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欲走，忽然听到对岸传来细细的呼喊声，慕子衿顿住步子，看到沉香小小的身子跪在对岸，正欣喜地唤她。
链桥已断，沉香没法过来，若从国子监另一边绕，会有些远。她轻笑，转过头朝他道：“公子何不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
他眉峰一挑，冷淡道：“兰枢。”
兰枢一听，身影旋即飞起，眨眼就掠过了对岸，身形轻盈如纸鸢，一条长长银河飞出，紧紧捆住沉香的身体，“嗖”的一声，耳边风声急啸，又不过眨眼，就到了慕子衿身边。
慕子衿对他们的武功惊叹不已，见沉香身上的银丝倏然收回，她才看清那些坚韧而细腻的银丝便是兰枢的杀人武器，交手的地方一路都是血迹，而他的银丝却丝毫鲜血都没有沾上。
看来那名黑衣女子受了伤，而且伤得非常重，极有可能威胁到生命，否则兰枢也不会轻易放她走。
她笑了笑：“今日多谢两位搭救，告辞。”
走了几步，听得身后有人唤她：“姑娘，你还没说你的名字。”
她回头，浅浅一笑，半张丑脸掩在阳光下，那半边脸却是明艳如花：“慕子衿，子衿的子，子衿的衿。”
“楚玉。”
他的声音低沉而动听，兰枢却倏然一惊。慕子衿知道这是他的名字，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她身后，那绝美的白衣少年微微勾起唇角，凤眸里如三千烟波，漫起零碎的魅惑。
他低声喃喃：“子衿……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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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吹拂，从深褐色的窗棂飘荡进去，床沿上的女子猛烈咳嗽起来，像是要把肺连着一起咳出来。
慕子衿走到门口，听到这声音，心里突地一疼，正要推门，翡翠走到她面前道：“三小姐，老爷在里面照顾季姨娘。”
爹？他照顾娘亲？呵……慕子衿几乎失笑，抬起手想推门，却猛然听到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抬起的手忽然就顿住了。
“老爷，我这身体是越来越差了，五年前本就应该去了，老天爷让我多陪了衿儿这些年，我已经很满足了，只可怜我的衿儿，她……”
屋内传来季如烟虚弱的声音，淡得像一阵风拂过耳旁，另一道男音又迅速接过了话头：“如烟，这些年苦了你们了，我没有尽到一分做父亲的责任，更没有照顾好你，是我没用，连保护自己妻儿的能力都没有。”
慕烨的音色里带着哽咽，一双苍桑的眸微微泛红，坐在床沿一手握住季如烟的手，一手轻拍她的背，替她顺气，又道：“自古以来，这些事就没有两全之法，这一生，是我负了你们。”
“老爷，这怎能怪你，要怪就怪这残忍的世道，是这世道毁了我们的衿儿。”说着，季如烟苍白的脸上滑下几滴清泪，倏地，又咳嗽起来。
慕子衿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一举一动，心中隐隐作痛，微微呼出一口气，她缓缓推开门走了进去，内屏里，慕烨正一脸纠心的表情，紧握着季如烟的手，满脸疼惜。
慕子衿隔着几步远，静静地看了会，才道：“父亲怎么来了？”
“衿儿，这几天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以后发生这种事一定要先告诉我，让我来处理。”慕烨已经恢复了严厉，不似刚才对季如烟的怜惜，一转眼又成了那个驰战彊场的威严男人。
“告诉你有用吗？这分明就是柳氏所为，凭李妈妈，就是给她天大的胆子，她敢吗？”慕子衿嘲讽一笑，“现在父亲已知道真相了，不知道父亲会怎么处置柳氏呢？”
慕烨一窒，神色有些僵硬，半响后，才道：“衿儿，她你不能动，我自有分寸。”
“那我与父亲便没什么好说的，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慕子衿走到床边，拿一个软枕在季如烟身后靠着，轻声道，“娘亲，过几日我便要去南彊了，去送殷穹殿下回国，这次是皇命在身，不能带娘一同回去，让沉香留下来照顾您，您好好养身体，等我回来。”
季如烟一听，挣扎着就要起身，慌忙道：“衿儿，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何没听你说过，不行，娘决不允许你独自前去。”
慕烨也是一惊，声音有几分急切：“我也不同意你去！”
慕子衿冷哼：“这是皇命，难道父亲想让我抗旨？忘了告诉你，你的宝贝儿子天宇和女儿听琴可都要去呢。”
“她可以去，你决不能去。”慕烨嚯的站起身，道：“衿儿，谁都可以去，你不可以，我会去跟皇上商谈这件事情。”
“多谢父亲的美意，我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慕子衿也站起来，走到桌旁给自己倒了一盏茶，轻品一口，才缓缓道：“此去南彊，我一定会去，谁也不能阻止。”
不去？不去她怎么能知道这个局到底是谁在后面牵线？不去她又如何将计就计送那些讨厌的人上黄泉？况且，这是圣旨，由不得不去，不是吗？
慕烨听罢，只觉胸口一股焰火怒涨，冲口而出：“你身上流着我的血，就必须听我的，从现在开始，你不许再出此门一步！”
“笑话。”慕子衿当真笑出了声，透澈的眸桃夭灼灼，像是藏满了小心计，可那声音却冷得像腊月的冰雪，“一个人的容忍度总是有限的，我也不例外，从今日起，我所做的一切将与慕府没有关系，前方的所有障碍，我都会一一扫平，不怕死的可以尽管来阻止我试试。”
话刚落，便听——啪的一声，慕烨的手掌狠狠地落在慕子衿的脸上。
慕子衿的半边脸立刻浮现出深红的五指印，与另半边丑斑相衬，显得整张脸都红通一片，被打得歪向一边，好半响都没有动。
她几乎难以置信，这个从没有给过她半分温暖的男人竟然还打了她？！
缓缓的，她抬起头，美眸冰冷胜雪，只是那雪没有半分波动，冷冷的，似是结了一层冻在上面。季如烟见状，捂着胸口下床，摸着慕子衿被打的那半张脸，对慕烨道：“老爷，从小到大，我都不舍不得打她一下，老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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