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君泽见女子如此随意甚至高傲的语气,也并未恼怒,他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四四方方的,黑色涂漆,远远看不清样子。
他缓缓策马踱步上前,一手紧握马缰,一手托着盒子,然后,望向女子,眼底莫测的眸光微闪,神色未变,递出盒子。
就在这时,女子身子徒然而起,快若闪电,动若脱兔,右手伸出,瞬间利剑绽射,直击而来。
傅君泽似乎早已预见如此,眉梢一挑,身子拔地而起,手握住盒子疾身而退,翻身从马上下来。
凌天骄眼神锐利,毫不喘息短剑斜劈,敏捷而上,微风飒飒,吹起她衣角翩飞,傅君泽足下错踏奇步,伸臂抵挡,手中并无兵器,那锦盒倒也结实,硬生生的接下几剑,一瞬白影晃目,锦盒侧挡,前腿后踢,凌天骄一剑全然落空。
电光火石间,女子轻挑剑锋,遍地残雪凌空而起,身法诡异,直指对方胸口,傅君泽从容以对,身子斜侧避开,两人错身而过,凌天骄剑锋凌厉,只听“哧”的一声响,竟将锦盒直直劈开。
傅君泽眼中暗茫精闪,双手交错,徒然迎上。
远远望去,山丘残雪中,一地银白,两人身姿矫健敏锐,招式狠辣,步步杀机,长风横扫,轻裘飞扬,凌天骄剑下招式锋利,如密网大张,毫不喘息,傅君泽则泽如一叶扁舟,顺势而为,处于风口浪尖却依然泰然自若。
凌天骄白色狐裘迎风开展,剑锋狠绝,却每到千钧一发之时落了空。
就在这时,身后不远处传来密集的马蹄声,听着声音只怕有上十人左右,说时迟那时快,凌天骄一柄长剑将他逼到树前,使其无路可退,剑锋直穿而过,如长虹贯日,残雪纷飞中,冰寒的剑抵在傅君泽的喉管,分毫不差。
她冷笑的看着对方云淡风轻的样子,“传闻大周长平侯不仅智绝无双,聪敏绝顶,身手更是无人能敌,是这样吗?”
傅君泽嘴角含笑,气质卓绝,“既是智绝无双,又岂能任人宰割。”
右手平举,一把弩箭正对凌天骄胸前,修长的手指握着弩箭机括,微一弹指,便可令其命丧黄泉。
霎时间,两人竟是势均力敌!胜负难分!
寒风徒然而起,少女与男子的墨发纠缠在一起,迎风飞舞,凌天骄眼眸微垂,望了一眼胸前的弩箭,心神一凛,只觉得非常熟悉。
济州?那是上个月发生暴动的城池,她曾和方靖一起去过,难道·············
“宸儿不记得了吗?”傅君泽透过她的视线,淡淡道。
凌天骄毫不示弱的回视,冷然道:“记得又如何?你想怎样?”
冷风簌簌,身后的马蹄声也愈发近了。
傅君泽的脸色顿时冷下来,一双眼睛锐利非常,声音低沉道:“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杀了你啊!”
“就凭你们?”
“不!”凌天骄扬起头,双眼凛冽,“凭我!”
身后远远传来侍卫的呼喊声,人数众多,凌天骄不得已放开剑锋,傅君泽亦放下弩箭,他一手拿着弩箭,负手而立,望着凌天骄,声含警告,“不管你们在筹谋什么,最好,小心点儿。”
凌天骄冷哼道:“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说不定你会死的更惨。”说完,竟再也不看他,转身上马扬鞭而去。
大周历元启三年,三年一度的皇族狩猎因宇文一族的倒台而中途落幕,初春的日子,明煌城内大雪纷飞,一片苍凉,宇文宗平一案连审七天,受众人关注,最终杀死李霖证据确凿,以权谋私,贪污军饷,在加上宇文宗平的三子宇文南锦在对抗东晋一役上,延误军机,以至于三万人马全军覆没,龙颜大怒,当夜盛华宫下旨,灭宇文氏一族,全部斩首示众。二月初,盛华宫传召宋氏家主宋乾,将西南镇抚使的职位交给了他,帝都骁骑营指挥使则任命给了傅君泽。这对于京都门阀来说是一个大的换血,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宇文家倒了,却凭空出了一个宋氏门阀,备受皇恩,而傅君泽的地位亦不降反增,手握骁骑营的军队,可谓是实实在在的兵权,掌握着皇帝的安危,无人敢轻视。
对于这些,最不甘心的莫过于扳倒宇文家的朱氏一门,原本费尽心机除掉宇文宗平,以为便可以顺势接手宇文敬爱的势力,夺得京都的控制权,却没想到,尽为他人作了嫁衣,这叫朱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京城的风起云涌,暗云波涛,都隐藏在金灿灿的浮华奢靡中。
此时,寒云关外,鹅毛般的大雪肆意纷飞,积雪过膝,天地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而城守府邸内,众人围坐,炭盆的火噼啪作响,火星猎猎,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最终还是司敬忍不住出口道:“大人,傅敬宣如今屯兵广陵城,其用意昭然若揭,我们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吗?”
司鸣接口道:“是啊,大人,广陵城乃是大周的边境之城,少主回来的必经之路,傅敬宣挡在那儿,算个什么事儿啊!”
姚谌抬手止住他们,面色沉静淡然,身姿修长清雅,笔直站在中间,多年光景,他似乎还是当年睿智爽朗的样子,没错,他,便是大周的太傅,暗卫的真正主人,秦烨的老师。
他凝视着身后的地图许久,才说道:“这件事,不着急,我想知道的是京城的状况如何?”
“是,”司离神色严肃,放下手中的扇子,道:“京城里,狩猎不久前结束,宇文氏族灭门,欧阳易升迁京兆尹,傅君泽接管骁骑营,宋氏门阀崭露头角,十二皇子被封为澈王,七皇子为宣王,并将傅大将军与陵屏公主的女儿赐婚与他,三皇子为安王,五皇子为齐王,至于其他皇子,不曾有如此大的封赏,而少主和姑娘府内这几日似乎多了许多密探暗卫,不知目的为何。”
“京城倒是越来越不安分了。”姚谌眯着眼,抚须道。
“那我们该怎么做?”司鸣疑惑道。
“你们?”姚谌微许笑意,“京城你们是插不上手了,准备接洽吧。”
“接洽?”司敬一头雾水。
姚谌肃然起身道:“下个月是周皇大寿,我们也该准备准备了。司鸣,立刻带人去益州,暗中替换掉守城兵卫,阻断云时进京之路,其次,护秦烨会北秦。”
“是。”
“司敬,去罕什城,仔细勘察突厥的动静,绝不能让他们在这个时候南下秦都进犯。”
“是。”
“司离,跟随司敬一同前去秦都,调离边境周军,凡有疑心者,杀。”
“是。”
“至于司齐,暂时留在寒云关,我还有事要你去做。”
“是。”
许久,姚谌道:“今天的会议就到这儿了,你们几兄弟马上动身出发,时间紧迫,玩不可拖延。”
司齐连声道:“是,大人也要保重身体,寒云关不比明煌城,寒意刺骨,大人身子不好,我们几弟兄不在,大人万事小心。”
“嗯,去吧。”姚谌点头道。
待到所有人都离去,房间内顿时空旷了起来,姚府的老管家姚安为他端上热茶,放在案上,又走到一旁,将狐裘披在他身上。
“老爷,又在想那些事情,别累坏了身子,原本病就未曾完好,又得奔波。”老管家摇头叹道。
姚谌却不甚在意,笑了笑,“一点小病,早就好了,你还担心什么!说到底,乱世之中,又有几天能过的消停,但愿祖宗的百年筹谋,暗中布下的天罗地网,最终,能得偿所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