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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来消息了。”阿涛很突兀的甩出了这句话,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脆弱。

“她是谁?”我很迷惑。

阿涛没吭声,酝酿了半天,才咬着牙的回答:“那个只管生不管养的女人。”

我了然,想了想不痛不痒的回道:“是个不错的消息。”

“哼!我倒宁愿她一辈子都不要出现,贱女人!”

“这样说她有些过了。”我忍不住责备。

“ 那还是客气的,宁愿做鸡养男人吸毒,也不愿好好工作养自己的儿女,她不是犯贱是啥?”

“怎么,你去找过她了?”

“我能同她一样犯贱么。再说茫茫人海,她若有心躲,鬼才找得到。”果然,心里还是惦记着。

“那就是她主动找你们喽,良心发现来忏悔吗?”我淡淡的问,心里对那个女人的行为极为不耻。狗血的情景,让人听着都反感,可又忍不住为她惋惜,一步踏错终身错,她应该很后悔吧?

阿涛不以为然,冷笑道:“十年前抛家弃子跟男人跑了,你能相信她十年后的良心发现吗?再说她那样的人,连脸都不要,还能有良心?”

“不管怎么说她现在主动跟你联系了,说明她未曾将你们忘记。目的暂且不提,两条平行线,只要有一条倾斜了,早晚都会有交集的时候。”这个时候再去谴责似乎没什么必要了,毕竟血缘这东西是扯不断的。

“是么?只怕还没交集,那条倾斜的平行线就已经消失了。”

我心头一紧,“为什么,她……生病了?”

“若不是等着有人收尸,她能想起我们?活该!报应!早就应该死……”阿涛愤恨的唾骂,落寞的语气听得我心酸不已,爱之深恨之切!心里想着,嘴上就说了出来。

阿涛闻言,身体一僵,抱着我的手臂再次收紧。我吃痛,却不好推开他,只得不停的轻抚他的后背。心里哀怨不断,女人伤心的时候喜欢用拥抱来寻求慰藉,怎么男人也这样?只是阿涛在我的印象中一直是硬汉形象,忽然变得如此脆弱,实在令我难以适应。

室内的气氛在沉默中变得越来越压抑,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安慰的话,最后只得旧题重谈,“说说她怎么对你忏悔的?”

“忏悔?!呵呵!你把她想的太好了。”阿涛苦笑着放开我,颓废的倚靠在床头,刚毅的脸上布满了哀伤,空洞的眼神里居然闪烁着绝望。

胸口一窒,心再次被抽紧。忽然,一股莫名的怒气席卷全身,我愤然的跳上床,跪坐在阿涛的面前,不由分说的板正他的脸,命令道:“告诉我,她跟你说了什么?”

阿涛怔怔的望着我,无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情绪,可几度挣扎后还是将脸转向一边,“贱女人的话,你不会想听的。”

“是信不过我么?”治病需要对症下药,阿涛不是外人,所以我这样不算强人所难。只是阿涛的沉默令我的心不断的下沉,兀自猜测那个女人到底说了什么,会让他这般难以启齿,这么的痛苦?

最大的绝望莫过于死亡,但阿涛的样子并不全是为此纠结。一个将死之人,还能做出怎样的举动,令他如此的心神不宁?我不是有耐性的人,所以当问题陷入死胡同的时候,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从当事人嘴里掏出真相。

再次板正阿涛的脸,我不开口只是鼓励的望着他,希望以此能给予他勇气,消除他的顾虑。

还好,片刻的对视后,阿涛终于鼓足了勇气,喃喃的说:“她得了艾滋病,已经开始溃烂了。每天受着病痛的折磨,使她生不如死,只是死也并非容易的事,对于自私的人,宁愿伤害别人,也不忍心伤害自己。她说她对自己下不了手,可又承受不住折磨,所以她才想到了我们。”说到此,阿涛顿了一下,讥讽的笑容中夹杂着难以抑制的苦涩。

“知道她因何想起我们么?只因为有人告诉她,有一种毫无痛苦的解脱办法叫安乐死,可这样的死必须要有家属签字。然而她身边哪来的家属,那个姘夫在得知她得了那病以后,视她为毒蝎,早就吓跑了。琢磨了一圈儿,她才想起我们。呵呵!十多年来的第一句话竟然很大方的告诉我,要给我一个报仇解恨的机会。她以为每个人都可以像她一样,自私到没有人性的地步。对,我是恨她,巴不得所有的苦都让她尝一遍,可我……从没想过让她死。为什么,为什么她总想着自己,从不考虑我们的感受?难道那十年的共同生活都是假象吗? 十多年的杳无音信,十多年的不闻不问,盼了那么长时间,居然等来了一句报仇解恨。我是她儿子,亲儿子,你叫我怎么解恨?!若是可以选择,我宁愿投生成畜生,也不愿让她给我生命。虎毒不食子,她这样又跟杀了我们有什么区别?不是说母爱是世界上最无私的爱么?不是说血缘和亲情是永远扯不断的么?为什么她的声音仿佛来自于地狱,不含一丝温度?为什么老天惩罚她,她就折磨我们,就因为她曾经生下我们吗!” 阿涛大声的控诉,语调却抑制不住的颤抖,悲怆而绝望的神情令我心如刀绞。

下意识的抱住他,不断紧缩的手臂似乎倾尽了全力。即使同样拥有被抛弃的经历,可我感觉生下阿涛的女人比前世将我抛弃的女人更无情无义。既然狠心的离开了,就应该消失的彻底,至少还能给被抛弃的人留下点儿残念。就像前世的自己,即使恨得铭心刻骨,可心里还是偶尔为那个人开脱,毕竟生活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现在想想,相较于阿涛,自己还算是幸运的。若也跟他一样,被残酷的现实打击的心灰意冷,怕是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那女人实在太狠了,临死还要再往子女的心里捅上一刀,这样的人真的不配当母亲……

“我不会随她意的,想痛快的死去,做梦吧!我要让她尝尝万念俱灰的滋味,让她好好感受生不如死的痛苦。”

“的确,这都是她罪有应得。若这样做你心里会好受些,我支持你的选择。”我柔声劝慰,心里却明白其中的苦涩。终究不是无情无义的人,怎么可能会好受呢。枷锁已经被套上,不去反而比去更痛苦。

去了,见了最后一面,尽管选择残忍,也算送了她最后一程。不去的话,心里这疙瘩便结上了,人死不能复生,最后反而成了终身遗憾。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疙瘩会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大。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此时的阿涛伤透了心,想法难免极端。而我不同,自己是过来人,深刻体会过当遗憾已经无法挽回时的痛苦。再说面对已故的人,人们忆起的往往是她生前的好与不易,而那些过错反而被淡化了,所以我不能让阿涛以后再承受追悔莫及的痛,只是该如何说服他呢?

各怀心事的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忽然,阿涛轻轻一带将我搂进怀里,轻啄我额头一下,动容的说:“谢谢!幸好有你!”

“跟我还用客气?不过,你若是直接找我,而非通过唐林,我想我心里会更舒服一点儿。”

阿涛眼神微闪,神情有些紧张,“对不起,我只是……担心你烦我。”

“那我老找你帮忙,你嫌烦了?”

“怎么会?我很高兴能帮上你。”

“这就是了。”我微笑的看着他,“咱们是很铁的朋友,相互帮忙是应该的,谈什么烦不烦呢。”

“仅是……朋友吗?”

我一脸为难,“阿涛……”话没说完,阿涛就用食指点住我的嘴唇,“不用回答,我只是随便说说,就这样挺好,真的……挺好!”

望着阿涛慢慢靠近的脸,我没有闪躲,若是此时拒绝,估计他心里仅存的温暖也会被抽走。不过还好,一吻结束后,他没有继续,只是将头靠在我的肩上闭着眼睛假寐。

我松了口气,想到未解决问题,忽然来了主意,眼珠一转,轻声的问:“阿涛,跟我说说你十岁以前的事吧,我想知道她是怎么虐待你的。”

“十岁以前的事……好像太遥远了,容我想想。”阿涛没有睁眼,而是一动不动的轻声呢喃,“我记得那时候的她还算有点儿人性……”

阿涛缓缓的诉说着以前的种种,沉浸在往事中的他,面部线条柔和了许多。我很欣慰,希望以往的温情能够抚慰他那颗受伤的心,唤起他的理智。且不论谁对谁错,只要所作的选择无愧于自己的心,一切都不重要了。

不知不觉中,几度挣扎的眼皮终于闭上了,安然入睡的我并不知道,就在小区外,一辆白色的轿车一直不曾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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