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泛晴,远处一抹红霞横挂天际,几片枯叶在空中翻飞,寂静落下。
凌天骄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她已经走走跑跑追了一夜,若不是顽强的毅力和心性,只怕早已倒下。苍白的小脸布满疲惫,披头散发的,像是肮脏的乞儿,泥泞的道路蜿蜒曲折,不知通向何处。
山风拂来,带来淡淡甘泉的味道。凌天骄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忽然间,她脸色大变,目光转向风吹来的地方,一丝血腥气若有若无,顿时,一股窒息感冲击胸腔,像是巨石压在心头。凌天骄扒开眼前凌乱的树丛,火棘蔓延的枝刺毫不留情划破她娇嫩的肌肤,留下一道道血痕,但是她早已顾不上了。每走进一寸,血腥越重,茂密的枝干挡住她的视线,她恨不得立马一把火烧光。
一阵风迎面扑来,浓郁的血腥气令人作呕,凌天骄眼神锐利,步子轻放,本能的抽出腰侧匕首,呼吸仿若静止。三、二···一,一个猛子扎进树丛,目露惊诧,只见秦烨的马四蹄被齐齐斩断,周围四个黑衣人的尸首,惨不忍睹,钢剑断开,泛着幽咽的光。其中一个被拦腰斩断城两半,鲜血淋漓,手上还握着精巧的弩箭。另一个表情扭曲恐怖,死状极惨,即使凌天骄前世见过各种奇怪凄惨的尸首,也禁不住阵阵心悸。
凌天骄蹲下身,摸了摸马匹,血还是温的,看来秦烨应是刚走不久,若是加快脚程就会赶上了。
魏国地处东亚大陆西南,东临南唐,西接西域各国,土地肥沃,物产丰饶,人民富足,虽国土面积最小,地处偏僻,却是东亚大陆最富庶的国家。
前方的路逐渐平坦,行人也多了些,凌天骄抬头眺望,秀眉微拧,只见一座小城安然矗立,高大的城墙上官兵林立,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万民。
城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很多,繁忙的人们开始一天的生活,或许是清晨的阳光,或许是魏国温暖的气候,让她寒冷的心不禁生出久违的一丝暖意。忽然,她听到一阵压抑的嘤嘤哭声,凌天骄的脚步微楞,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靠坐在土墙下,单薄的衣料包裹着骨瘦如柴的身子,怀里似乎抱着一个孩子,暗红的血从襁褓里滴下,隐没在泥土里。她低着头,脏乱的头发遮住了她的面容,她看不清她的表情。
凶神恶煞的守城官兵走上前来,一脚踢倒女人,粗暴的动作竟使得怀中的孩子滚落出来,凌天骄凝神一看,心中一惊,小小的婴孩身上插满了短箭,就像不久前那场以人为猎物的射杀。女人尖叫一声,哭嚎着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无神的眼睛一片涣散,没有一丝生气,分明是已经疯了。
官兵厌恶的看了她一眼,怒吼着让她滚远点儿,便回身离去。突然,那女人扑上来,仿若凶狠的野兽,眼睛泛着狠戾的光,官兵猝不及防下竟被她撞倒,女人猛地扑上去,从后面掐住他的脖子,嘶吼着,尖锐的指甲深深拗进皮肤,压抑的仇恨像是开闸的洪水,汹涌而至。官兵翻身而起一把将她甩开,一脚狠狠踢向女人的胸口,“嘭”的一声,女人的身子顿时飞落出去,官兵捡起长枪,狠狠捅进女人的胸口,小腹,一下一下,鲜红的血顺势喷涌出来,染红了一方土地,无神的眼睛直视上天,嘴唇一张一合,仿佛离了水的鱼,又仿佛在说着什么。
“呸!不识好歹的贱人。”
凌天骄呆呆的站在那里,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温暖的风吹来,冰凉透底,激起一阵颤栗,分明是桃花的味道,却闻着尽是血腥气。
女人残破的尸体随意的扔在地上,路上的行人匆匆而过,带起微风吹过女人破碎的衣角。
凌天骄眼含复杂的光,慢慢转过身,低下头抬着沉重的脚步走进城门口。极度的厌恶感从心底生发,犹如点点星火,瞬间燃烧。突然一股大力袭来,瘦弱的身子被迫后退几步,“该死的奴隶,瞎了你的狗眼!”还未等凌天骄反应过来,粗鲁的狂怒声伴着一个重重的巴掌甩在她的脸上,凌天骄被打倒在地,眼睛一阵昏暗,两耳嗡嗡作响,脸颊顿时肿起来。
抬起头只见一个满脸横肉,身材壮硕的守卫朝她吐了一口浓痰,咒骂一声晦气,厌恶的撇她一眼转身而去。凌天骄双拳紧握,青筋迸出,风吹起碎发,现出孩子通红的双眼,拼命压制着心中的怒火。
城门下,一辆马车正巧路过,微风吹起门帘一道极细的缝隙,目光悠远,空谷幽香。
然后,马车停了下来,少年从马上下来,一袭白衣纯净无暇,他走上前,蹲在凌天骄面前,递上锦帕。
凌天骄微一抬头,便撞见少年淡笑的神情,他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容颜秀丽,似乎还带着一丝纯真的稚气,气质高雅绝伦,仿若高山流水,悠长绵延。
他定定的看着这个孩子,手中锦帕用向前递了几分。
凌天骄却独自站了起来,眼神坚韧,扬手擦掉唇边的血迹,看也不看那少年,朝城内而去。
孩子的心底,一个名为信念的种子开始萌芽··················
我记住了,这一巴掌,这些屈辱,我一定千倍百倍的讨回来。
雄伟的城门高耸,石顶雕刻远安城三个大字,将深深烙在她的心头,任时光荏苒,永不磨灭。
那男子站在那车旁,望着孩子的身影独自远去,依旧是那副淡笑的神情,丝毫没有为此恼羞成怒。
身边侍从低头道:“公子·········”
“走吧,回南唐。”
茂密的树林里,秦烨脚步轻浮,身子摇晃如同被人操纵的傀儡,没有一丝生机,朝着前方挪去,长刀划地,沾满暗红干涸的血,长长的睫毛轻颤,却是透着一股肃杀的气息。
暗影浮动,风云变幻。
凌天骄一把割断眼前的灌木丛,眼前顿时清晰起来,抬袖擦掉额头的汗珠,苍白的脸上沾着几片碎叶泥土,她仔细探查地上的痕迹,脚印凌乱,但是对于她来说,找出秦烨的并不难。用手左右比划,心下登时明了,清澈的眼眸微微闪动。
天色有些暗,树影摇曳,凌天骄双眼紧紧盯着地下,跟着脚印直走,渐渐眉头皱了起来,忽然一丝轻微的声音传来,凌天骄瞬间弹跳而起,一个旋身躲在粗大的银杉后头,身子贴紧树干,右手反射性的停在腰间,一切都静止了,周围只余下淡淡虫鸣声和着树叶交错的沙沙声。
确定一切正常,凌天骄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她慢慢从树后走出来,月光照在她的身上,笼罩一层银白色的光,顿了半晌,凌天骄的眼中惊讶,疑惑,庆幸···欣喜一一闪过,她想要出声呼唤前方静静伫立的少年,却发现喉管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着急的走上前去,少年紫色锦衣早已看不出原样,背脊像是被什么压住一样,在斑驳的月影下有些佝偻。
凌天骄唇角向上倾斜,欣喜和惊讶充斥她整个心胸,以至于她灵敏的感官丝毫没有发现隐匿的危险。瘦弱的手带着些许期待伸出去,想要拉住少年晃动的衣摆。恍若闪电般的瞬间,一股令人窒息的压力迎面袭来,凌厉的刀锋狠狠撕开静止的空气,带起呼呼风声,朝着孩子单薄的身子劈下。凌天骄的眼睛徒然睁大,透着巨大的震惊和不可思议,她几乎是依靠着本能和多年特工生涯练就的灵活身手才勉强躲过这一刀,登时下一刀挟着杀气冲击而来,凌天骄一个狼狈的翻身顺手抽出匕首抵挡,“叮”的一声火花四溅,在昏暗的树林里格外刺眼。
“秦烨,你疯了!”凌天骄怒吼道。
寒风登时一番凛冽,乌云密集,遮住了温和的月色,迫人的气势被一丝一缕抽走,树林再次恢复平静,仿佛那惊心动魄的一刻从未发生。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冷漠的语气像是被冻住一样,寒气透骨。
凌天骄眉峰微皱,心神一紧,右手微微靠后,握住匕首,身子向后仰着,一双水眸清澈见底,小嘴嘟着,神色自然的说道:“我来找你啊,你说了要带我回北秦的,为什么要扔下我?”
秦烨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转过身去,“不要再跟着我···”沉凝的声音被风吹得支离破碎,凌天骄眼睛微眯,少年的背影萧索孤单,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漆黑的夜空,传来夜枭一声长长的凄厉的惨叫声,把恐惧和痛苦分毫不差塞进人们的心里。
凌天骄一把撕开秦烨的衣服,眉峰顿时皱起,伤口恶化的更严重了,不仅如此,肩上和小腹也添了不少剑伤,再加上没有及时包扎,伤口发炎脓血直流,凌天骄心中疑惑更甚,她伸手抚上秦烨额头,果然,滚烫似火,棱角分明的脸上青白交加,冷汗直冒,双眼紧闭,仿若经历着极度痛苦的梦境,薄唇毫无血色,不住的喃喃自语。右手紧紧握着刀柄,骨节突出,整个身子几乎都在不住的颤抖,紫色的锦衣和伤口处的血肉粘连在一起,微微扯动,便是血如泉涌。
凌天骄紧抿着唇,猛地一把撕下,破旧的衣料连着皮肉一起脱落,鲜血瞬间喷涌出来,她快速包扎上去。秦烨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倒下去,倒是吓了凌天骄一跳,若不是她跟在后面,秦烨这个样子,那里还起得来。
“父皇···母后···”
“母后····”秦烨不停的呢喃自语,一滴晶莹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砸在落叶上。
“哼···你以为你还是天之骄子,秦国的太子。如今不也是个丧家之犬,这么着急回去干什么,向大周摇尾乞怜吗····”
“听说秦国大皇子殿下一表人才,文武双全,如今不也成了一堆肉泥,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万马奔腾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瞬间踏碎的场景,秦太子没有目睹当真是可惜了。啊哈哈哈····”
“一个废物,也配我们几兄弟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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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