没有吧?我就知道。哼!这种自以为是的选择还说是理智的?简直胡搅蛮缠!我听说这么多年您与儿子两人相依生活,孩子从懂事起就没见过自己的母亲(这是我从体育老师那里软磨硬泡搜集到的信息)?那么现在,又要残忍的剥夺他拥有父爱的权利吗?好狠的心啊,才十岁的孩子就要成孤儿了,您于心何忍?对,您不动手术,可以为孩子剩下一笔钱,然后等你归西了,就让孩子守着一堆死物活着。回家后,再也没人给他做饭了,再也没有嘘寒问暖的人,再也没有真心实意对待他的人了。当然,孩子没成年,您的亲戚可以看在钱和房子的份上,‘照顾’一下孩子。如今这物质社会,我说的照顾是带引号的,不是亲生的,谁会那么精心的照顾,当狗拉扯得了。等九年义务教育结束,还想上学?门儿都没有,反正是没爹没娘的孩子,上班挣钱去吧,当苦大力,当小工,辛苦挣来的钱还得如数上交。在此期间祈祷孩子别生病,倘若生病了,小病胡乱抓点儿药吃;要是大病意思意思治治,然后就等死算了,正好钱和房子全落自己手里了。若很不幸的,孩子长大了,想要回自己的东西,白日做梦!白养那么多年,不得要点儿利息呀,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谁管你,直接倒插门……”

“够了!够了!不要再说了……”‘地中海’声音沙哑的打断我的话,虚弱的躺回床上,脸上再也没有强颜欢笑的痕迹了。蜡黄的肤色暗淡无光,凸显眼睛里的波光闪烁,看的出,他在极力的忍耐,压抑着不让眼泪流出来。

此情此景令我鼻头一酸,眼睛湿润了。不得不仰起头,防止眼泪不争气的掉落。身边的唐林握紧我的手,算是无言的鼓励吧。过了一会儿,感觉‘地中海’的情绪稍稍恢复了。我看向唐林,“主治大夫对手术的胜算有把握吗?不会让病人直接在手术台上挂了吧?”

“怎么会,瞧你说的什么话。现在这医学技术,能出这样的事吗?再说主治医生说了,只要动手术,成功率达到百分之八十。把肿瘤摘除干净后,至少可以多活五年。若是在此期间注意养生保养,那时间就更长了。他曾经有个患者,也是胃癌中晚期,切除后就开始锻炼身体,到现在都活十三年了,身体依然很健康,这样的例子举不胜数,太多了。”

听唐林说完,我很感激的回握他的手,如此一板一眼的回答,最后还来个案例以示证明,太有说服力了,让他一起跟来,实在是最明智的选择。

随后,我又把视线转向‘地中海’,问:“现在能说说您的‘明智’选择吗?”

‘地中海’叹口气,若有所思的看向我,“倘若由你来照顾那小子……”

“不可能!”我斩钉截铁的拒绝了他的要求,说到:“我还没成年呢,怎么可能照顾他。就算我已经成年了,也不会去照顾跟我没任何关系的人。自己的家人就够我忙活了,哪有精力管别人死活。您还真是异想天开!”终于明白‘地中海’那么关照我的原因了,原来是为自己的孩子找个依靠啊。只是个小小高中生,他把我看得也太高了。

“唉!是我欠缺考虑啊,也没成想病来的这么快。容我想想吧!”

“还想什么,肿瘤一天不切除,就有扩散的可能,留个定时弹在身上,这跟玩火自焚有什么区别?不用想了,明天就动手术,早切除早放心。至于主刀医生什么的,唐林都安排好了,您就洗干净了,任人宰割吧!”

我的话,让‘地中海’哭笑不得,最后,无可奈何说:“你这个孩子真是霸道的可以,当班长了,连我都管上了?”

“对于不听话的老头儿,就得这样对待!唐林,快去找医生,让张主任把手术同意书签了,省得某人跟翻烙饼似地,来回变卦。啧啧啧,还是当兵的呢,看待事情目光短浅。”边催促唐林边假意责怪‘地中海’,实则是怕他阻拦。

后来,在我和唐林的监视下,‘地中海’终于老老实实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至于家属签名,还得等他儿子来了再说。事情办妥,心踏实了一半,就等明天动手术了。祈祷老天开眼,让好人多活几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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