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还有小待在一旁翻译,后来那小待自己都险些抽倒。干脆由着那使节乌七八糟的读完。进献的诸多珍宝后面还有一位美人儿,自然而然的就被忽略了。而这位美人儿自然就是译名苏妲己入宫的白晨。
白晨自车中睡得正沉,迷迷糊糊被流水叫醒,起床气不经意一出,温候在车外自是感到气息压抑。
等到她彻底醒来下了马车,一时忘了自己这是在哪?也怔了一下,遂看了温候一眼,只觉得这人年过半百,穿王宫内待常服,身体微躬轻抖,一头汗渍。倒没有一点内宫之人的精明干练。
转身带着流水穿过一群呆怔的待女宫人,也不用软轿竟直走进了王宫。
温候缓过神来两人已经走出老远,还能隐隐听到粉红衣裙少女清脆的嗓音。
“小姐,这就是王宫啊?也不过如此吗?”
“……”温候招呼着宫人匆匆跟上,刚好听到这句,脸色一黑。心想,这少女虽年少稚嫩无知,却是太大胆了些。
苏落他虽没去过,可不等大王出兵就吓得归降的小小偏远部落,能有如何富贵。
谁知流水接着又说了一句:“还不如家里呢,小姐,你看这假山用的石头都是普通的灰岩石。还有这芙蓉也是普通的五色芙蓉。”
“……”温候跟在后面,脚步一跄,心里如雷霆下世震惊不已。
这,这,这一等五色芙蓉,就连王宫里也为数不多,民间更是百闻难得一见。却被这丫头说得像野草。
“哎!这些柱子都是普通红木的,连紫檀的都没有,还是家里漆金木的好看些。”
“……”温候左脚踩到右脚生生拌了个跟头。
“小姐,小姐,你看……”
温候被小待扶着麻木恍惚如幽灵一般将人送到了桃夭宫,这才恍惚着又顠回了寿仙宫。
白晨一路上欣赏着雕梁画柱,假山怪石,奇花异草倒也自在。对流水这叽叽喳喳理不理都能自己说一天的毛病早就麻木了,直接屏蔽。
由内待引着穿过二重宫门,转了几转回廊,这算进了后宫地界。
假山后面人头一闪,露出半截玉簪子。柱子旁边人影一晃,淡粉绣鞋鞋帮还在外面。迎面走来不知正办什么差的当下怔在路中间儿忤着忘了让路,还是温候叫人给拉走的。
只一个照面,这一行人稳如泰山,徐徐然直奔早已准备好的桃夭宫。
后宫之中却是炸了锅一般。苏妲己长得如何美貌。跟着的丫头都跟大户小姐似的。一个小部女子进宫竟然敢穿正红。听说宫门外都是温候总管亲自去接,足足等了两个时辰呢。听说用的车是从没见过的四马拉车,光那车架就不知道有多华贵……
一个又一个消息通过明里暗里,想都想不到的渠道,在表面平静的后宫中以光速传播四散开来。
一时间有人兴奋,有人紧张,有人期待,有人愤恨……
不管如何,白晨一行安安稳稳的住进了桃夭宫。
听说随后送进来的行李里日常用的,穿的,戴的,吃的,玩的,看的。足足抬了四十几箱。不知惊呆了多少等着看热闹的后宫八卦女。
王后寝宫。
“啪”的一声,茶盏连着盖子一起摔了个粉碎。
热茶溅在跪于一旁的宫人身上,烫得浑身一颤,终是不敢起身。
“穿的正红?”声音温婉,听不出摔杯子的怒气。
宫人却不敢抬头,碰着地面的脸吓得煞白,额上汗珠落在深红织花地毯上悄然无声。
“是,是,是穿的正红……”
王后姜汤轻轻挥了挥手。宫人如大赦般起身后退着出了门口,这才抬袖擦了擦额上汗渍。
姜汤转身坐在雕花铜镜前,镜中丽人云鬓高挽,皓白额间坠着金凤含珠,弯弯叶眉衬着含情杏眼,粉面桃腮却自嘲浅笑着。
穿大红?竟连一个小小落部都能欺她辱她了吗?
一直站在铜镜旁的贴身待女子玉重新端了热茶,放在姜汤手上时轻声劝了一句:“娘娘何须动怒,大王过几日就要亲争东夷,少则也要几月才能回转,到时候有的是机会。”
姜汤听完伸手接了茶,却没有喝。一手端着盏底,一手拿着盖子轻抿,似是那杯里能开出一朵花来,细细看了许久,保养极好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装饰华丽的寝宫中,只有溜金熏香炉里还竟自升腾着浓郁的海裳香气。门边站着四个待女低头垂目,无端端感觉到一阵凉飕飕的阴风。
都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或是生一场大病也好。
只恨偏偏今日值事,却听到了不刻听的。
时间在诡异的寂静中慢慢过去,直到杯里再没有热气升起,姜汤这才抬头吩咐了一句:“去把姜容叫来。”
子玉称:“是。”去门外叫了小待去喊人,自己又回了殿中。
不过片刻门外宫人回禀:“姜容到了,在殿外候着。”
“进来。”
姜汤放下手中杯盏,站起身走到红木雕花百折窗前,窗外正对着一丛花开繁盛的粉色芙蓉,那花在徐徐轻风里开得羞羞怯怯,似个娇艳粉嬾的美人欲说还休。
姜汤转身对着门边的四个待女吩咐道:“去把窗外的芙蓉都拔了。”
待女心中一惊,忙急急跑了出去。姜汤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姜容,一身修身黑衣,眉目硬朗,脸上从来没有多余的表情。这人原是父候的护卫,武艺高强,为人稳妥。父候担心她远在朝歌无法接应,特意将姜容送到她身边。
姜容也确实帮了她不少,特别是应对后宫那些妄想跟她争宠的女人。
“去查苏妲己的底细,要仔细一些。”
“是。”干脆利落的回答,决不拖泥带水。这就是姜容一惯的风格。同他的身手一样,干脆到狠绝。
只一眨眼黑影一闪,人已经消失在原地。
桃夭宫。
白晨进了外殿,身后跟着的流水竟自打发了明面要跟着伺候暗着却不知是谁安插的间谍们。一扭头跟进来,只随便看了一圈,小嘴不知撅了多高。对这间温候叫人重新布置的宫殿显然不满意到了极点。
见自家小姐已经走进了内殿,忙跟过去,脚还没落地抱怨就先响了起来。
“哎,小姐,这王宫怎么这么简陋啊?”
见白晨走到软塌旁快要坐下去了,忙挡手给拦住。
“小姐,先别碰,等等等等。”
闭目抬手,在额间一点,两手做了个奇怪的手势,一道绿色辉芒自殿中散开。
睁眼满意的点了点头:“小姐,可以坐了。”
软塌上淡黄色锦褥已经变成秋香色织百花软锦的,另还多了几个同色的白晨惯用的抱枕。白晨摇头,歪在塌上抓过一个抱着。
“你现在倒是比我还挑剔?”
“不是啊,小姐,我是怕你住得不习惯嘛。想着平日用的都带上,你又嫌麻烦。”
说着不知哪里端了杯温度适中的茶,放在白晨手边。用的自然是她惯用的玉兰杯。
“小姐,这王宫中也不过如此,看着还及家中舒服呢。”流水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屋中各处,能让她法眼看得上的地方还真没有。
“只是随意呆几日罢了,你把家搬来到时又要搬走,也不嫌累?”
“小姐,我们要在这王宫中呆到何时啊?”
听她又开始了这一路来的第一千次问,白晨自动把这句屏蔽,头枕在一只手臂上。根本懒得再去理她。
流水正顾着研究殿中多宝架上摆放的玉瓶,没办法,她对这些小姐说很值钱的石头都很有兴趣。不过这块好像没她身上的绿,也没家里的那些透亮,摸上去手感也不是很润。
正倒腾着,突然觉得殿中太过安静。
一转头,一见自家小姐眼看快要睡过去了,哪里有听她说话。
放下手中玉瓶一跃蹲在软塌边上,双手拉住白晨手臂开始摇晃,使出拿手撒娇大法。
“小姐,小姐,别睡了,你都睡了一路了。你还没回答我要呆到何时呢?小姐干嘛好好的要答应那个什么长老嘛?朝歌一点都不好玩我们……”
白晨见她又要开始唠叨神功,忙开口转移话题:“我的好流水,你快把带来的东西收实好,纣王过不了几日就会离开宫中。到时带你出去走走。”
“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何时骗过你。”
流水一听可以出去玩,果然满脸高兴的收实东西去了。对付她这爱玩的性子,这一招百试百灵。白晨摇头轻笑。
别看流水十四五岁的样子。她可是修行了数千的火参精。
自从在参谷中遇到化为人形的白晨,被惊得愣了许久,之后就一直跟在白晨身边,如何都赶不走。白晨无法只得从此多了个小跟班。
只是她虽然有几千岁的年纪,却自出生就呆在参谷中,不通世事。天真烂漫的很。整日像个孩童一般。只要有的玩就什么都好。
也不知是不是受了火参一族那个特别能唠叨的大长老影响。流水自能化人形以后就越来越唠叨。随便一点小事就能说上半日。还好是人就有弱点,当然,火参也有弱点。只要一提起玩,流水立刻就会忘记接下来想说的话。
白晨歪在软塌上有些蔫蔫的,刚在马车上睡得正舒服,就被叫醒了。这会没有流水在一旁叽叽喳喳,好像又有了些睡意。伸手又抓了个软枕过来。躺在塌上就闭起了眼睛。不想这一睡便陷入了许久不曾记起的恶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