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急又恼地瞪着慕子衿，生怕她再说出什么来，她才刚回府，为什么会知道他对十娘的心思？这件事就连慕听琴和母亲都不知道，若是让母亲和父亲知道他喜欢上了一个妓院的女子，指不定怎么弄死他。
他尴尬一笑，警惕似的瞄着慕子衿，却是抿紧嘴唇再也不去诋毁嘲笑慕子衿了。
慕听琴奇怪地看着慕天宇。慕子衿懒得再理他，定睛一瞧眼前浑身脏污的少女，心头莫名涌出一股难言的酸涩。
熟悉的身影，熟悉的脾气，这个少女曾和她相依为命那么多年，到死都在一直护着她，乍一相见，她竟有片刻的恍惚。
沉香，沉香，我们又见面了……
李妈妈握着长鞭追上来，小丫头下意识便想躲闪，慕子衿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身边，毫不嫌弃她满手的油渍，眉开眼笑地看着她：“从现在起，做我的贴身丫头，你可愿意？”
小丫头是知道慕府三小姐要回来的事，只不过她身份低下，没有资格出现在三小姐面前，现在听慕子衿这样说，惊讶过度地张大了嘴，鸡腿啪嗒掉在地上，好半响都没有回神。
柳氏及慕听琴等人惊诧不已，李妈妈听到这话也赶紧收住了手上的鞭子，不知所措地站在柳氏身边。柳氏眉头微皱，好言相劝：“衿儿，这丫头是几年前街上买回来的，没爹没娘教养，低贱下作，怎配得上你一品千金的身份。”
“多谢母亲提醒，即是不知教化，便由我好好教导她，我就要她了。”慕子衿弯唇，轻浅的弧度越加深邃，透着不容反驳的坚决。
柳氏站在她侧旁，见她笑语嫣然，那没有丑斑的半边侧脸娇嫩似水光游动，有种夜光下水中印月的美好错觉，浓长的睫毛铺散开，竟荡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犀利光芒，她看得心中一惊，忙朝立于一旁的延妈妈打了个眼色。
“既然她与你投缘，那便留着吧，不过这丫头笨手笨脚的，我这心里总放不下，这样吧，我让延妈妈也随身去伺候你，她人耿直，没什么心眼，但手脚利索，在我身边这几年可是从没有犯过错儿，有她在我也放心。”
柳氏说完，延妈妈立刻就站了出来，走到慕子衿跟前向她福了一礼，慕听琴适合又添几句巧言：“妹妹，你是不知道，延妈妈进府虽然只有几年，却是母亲身边最贴心的，我向母亲讨了三回都被母亲拒绝，妹妹一回来，这天就变了呢，到底是妹妹比我惹人疼。”
变天？这慕府的天也确实该变了。慕子衿不着痕迹地扫了延妈妈一眼，柳氏身边有三个得力的妈妈，一个是陪嫁过来的方妈妈，一个是原大夫人留下来的李妈妈，还有一个便是这三年前进府的延妈妈。
三人各有千秋，做事周到谨慎，若延妈妈真是性情耿直，只怕她在慕府早就呆不下去了。
柳氏无奈地笑了，伸手点了一下慕听琴的脑门，嗔怪道：“就你嘴贫，你屋里的人尽是精心挑选的巧人儿，我身边就这么几个贴己的，你还要霸了去，衿儿不同，这刚回府，对一切都不太熟悉，没个懂事的人照料着成何体统。”
说罢，转过头笑看慕子衿：“衿儿，你不会怪母亲替你做主吧？”
前生的柳氏做事从来不曾这样询问过她的意见，而眼下，慕子衿一品千金的身份已经不同于寻常的闺秀，柳氏早年也有诰封，算得上是与她平起平坐，不过名义上她是慕子衿的母亲，于情于理，她都有权替她做任何名义上的主。
如今，她表面这样客气，在旁人眼里就是十分尊重且宠爱慕子衿，实际上却是绵里藏针，找个人监视慕子衿，可当着众人之面这一问，慕子衿若是再拒绝就显得她太不识抬举。
澈眸一转，慕子衿扬唇笑道：“母亲说的哪儿话，母亲挑的人那必是再好不过的，想的这般周到，是对衿儿的疼爱，衿儿高兴还来不及呢，母亲别把我宠坏才好。”
她明眸轻挑，余光瞥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季如烟，波动间顾盼生辉，那一双莫测高深的含笑眼睛，像是能把天下所有人心都看透。
季如烟刚好抬头，视线相撞了片刻，心中蓦然一悚，迅速移开了视线。柳氏看到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疑惑地蹙了蹙眉，还不待思考个头绪出来，就又听慕子衿道：“母亲，听闻不久便是国子监开学的日子，衿儿不才，也想去考核试试，慕府乃名贵之家，我身为慕府三小姐，若无半寸之长，倒叫外人小瞧了慕府。”
“你有这份心自是好事，也罢，到时你便随琴儿，天宇一同去国子监，如有幸能招入院，也是你的福份。”
柳氏面上端庄慈爱，心中却是冷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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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子衿住的地方叫佟荧阁。
阁内颇大，有一栋大房，大房立在最中，周旁五间耳房围绕，院中精致，亭台假山应有尽有，隐隐透着丝内敛的奢华。
院内有四个大丫鬟，四个小丫鬟，屋内便是沉香及柳氏送的延妈妈。晚上慕子衿将人都打发了出去，只留沉香和延妈妈在房里。
沉香做事伶俐，见她手脚冰凉，立刻就去弄了个暖壶让自己抱着。慕子衿打小就有畏寒的毛病，稍不注意便手脚冻的发寒，五年间生活在四季如春的昆山，她都快要忘了自己还是这样的病体。
现下正值秋意阑珊，手脚便阵阵沁凉，慕子衿喝一口热茶，温暖的液体滑过胸腔，带过一波波的热量，她舒出一口气，低头瞧着给她揉按双脚的少女，眉目间凝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沉香，你按的真舒服，是谁教你的？”
上一世，每当她手脚发冷，沉香便这样给她舒解，抱着她的脚不厌劳苦的一遍遍给她揉搓，可她那时只顾着如何讨龙尘渊的欢心，把这个丫鬟所做的一切都当作理所应当，并不曾真正的关心过她，也没有问过这手法出自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