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那逃走的狐狸,果真藏在这洞里?”
她边问边扭脸四处张望,见这荒山实在太过荒凉,也没什么可观的景致,不由失望的转回头,小嘴习惯的一撇,正是流水的标志性动作。
“嗯。”白晨眼望洞口,几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那小姐,我们来这里干嘛?”
白晨不答,只抬步走进了洞中。
流水一见只得紧跟着进了洞口。山洞入口很小,将将够一人通过,里面光线晕暗,几不可见。流水一伸手从怀里拿出一颗不大的夜明珠,淡白的光自她手中亮起,照出了一条前路。
二人走了几步,就见越往里走越宽。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走到了一处像是石室的地方。在石室靠里侧的一块平整大石上正躺着奄奄一息的狐秋。
狐秋那日虽然侥幸逃生,却也被天罗地网阵吸走太多灵气,心境绝望之下,最后一击又用尽了平生所学。等逃到安全的地方已是油尽灯枯了。
此劫来得太过突然,她身边又无灵药疗伤。一时间躺在这洞中竟然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她正有些恍惚的时候,朦胧中闻到一阵悠然之香,似是有些熟悉。随后就觉察到有人来了洞中,怎奈她全身无力,已经无法起身。
狐秋心想罢了,是劫,终是躲不过的。又想到一族中只逃出她一人,她若身死将来何人将这灭族之仇告知族长!何人为惨死的众狐讨得公道!心中这便又生出了不甘来。谁知那人走近狐秋,并未出手击杀,只是喂了她一颗丹药。
那丹药一入腹中便是烈火灼烧一般。
狐秋只觉得五内具焚,灼热渗透骨髓。她不由得眉头紧皱,脸上表情痛苦扭曲,周身衣物不过瞬间已经被汗水湿透。
足足熬了几盏茶的功夫,那灼热才渐渐消退,腹中只觉得灵力充盈,经脉似被洗髓了一般。全身说不出的舒爽。
她这才有些力气,抬头看向那救命之人。只是一见来人便愣住了……随后勉强下到地上,想要跪下,却被流水上前赶忙拦住。
“虚弱成这样了还乱动。当小姐救你一次容易。光那参……”话说一半白晨一手拎着后领,扔到一边。
狐秋躺在大石上,以额头碰触石面,行了一礼。
“多尊长神救命之恩!”
“不必多礼。”
“只是灭族之仇……”白晨一抬手阻止她再说下去。
“冥冥中自有定数,你,你好自为之。”说完宽大衣袖一挥主仆二人消失在洞中。
狐秋望着虚空之处,良久才收回视线。想起轩辕坟中惨死的众狐,恨得双目通红,眼中仇意晃若实质。
天下大乱之势便在这一眼之后拉开了序幕。寝室装饰得简洁,幔帐淀青厚重,剑几沉红光润,随处可见男子硬朗之气。半屋子人聚集在此处,却没人发出一点声响。所有人眼里都有些紧张的或是泛着哭泣过后的微红。
红木大床上沿雕着百年好合精致纹样,淀青床帐斜斜俺着厚褥软枕上面色苍白消瘦双眼紧闭的男子。男子已经昏迷了月余,从东夷不远千里被快马接回朝歌,一路颠簸却仍没有醒来的迹象。这昏迷的男子正是被东夷祭祀所伤的武成王黄飞虎。
纣王坐在床边锦凳上,担忧的眼神在姜尚与黄飞虎之间不断的流转。站在他身后的黄飞虎之妻贾氏见迟迟未有动静,本已红肿的双目堪堪又流出了眼泪,赶紧用手捂住嘴,就怕发出一点声响,影响了道长诊治。
姜尚右手搭在黄飞虎左手腕上,双目微眯,表情似是思索般的凝重。
寝室中寂静无声,时间凝固了一般沉重压得众人心中沉闷。
不知过了多久,似是终于诊出了病因,姜尚放下手不待纣王等人上前追问,转过身说道:“将军是被那阵法中污浊之气所伤,神识被困在脑府中,这才昏迷不醒。”
“道长可有解救之法?”纣王听他说完忙追问道。
“呵呵呵,天意,天意不绝将军。”姜尚手一抚须呵呵笑道。
“天意?道长这是何意?道长一定要救救我家将军。”贾氏说着就要向姜尚行跪拜大礼,却被姜尚急忙一手托住。
“夫人莫急,将军命不该绝。小道前日奉旨前去捉妖。三昧真火焚妖数众,却是被我练出了一颗万灵珠。此珠为众妖妖灵所聚,灵气充沛。正是可驱邪延寿的灵丹。”
说完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碧绿色小巧玉瓶。瓶口一开,众人便闻到一股清冷香气自鼻中渗入心肺十分舒爽。
姜尚倾手自瓶中倒出一丸姆指大小的莹白丹药,剔透润泽,似有淡淡光晕流转。
众人眼见姜尚将丹药喂入黄飞虎口中,不过片刻,床上之人脸上渐渐有了血色。又等了一会还不见其醒来。众人不由又有些紧张。
“道长,飞虎为何还不转醒?”纣王开口问道。
众人心有灵犀一般,目光皆齐齐看向姜尚。
“大王不必心急,将军被污浊之气侵染已久,即是灵丹,也要将那邪物慢慢消去,才不至伤到将军本源。”
听他一说,众人这才放下心来。贾氏擦了擦眼角,转向姜尚躬身一礼。
“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夫人不必多礼,将军明后日必会转醒。”
温候在一旁见事有转机,这才将提着的心放下。
自月前纣王接到战报,便一直忧心忡忡。黄飞虎与纣王师属同门,自幼便情同手足,见他被人所害,生死未知,心中怎会无担忧之虑。
宫中下人见自家大王脸色阴沉,连日来胆战心惊,连大气都不喘一声。温候每日伴在纣王身侧,也只见到自家大王在桃夭宫中方才露过笑脸。如今算是终于雨过天晴,他这才敢向纣王禀报内宫事物……
原是纣王生辰就要到了。各宫主子都卯足了劲,恨不能使出浑身解数来讨纣王欢心。如何贺庆之事自是众多人关心的。姜烫理了章程,送来寿仙宫已经几日。可那时自家大王满心都是东夷战事,谁敢拿这些去烦他。
如此纣王回宫之后略微看了几眼,也就吩咐着照办了。对于这些琐事,他向来不太留意,全凭王后做主便是了。
他继位那时尚还年轻资浅,一心只想着稳固政权。不得不用尽心机拉拢各方诸侯。只有娶了姜汤东伯候才永远不会背叛于他。他给不了她想要的情爱,但他让她成为了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就像后宫中的众多女子一样,她们每一个人都有一个位置,一个符合自身价值的位置。
纣王不由得想起桃夭宫中,那静如深夜昙花开,凝如梢上明月辉的女子。心中暖意渐渐浮起,又思及已经建成多日的藏书阁。那女子如此爱书,见到必会是欢喜的吧。一丝浅笑便不自觉的显在了眼底。
温候见他如此,必是又想起了桃夭宫中的,心中一时复杂。
他在这宫中数载,识人非一般人可比。那红衣女子,淡然从容,却也无情冷漠。一双细长眼中难见一丝红尘情锁。自家大王难得情深一回,却遇上这么一位。也不知是福是祸!
桃夭宫中。流水站在软塌一侧,眉头微皱,心中无比庆幸。
还好,她换了粉红衣裙,要也像琉璃一样,直接穿着化形时幻化出的绿衣裙。那她跟小姐站一块的效果,就像现在眼前这两人一样……
小姐,怎么说来着?红配绿,唱大戏!边想还习惯性的撇着嘴。
这边刚从灵狐岛赶来送信的琉璃,一头黑发干脆利落绑了个马尾,翠绿绸带两头挂着乌黑泛光的墨珠垂在耳标。一身同样翠绿的衣裙像青葱出水,衬得小脸水嫩,只是表情却如极地坚冰般冷硬。
就像没见到流水这号人一样,一脸严谨把大长老传信的锦囊递到白晨手中。
“大长老闭关百日才占出此卦,命我立即送来了。”
白晨挥手示意她竟自找地方坐下,素白手指灵活一翻便拆开锦囊拿出了一个短小精致的竹片。
碧青微黄触手生温,不是一般竹子,两面都磨得十分平滑。翻来覆去看了两遍,还是平滑平滑再平滑,光可拟镜,照不出人脸。
白晨眉目微挑,疑惑,看了一眼琉璃。琉璃一脸寒气中透出一脸茫然。
白晨随即就有一种想翻白眼的冲动。用搞的比地下党接头还神密?这连个暗号暗示暗语都没有,到底什么意思?
千万别告诉她又是天机不可泄露!不能露,当初谁非要赶人,还说什么入世劫出世静?是不是人越老,不对,是狐越老就越爱搞成这样,神神秘秘的?
流水站一边偷看了半天,弄得也一脸茫然,不由得就犯了病。
“大长老搞什么,神神秘秘的?琉璃,你传个信儿都不知道传的是什么?这个竹子它是什么意思啊?哎,小姐,你倒是说句话呀。你看懂了吗?大长老有什么事干嘛不让我直接带回来,还另派个人跑一趟?哎,你们……”
白晨早就习惯碎碎念神功,开启声音自动屏蔽功能,手上翻来覆去拿着那块竹片想看出个究竟来。
琉璃显然没她那么高的功力,只好坐在红木雕花椅上装老僧入定,眼观鼻,鼻观心。不是睡着了吧?
趴在塌前的白狮朝阳,到是“呜嗷”的叫了一声,算是终于回应了流水。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门外宫人唱到:“大王驾到。”
好嘛,原来是提醒有人来了,根本没关她什么事。
流水委屈的撅着嘴,站在白晨身后装柱子。琉璃一见有人来,也起身站到流水旁边。只有朝阳仍趴在地毯上玩他新得的玩物,一点没把纣王当外人。
不过片刻,纣王一身重锦紫墨龙纹,双眼含笑俺着清透愉悦,龙行虎步走了进来。上前自找了个离白晨近的椅子坐下,接过温候随后奉上的茶盏抿了一口。他神色自若像是九重天际的神鸟悠然掠过碧蓝广阔的海面,羽翼华艳,却波澜不惊。
他却不知,白晨眼见他走近突然觉得手中竹片似是灼烧一般烫了一下。再一看便多了两行小字“游九天之外,入红尘之中”。指腹摸到背面亦有两字,一见却是“情劫”。再抬头看身前饮茶的男子,心绪不由得有些奇妙的微动。情劫,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