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远处听到这话的白衣少年,“啪”一声,从马上掉下来。
“二弟,你怎么了?”那个叫陆明的少年看到自己的弟弟趴在地上,皱眉关心道。
陆家二公子赶紧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傻傻的笑两声,“没事,没事,这马有点不习惯。”他总不能说被那孩子说的话雷到了,才掉下来的吧。
另一个少年顿时插嘴道,“这马也忒娇惯了,竟然敢将你摔下来。”
陆二听到这话,嘴角抽搐,我说是我不习惯新换的马,不是马不习惯我,听的什么话啊!
再看看凌大小姐,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很淡然。
突然,从树后面跑出来一个妇人,胸口中箭,满脸鲜血,看的出来伤的很重,命不久矣,至于她是怎么看出来,那还用问,学过医的连这点都看不出来,那医术也白学了,当然,这对于凌大小姐这种全能型加天才型特工自然是小菜一碟。
不过,还未等她再看第二眼,妇人身后又射来一支箭,从后背射进没入胸口,利箭瞬间插进树干,那妇人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瞪大了眼睛,微自己短暂而不甘的灵魂。
一抬眼,便看见了对面那个陆二,正坐在马上举着金光闪闪的大弓对她“和善”的笑笑,那笑容,很迷人,很得意,很激动,那表情,看着就像是——炫耀。
炫耀!?在高级特工面前表演杀人?!你丫的脑子秀逗了吧!
凌天骄眉峰一挑,正想做点什么要他知难而退,好好见识一下自己的厉害,突然,一个小小的“一团”很悲戚的跑过来,拉着她的手,叫道:“阿姐·········”
“嗬!”凌大小姐一天之内,第三次被惊悚,她她她什么时候有妹妹了?难道老爹趁着老娘放松警惕,在外面乱搞!?
瞧着脸白的,这眼睛小的,这鼻子塌的,这胳膊瘦的,这腿短的,这头发乱的,这这这··········在她眼里,这家伙总之没一处长的好的,跟人类木有可比性。
阿媛没拉到她的手,哭着就要扑上来,凌天骄正想往后一退,却猝然间眼中寒芒一闪,硬是扑上去一把大力将她推开,冷箭从阿媛后方射过来,正对着她俩的胸口,只要她扑上来,不管有的没的,准是一箭双雕。
凌大小姐右眼突突的跳了两下,心头开始冒火,陆家二少继续很“和善”的笑,只不过那笑更迷人,更得意,更激动了,那弓举得更高了,一口白牙大门还缺了一个。
很有喜感啊!
凌天骄半感叹,半无奈的站起来,顺手也把那哭的惨兮兮的小人也拉了起来。
站定,抿唇,微笑,优雅,对着一口漏风的大门牙。
朝她射箭很爽么?
那丫的,以为做梦,就能为所欲为了?!
自然,是不能的,在凌大小姐的思想里,就算在梦里,你也别想和她对着干,你也不能比她强势,更别说朝她射箭了。
敢欺负她!?敢要她的命!?
你他妈的活得不耐烦了!
于是,她狠挑衅的伸出右手,勾了勾食指,对陆二。
下一刻,“唰”的一下,窜进了林子。
有本事你追来啊,你姐姐我在原始森林里枕着定时炸弹睡觉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里投胎呢!
那陆二一看小丫头的动作,眼睛一瞪,嘴唇一扁,顿时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一鸡冻,甩鞭子骑马就冲了进去。
林子里很黑,抬头都望不见天,郁郁葱葱的都是树,一不小心就被不知哪儿横出来的枝条打到了脖子,深深的杂草长到了腰际,像是波涛汹涌的绿色洪水,能瞬间将他淹没。
能淹没他,同样的,自然也能淹没凌天骄那小小的个子,她一窜进,跑的飞快,这样的林子,对于她来说,最熟悉不过了,想当年刚进军情处的时候,接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追踪逃进亚马逊森林的敌国情报侦查员,那好家伙,比豹子还精明,比蛇还阴险,比狐狸还狡猾,她为了抓住她,硬是在亚马逊呆了两个月,把那家伙漂亮的处理掉了,从此以后,她闭着眼睛都能报出她在那儿任何一个地方的卫星定位经纬度,从此以后,她对森林的熟悉度无可比拟。
很快,她把身后的“拖油瓶”推进一个树洞,用杂草胡乱掩盖了,告诉她,“千万别出来,等我回来找你。”
回头再看,白衣少年已经追进来,正在离她不远处拿剑狠命砍树,看样子,是他的马被缠住了腿,进不来了。
凌天骄嘿嘿一笑,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上下抛了抛,对忙得满头大汗的某人喊道,“Hi!帅哥!”
单手成爪,腕部发力,看准了,用力一掷。
掷完,凌天骄就后悔了,只见她用力掷出去的石头,软绵绵的飞过去,不仅没达到她的预想砸到某人,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就掉到地上,然后,弹了两下,滚了一圈,缓缓停在棕色骏马的脚下,棕马哼哼鼻子,抬了抬蹄子,一脸鄙视。
凌天骄脸黑了,陆二脸比她还黑。
她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弱了,她训练了二十年的身手呢?!
小小一个奴隶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对他挑衅,实在忍无可忍!
凌天骄可不管,反正是让他看见自己了,便立即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跑,金贵的陆家二公子骑马在后面艰辛的追。
她边跑边暗自咒骂:“这是什么怪梦!”顺手从死人身上捞了两支箭,正好当做武器。
风从极远处刮过来,吹在身上一个劲儿的抖。
身后马蹄重击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脆,越来越沉重。
没办法,这梦太离奇,这身子太娇弱,这腿太短,这力气太小,她跑不过人家···········的马呀!
“臭丫头,给我站住!”白衣少年大喊。
凌天骄撇撇嘴。
你叫我站住,我就站住,我傻呀!
脚下如风,从右边的杂草堆里滑了进去,如灵狐一般,眨眼就没了影子。
陆二眼见着就快追上了,却不想,一眨眼,那孩子,就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等到他追到那儿的时候,周围一片寂静,除了风吹草动的声音,什么也没有。
陆二很纠结的皱眉,朝周围很仔细的看看,砍砍树,翻翻石块,踩踩草堆,连马肚子下面都翻看了好几遍,硬是没发现那孩子。
好吧,凌大小姐当然不会躲在树后面,也不会藏在石块里,更不会窝在草堆里,更更不可能在马肚子底下罗。
因为她此时此刻正在陆二的头顶上,哦,准确的说,应该在树杈上挂着呢,离陆二的头顶不到一寸。
这完全的归功于这幅身子的轻盈程度非常人所能及也,瘦弱的程度亦非常人所能想象也,树杈的构造更非常树所能及也,她才爬得上去,双腿倒钩,腰身笔直,整个身子紧紧如水蛇一般,以一个高难度技术缠在上面。
同样也要归功于身份高贵的氏族公子眼高于顶的生性,从来不会看看自己的头顶。
四周一片死寂,听不到一点声响,天色阴沉,暗涌滚滚,空气似乎凝结成了冰,冷冽无比。
他们离得如此之近,角度如此诡秘,以至于多年以后的凌大小姐,依然清晰的记得,那个少年穿着白色的锦袍,上绣墨色青山,金线腰带上挂锦囊一个,玉佩两个,红穗子三十条,他的发髻打在脑后,上面是银色的的发带,风一吹,轻飘飘的墨发飞舞,让她非常想痛快的打个喷嚏,而且,那小子的皮肤真是好啊,凌天骄自认为自己也算是美女了,肤白皮嫩的,但那也是历经多年护肤品保养,面膜保湿,激光除斑,防晒霜抵挡紫外线,可这家伙,皮肤白的跟豆腐似的,光滑细腻有光泽,木有黑头,木有痘痘,木有雀斑,使得凌大小姐十分眼红加嫉妒。
唉,真舍不得辣手摧花啊。
凌天骄心中哀怨的叹气,没办法,谁让你挑衅我在先,欲杀我在后,虽然这是个梦,那我也不能违背了自己的做人原则不是。
一手紧抓身侧树枝,一手握着锋利的羽箭,目光渐冷,似冰刀划破如镜的湖面,寒风刺骨也抵不过孩子手中泛着寒光,染着鲜血的,箭。
少年立在马上,正在左顾右盼间,眉目含怒,嘴角微抿,脸颊稍红。
她将身子略微沉了沉,确定身子不会失力,手臂不会因为酸麻而放开,腿不会因为扭曲而骨折,很放心的把手中的箭慢慢向下移,叶子再遮不住泛着铁血锋芒的利刃,寒风再吹不散隐匿的杀气,缓缓的,缓缓的,靠近,靠近他的发髻,靠近他的后脑,靠近——他的咽喉。
一片枯叶似乎也因为承受不住这奇妙而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飘飘然从凌天骄微红的脸颊落下,飞了一圈,两圈,以肉眼无法计算的抛物线姿态,越过那人头顶,凌大小姐很紧张,没错,很紧张,因为只要它再落下一分,那人就会抬头,就会——发现她。
缓缓的,缓缓的,枯叶优美的旋转,即将,靠近他的额际,他的眉,然后,他的眼··········然后,她完了。
难道她堂堂军情局超级特工竟然会在梦里因一片树叶而被人咔嚓了?!
怎么可能!当然不可能!
就在凌天骄心中大喊“吾命休矣”的时候,林子外突然传来陆明的大喊,“二弟,你在哪?快出来!”
陆二一偏头,凌天骄身子一缩,枯叶优美的滑落在少年雪白的衣襟上,为淡雅的青山墨色平添了一丝沧桑的意境,很有艺术感。
“大哥,等等我!”陆二听的兄长的喊声,赶紧答道。
说完,环视了一边四周,确定再找不到那孩子的身影,才转身策马离去。
等他走远,再听不到大批的马蹄声,凌天骄才从树上跳下来,看着乌黑的林子深处,紧皱眉头,巴掌大的小脸苍白:“这个奇怪的梦未免也太长了吧!?怎么还不醒?”
思索许久也没思索出个头绪,但她记得做事情要有始有终,她得去找那个被她塞进树洞的“拖油瓶”。
拍拍手,很肯定的点点头,往来是路跑回去。
可等她跑回去的时候,那孩子正背对着她站在那里,像一片单薄的叶子,在风中颤抖,颤栗。
“喂,你怎么了?”
见她没有反应,凌天骄才走到她身侧,却见她眼睛大睁,泪流满面,一动不动的看着前方,仿佛见到了多么令人恐惧的事物。
凌天骄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心中如巨浪翻腾,纵使她特工生涯多年,手染鲜血无数,也不禁惊呆了。
一个人,不,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后肩中箭的女人,正拼尽全力抓着岸边的岩石,从冰冷泛着寒气的河里爬起来,河面上大多都结成了冰,她只能从那一个地方上来。
然而,岸边的官兵似乎发现了她,他们哄笑着踩向她的手,用长矛狠狠撞向她,一遍一遍,每当那个女人爬出来的时候,官兵就用长矛将她捅下去。
她站的很远,她的身影被遮在层层的树影里,但她仍然可以清晰的看见女人断裂的指节扒在岸边,指甲都断了,她在颤抖,她的手冻僵。
她听见了肩胛骨碎裂的声音,清脆的,还有木质的长枪与骨节撞击的声音,啪,啪,啪,一声连着一声。
她们就这样站在那里,眼睁睁的望着那个女人一次次游上来,一次次被装下去,直到浅浅的血色变成一片鲜红,在河面上蔓延开来。
有什么在心口撕裂,有什么在脑海里炸开,是什么,是谁的灵魂在挣扎,是谁的哭喊无声,是谁?
是谁···················
“姑——”阿媛的尖叫还没出口,就被凌天骄一把捂住。
“别叫··········”她的声音沙哑,低沉,却毋庸置疑,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只是个梦不是吗?可这若是梦,那为什么她的痛无比真实,真实的让她想发疯。
风吹起树叶哗啦啦的响,孩子面无表情,凝视,却没有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怀里的孩子睁着一双通红血丝的眼,浸满恨意,任乌黑的血染透她干净的灵魂和稚嫩的心。
密林幽深,夜色渐浓,那些官兵也陆陆续续都走了,只余下地上血腥的惨剧。
夜风呼号,犹如不甘怨恨的灵魂,在这里嘶吼怒号。
李宸缓缓放下捂住阿媛的手,手掌虎口处血肉狰狞,鲜血顺着雪白的皓腕蜿蜒。
她将手上的血靠近唇边,浓浓的腥味顿时从舌尖蔓延进去,令人作呕。
这是真实的人血,真实的痛,真实的泪。
现在,她还能告诉自己,这是个梦吗?
是吗?
如果,这是一个梦,请让我快点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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