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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知道那是一段怎样的日子,只是依稀记得,很冷,浸到骨子里的冷,那样的冷,仿佛历经多年依然不曾减弱半分,她睁不开眼睛,在黑暗的,混沌的,嘈杂的,血腥的,残忍的夜里沉睡。

她听见,有人痛哭,有人嘶喊,有人求饶,有人怒骂。

她闻到,血的腥臭,刀的冷锋,风的漠然,灵魂麻木。

她想要醒过来,企图挣脱凄惨的呼唤,挣脱命运的枷锁,企图将心底的温暖拿出来,驱散这无尽的苦痛。

于是,当她睁开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倘若上天给你一次重生的机会,让你活着,活在他既定的结局里,所有的一切由他掌控,所有的规则由他制定,他将给你无与伦比的财富,至高无上的权势,绝世高华的容颜,九重之巅万人之上。

这样的机会,你要吗?

你要吗?

你,敢不敢要?

——

历启元年,冬。

大周皇朝都城,明煌。

大雪连着下了几日,积雪堆满了整个北崴长街,天色越发阴沉,遥遥望去,天际仿佛幽深的暗潭,涌动滚滚的风云,而隐在后面那一双命运的手,今日不知将伸向何处,握住谁的咽喉,掌握谁的命盘。

明煌宫城屹立在风雪中,八百年起落,八百年沉浮,从偏安一隅的部落到如今百万来朝的凛凛大国,九万里江山,八千里边疆,没有人知道这样的巍巍大厦是何时平地而起如利剑般撕开东亚大陆的版图,扬起轰然尘土。

唯有,城墙上千百年从未干涸的血液,或者朱雀广场上锋利的刀锋,又或者是无数的奴隶累累尸骨。

才能见证。

而就在这时,有这样一群人,披发,囚衣,枷锁,鞭痕,妇孺,枯瘦,走过繁华大气的九崴长街。

“啪”尖锐的鞭子甩来,声音伴随着惨叫刺破天明前最后一丝寂静。

有人撑着惺忪的睡眼打开大门,却在看见那些人的第一眼,面色惊恐,“哐当”关上门,从细小的窗缝里偷偷瞧着。

近百人的妇孺,瑟缩,近百人的官兵,狠辣。

仿若炼狱里残破的灵魂被千万勾魂使者——撕碎。

宁雨晴扯了扯身上又脏又破的衣服,裹住怀里尚在怀里昏迷的孩子,却露出一小截肩下雪白的肌肤,抬眼便望见队伍外士兵紧紧盯着她时微微发红的眼,瑟缩着一抖。

她抬手抚上发髻,不出意料触碰的冰凉的某物,闭眼,轻呼出一口气。

幸而,那个东西还在。

她低着头,抱紧了孩子,而拢在袖子里的手握成了拳头。

即便是死,也断不能失了尊严。

她是见过她们在地牢里被那些畜生如何玩弄侮辱的,她也知道自己这张脸若是被他们看见会有什么后果,但是就算她抹了泥灰,隐了相貌,只怕,也难逃今后受辱。

她现在只是一个低贱的奴隶,命如蝼蚁。不再是宁氏的大小姐了,也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的郡主了。

她已经没有资格挡去那些肮脏,龌龊,冷酷的目光,鞭子,甚至朝她对准的箭了。

宁雨晴望着怀里的孩子,脸色苍白若纸,眼睛紧闭,一声一声的呼吸微弱,像是被抛上岸的小鱼,几近窒息。

她还那么小,那么娇弱,她还只有七岁。

乌云压过天际,长风呼啸,刮在脸上硬生生的疼,将整个明煌城沉浸在昏暗压抑的空间里,黑旗招展,肆意翻飞,鹰鹫嘶鸣盘旋,锐利的眼睛俯视着人们,似苍凉似怜悯,又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隐藏在黑暗里的魑魅魍魉,唯有光明可以战胜。

她们的身影逐渐隐在城墙下的阴影里,她们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她们的脚印慢慢被新的雪掩盖。

而有这样两个人,正立在城墙上,驻足静静望着她们。

看尽她们凄惨的境遇。

那一处,老者低垂着头,面色苍白,一身绛红色官服,后背微微驼着,寒风拂过,身子竟晃了晃,身旁少年赶紧伸手搀扶,他似乎还很小,未及弱冠,一身淡紫轻裘,隐约可见雪白的长衫,玉带金刺绣,玉带墨发飞扬,唯有那一双微微上扬的眼角,极有特点,平白生了许多狡诈之意,如狐。

他皱眉,实在不明白父亲重病的身子,为何连早朝都推脱了不去,却要带着他来到这里,看那些流放的叛国余孽。

“云儿,她们是谁?”老者喑哑的声音问道。

少年不明白父亲为什么明知故问,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她们有的是李氏的亲眷,有的是宁氏的宗亲,有的还有兵部侍郎,禁卫军统领,骁骑营,并州刺史的亲族家人子女。”

“因何获罪?”声音低沉。

“因李氏获罪。”

“李氏为何?”

“李致远通敌叛国,勾结南唐,意图不轨,人证物证俱在,罪无可恕,九族之内,男子皆诛,女子流放滇南。”

“李致远是谁?”老者的声音微微嘶哑,仿佛激烈颤抖的弦。

“大周前广定侯,骁骑营的掌兵人,兵部尚书,征北将军。”

“有何功绩?”

“天弘三年,敬安王叛乱,李致远随父出兵,领军八千,于济州城下斩落敬安王帐下第一大将,樊统,因兵力不足,退守并州,在断水断粮,外围三十万大军的情况下,死守三个月,拦住了叛军直通皇都的脚步,直至援军来救,那一战,敌军损失十万,并州城内只剩将士五十。而李致远一战成名,陛下亲封征北将军。”

“·········元寿五年,陛下于信阳城祭拜祖庙,南唐却此时突然发难,南唐将军王定率军百万,七天连破七州,等到前方将士来报时,敌军已兵临城下。是李致远,冲破重重阻力,抢来兵符,调兵南下,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带领十万军士,身先士卒,解了信阳之围,不仅夺回了失地,还抢来了南唐六百里江山,致使南唐元帝郁郁而终,从此,南唐再无与我大周一战之力,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大周才一跃成为东亚大陆第一大国。”

“···········那一年,李致远受封广定侯,意为鼎定江山的功臣,声势显赫,也是那一年,大周第二大氏族的宁氏与其联姻,再后来,步步高升,到兵部尚书,掌管天下兵马调动,再后来,陛下也将护卫皇城的骁骑营交给了他,对他信任有加,无人敢与之争锋。再后来······”

少年的声音戛然而止,突兀的死寂。

他慢慢转过头,望向远处一马平川的雪地里,缓缓步行的人们。

不断有人倒下,一身血泊倒下去,再也起不来。

后来··········以叛国之罪诛九族,连同宁氏家族,连同曾经与他交好的武将文臣,斩尽杀绝,无一漏网之鱼。

少年的肩上落下了一层雪,他的眼渐渐变的深黑,似被墨汁染透一般。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看清了什么,又似乎在疑惑。

少年抬头,却见父亲正目光灼灼的望着他,那火一般的热度,仿佛慑人,对抗冷冽冰雪。

“你明白了吗?”

你看清了吗?你看懂了吗?

我的儿子。

老者突然一阵重咳,如一记重锤击打胸腔,他佝偻着背,伏在城墙上,任腥甜的血溢出嘴角。

“父亲,你怎么了?父亲!”少年慌张的叫喊。

老者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如钢铁般的力道,握得他瘦小的胳膊生疼,他望着父亲苍老的白发,血红的眼,撑着城墙不倒的身躯。

他忽然记起来了,他的父亲,他勇敢坚毅的父亲,也曾经是那样征战沙场,杀伐决断的战将,也曾经笑饮胡人血,斩万人头颅,也曾有过不亚于李致远的大功,也曾经与李致远称兄道弟。

老者狠狠抓紧他的手腕,指着城下,“朱云,睁大眼睛,好好看着。这里,曾经,李致远入城朝拜,全城百姓跪地接迎。”

大雪纷纷,笼罩着整个明煌城,老者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掷地如山。

“这里,曾经,宁雨晴以郡主之身嫁入李家,煊赫一时,声势如日中天。”

“这里,曾经陛下下旨赐封李致远独女为十一皇子正妃,赐封李致远四个弟弟,无论有无功绩,一律封侯。”

“但是,”老者几乎是吼叫着,“也是在这里,李致远满门抄斩,宁氏九族诛灭,在这里,李家老夫人跪了三天三夜,求陛下彻查开恩,在这里,老夫人活活冻死,尸身被狗分食。”

“父亲——”朱云大叫一声,尖锐的刺破老者浑浊的思绪,那样大逆不道的话,怎能宣之于口。

“您到底想说什么?”

老者哈哈一笑,把少年拉到身前,靠近。

“哪里有什么叛国的证据,不过是别人为除去他费尽心机的栽赃陷害罢了,一个告密,一个借刀杀人,一个顺水推舟,一石二鸟,绝妙好计,纵使他一生为国效力,苦心奔波,待将士如亲人,纵使他一腔热血,忠心为国,又如何,那人不信,不信!”

“他输就输在他的忠君爱国上,他从未想过那人要杀他。”

少年瞪大了眼睛,听父亲嘶哑的声音娓娓道来那近乎荒谬,却残忍血腥的皇权铁血。

“朱云,你断不可如他一般,你忠于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忠于那人,你只需要好好守着我们朱氏一族,否则,宁氏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朱云,为父今日说的话,你要牢牢记住,宇文平庸,欧阳狡诈,你大可不必理会,独有傅敬宣乃后起之秀,此人心思深沉,心性坚忍,且阴狠毒辣,李致远为其授业恩师,于他有提拔之恩,他却恩将仇报,你要万分小心,只需韬光养晦即可。”

“朱云,为父时日无多,下一任家主就是你,从今日起,你要担起肩负家族的责任··········”

少年闻言,大惊,“父亲,那大哥············”

老者厉声打断,“他不配,他资质平庸,贪财好色,没有资格继承朱氏重担!”

老者喘息声愈重,眼中烈火般的光渐渐散去,他靠近儿子的耳边,用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大周十年之内必有大乱,大周如今看似稳重,实则底下鬼蜮混杂,若那一日,若到了那一日,你可随之起兵,方能方能有一丝·······生机,切记······切·········记。”

大雪飞扬而下,北风嚎叫,苍鹰凄厉,孤冷的城墙上,那一句隐秘的钦天监秘言,多年之后,一语成缄。

------题外话------

女主正在穿越中,亲们耐心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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