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在微恙中的今上大怒，早朝虽罢，却招集了内阁六部开了个首脑碰头会。什么内容，无任何小道消息传出，只听说养心殿外五十步之内连个喘气的都没有。只是出来后的重臣们，没一个脸色好的，显然都跟着吃了挂面。
当晚，二皇子在府中会见了十余位朝臣的消息却疯传整个上都。一时间，风云莫测。
宫内庄贵妃的玉明宫内更是人人自危，连最得力的一等嬷嬷都不敢大喘气。大概掉地一根针，此时都能听得真切。庄贵妃沉着脸，歪在贵妃榻上，拧着柳眉，一双凤目闪烁着寒光，想着心事。
“娘娘，二皇子殿下来请安了。”大宫女连如硬着头皮进来通传，没想到二皇子裴泽浩已经等不及了，直接跟了进来。
“母妃救我。”他直接跪倒在贵妃榻前。
“皇儿终于想起母妃来了吗？”庄贵妃并不因儿子示弱而有好脸色。只因这回他也将庄家拉下了水。大弟已经送进消息，说皇帝很生气，虽没明说，却是将他瞪了好几眼。
“母妃教我，儿臣一定好好学。”裴泽浩抬起脸，往日张狂冷傲的脸上，布满恳切。对于自己的亲娘，他其实也不是全然信任的。只因庄家的势力实在太强，他若完全指望着庄家助他成事，将来外戚当权，他怕自己只有做个傀儡皇帝的份儿了。
“皇儿倒是想学了，可本宫已经没有什么可教的了。”庄贵妃哪会不知道自己儿子的盘算。虽然她是一定要扶持着自己的亲生儿子上位的，但如果不把他牢牢抓在手中，将来成事后，她这个心狠的儿子第一个便会拿自己的娘家开刀。只因他受的是皇家教育。
裴泽浩垂眼想了想，忽地一笑，抬眼道：“母妃这是跟儿子呕气呢？您就我这么一个儿子，若是那边得了势，母妃怕也做不上那太后之位了。皇太妃虽听着好听，到底不若太后听来更顺耳。”
庄贵妃终于露出些笑模样，“我儿总算懂事些了。本宫听说你那王兄也快回来了，这次选秀，你父皇只是为你们兄弟三个操办的。”
裴泽浩垂眼淡笑，“表妹聪慧，美貌过人，想必此次定会大放异彩才是。”
庄贵妃点点头，“那是，我儿正妃一直悬而未决，也是该早些定下了。”
裴泽浩掩下眼底的冷意，“是呀，儿臣还记得她最是得母妃的疼爱。”
“泽儿，你不要怪母妃，当初若不是庄家，你也不会顺顺当当地长大成人。这后宫看着金壁辉煌，却最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你若怪，就祈求来世不再为皇家人吧。”庄贵妃突然有些伤感，流露了几分真性情。
裴泽浩起身，缓缓说道：“母妃放心，儿臣怎么都是您的亲生子，自然是会对您尽孝的。”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庄贵妃却双眼一亮，冷光闪现，本是有些暖意的俏脸，顿时冷若寒霜。“泽儿，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跟庄家，早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如何都摘不干净的。”
此时，大昭皇帝裴炅正微眯着眼，听着身前的秉笔太监李荣的回禀。“泽儿终于去找他的母妃了？”老皇今年才五十有二，双鬓却已花白。双目开翕之间，却依旧如电如剑。
“是，老奴觉得二殿下这种可能真的走投无路了。”李荣斟酌着，偷偷撩了一眼主上，“听说之前已经在府里招了不少朝臣，待了一个来时辰才散了。”
裴炅明白，他儿子居然敢招集群臣去他府上，自然是这回被老三逼急了。还是欠火候哪，居然这样就找上那个女人了。什么叫与虎谋皮？裴家的江山是能用来做交易的吗？再者说，他就算拉拢群臣，也得看看是什么样的人吧？这一点上，就照老三差了不只一点。
“庄家有秀女准备入宫吧？”
“是，庄尚书的嫡长女，年方十六。”李荣这次没敢抬眼，生怕会被主上看出眼底的谋算。
“嗯，你私下观察一下。年纪小是小了点儿，若是个顶用的，倒是要好好琢磨一下了。”裴炅挥了挥手，“你下去吧，对了，老三最近忙什么呢？”
“三殿下最近总往宫外跑，似乎是新交了些朋友。”李荣心里一颤，掂量着回了话。
“这孩子还是不定性吗？要不让他出宫建府吧……老大呢，快到了吧？”
“是，王爷再有两天就应该到了。听说这回带了把好剑，要献给主子爷呢。”李荣满脸褶皱的脸上挂了些笑意。
“嗯，这孩子，就是个武痴。收了他的剑，保不齐又惦记上朕的什么宝贝了。你去库里翻翻，朕记得还有把削铁如泥的短匕叫什么来着？”
“若水，可与上古名器鱼肠相媲美。”李荣知道，这位只知打仗的皇长子在主子心目中算是得心的，可惜注定与皇位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