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消息是传的最快的,早先就有宫人去快马禀告太子,皇后要来太子殿,按常规来说,皇后尊贵之躯是不适宜到生产的宫中的,更别说是难产,那是大大的不吉利,可皇后不但要来,还带了一位能接生的“产婆”。
可见皇后对这个孩子多么看重。
皇后的仪仗行到太子宫,沿路迎接的人早已躬身立在两旁,慕子衿跟随在侧,目光打量着恍如隔世的皇宫,还是如记忆中一样的华丽雄伟,亭厥飞檐,琉璃碧瓦,处处都透着奢华与帝国宏威,然而在她心中,只剩下物是人非的可悲和辗转不尽的痛恨。
太子龙玄冥远远瞧见仪仗,赶忙迎上前,他天生贵胄,长相三分像皇帝,七分承继皇后,容貌俊美,身形颀长,是个丰神英武的风采男子,行走如风,一看便是修为不浅,肩侧的乌发随着他的动作迎风飞扬,端的是高贵无双。
“儿臣不孝,让母后挂心了。”太子掀衣而跪,动作潇洒。
皇后伸手虚扶他起来,温言道:“随本宫进去,让这位姑娘给太子妃瞧瞧。”说罢,手指指向慕子衿。
龙玄冥看了一旁的慕子衿一眼,似是吃了一惊,大概是没料到皇后带回来的“产婆”竟是一位小姑娘,不过他倒是什么也没说,扶着皇后走了进去。
太子宫候着八九个御医,都在大殿外待命以备不时之需,面上都是焦急万分,走到内殿,又是人影绰绰,宫婢们匆匆来匆匆去,端盆倒水,见到皇后连忙跪下行礼。
内殿的屏风里,传来嬷嬷细声哄劝,以及女子声嘶力竭的哭喊,皇后停在殿外,慕子衿随龙玄冥绕过屏风,一眼就看到床塌上疲惫不堪的慕水岚,显然是刚痛醒不久,仍是双眼紧闭,泪痕满面,两只手却死死抓着帐幔,仿佛这样就能减轻她的痛苦。
龙玄冥拧起眉峰,不顾世俗污浊,走到床沿旁若无人地握住慕水岚的手,轻轻唤道:“岚儿,你要撑下去,有我在,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这样的温柔细语,还有他眼里的怜惜,让慕子衿情不自禁的怔了一下,回想起太子的为人,她眨了眨眼睛朝床沿走去。
“太子殿下,请让这里的人都出去吧,如果您不放心,可以亲自留下来。”
龙玄冥扬头看她,挥挥手示意四五个接生的老嬷嬷和宫婢退下去,为首的老嬷嬷有些迟疑,一双苍桑的眸看着慕子衿充满了防备和敌意,这些老嬷嬷在宫中多年,见过各种症状,却是第一次遇到太子妃这样的,连她们都没有办法,难道一个小女孩可以力挽狂澜?
“姑娘是行医之人吗?可了解太子妃的情况?倘若出了差错,你死一千次都不能够。”
慕子衿眸光一动,凝望着老嬷嬷从容冷静:“我不会医术,但我有一颗妙药仙丹,此丹天下仅有一枚,具有枯木逢春,起死回生之效,要与不要端看太子的意思。”她的视线睨向太子,语气里隐藏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嘲讽,“太子殿下,你敢试吗?”
慕子衿的眼眸很宁静,可是这处宁静的底层又像是藏里许多难以揣度的东西,很深很锐利,注视久了之后便又什么都看不出了,只有一股超出世外的淡静无尘,龙玄冥心中惊惑,他并不是个容易轻信旁人的人,却不由自主被她眼中的淡静所感染,仿佛信她,慕水岚和孩子便真能无事。
龙玄冥沉下声朝老嬷嬷道:“还不退下去!”
老嬷嬷深谙宫中的明争暗斗,最会察颜观色,这少女出尘的气质和让人心惊的眼神,想必也不是池中之物,加上太子动怒,也不敢再说什么,匆匆离去。
此时慕水岚已经痛昏了过去,塌上的锦被沾满了血迹,慕子衿让龙玄冥起身,自己坐在那个位置,俯身凑近慕水岚的耳旁,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她的语气几不可闻,龙玄冥隔着两步距离,听不清她说了什么,但她的话刚落不久,已经昏过去的慕水岚忽然睁开了眼睛,因为太过疲劳,只睁了一下又阖上,紧紧皱着秀眉,嘴里模糊不清地喊道:“真……真的是你吗?三……三妹……”
慕子衿端起桌上的一盏茶水,拿出孤雅留给她的红色丹药,让龙玄冥托起慕水岚的身子,将丹药喂到她嘴边,轻笑道:“太子妃,你现在已经气竭,若真想看到我,便服下我手中的药丸,它能保你们母子平安。”
慕水岚仍然闭着眼睛,却很听话的慢慢张开嘴巴,连着送来的温水一起吞下那枚丹药,丹药入口即化,丝丝缕缕的沁凉片刻就游走全身,令她疲惫而昏沉的大脑清醒了几分,下腹锥心的疼痛也缓解不少,她挣扎了半响,双眼慢慢撑开一条小缝。
“衿……是衿儿吗……”半闭着眼,慕水岚的声音有些虚脱。
龙玄冥暗暗称奇,不由抬头若有所思地觑一眼慕子衿,慕子衿却没有看他,将茶盏放回桌上,打断慕水岚的话:“太子妃不要说话,留着力气让世子顺利诞生吧。”
慕子衿虽然没有产子的经验,前生怀过两次身孕都死在龙尘渊的手里,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只要药效开始聚集,慕水岚催力,龙澈的出生是水到渠成的事,而且还能修复她们母子身体的亏损。
“你就这么笃定一定会是世子?若是位皇长女呢?”龙玄冥想起她刚才所说,含笑问道。
“我知道无论是皇长孙还是皇长女,太子殿下都会喜欢,不过……”慕子衿将慕水岚身子放平,帮她舒展一下双腿,一边盖上锦被一边不经意道,“太子殿下注定得此长子。”
不仅如此,其实太子此生注定只有这一个孩子,因为在不久的将来,他的好二弟龙尘渊会成功夺位,将皇后及皇后母家这一族人全部诛灭。
皇后胡氏一族在朝势力如日中天,几乎没有人能够抗衡,加上太子妃又是慕国公嫡亲长女,慕国公军权几代世袭,位高权重,手握三十万大军,也正因为这股力量,皇后才想方设法让太子迎娶慕水岚为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