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静趟了许久,直到心绪足够平静这才伸手撑着想要坐起身。谁知手掌触摸到的不是光滑柔软的锦被,倒像是粗糙坚硬的沙石。
心里一惊,双眼睁开。就见目之所及红彤彤一片,仔细看了许久,原来是淡淡的红雾,将眼前景物遮得迷迷蒙蒙看不真切。她明明睡在桃夭宫的寝殿里,手里还抱着一个香软的织锦抱枕。怎么到了这里?
难道仍在梦中?
慢慢坐起,眼睛渐渐适应了红雾,这才看清眼前遍地黄沙,怪石林立。她就躺在两块巨大岩石的中间,再往前数十步是一片枯黄干涩的石壁。
她站起身来四周环视,黄沙绵绵竟是一眼望不到边际。转过身再看石壁半包周的扇形展开,左右也无法一眼看尽。抬头看像是越往上红雾越浓,将石壁遮着也不见尽头。
这红雾不知是什么形成的,没什么味道,却有淡淡的灼热感。
打量完四周,白晨低头,一下被惊得愣住。
这小巧的身量,这艳红的织锦短袄,淡金色镶着艳红玛瑙珠子的宽腰带下面至膝的百蝶穿花石榴裙,一直遮住小腿的深红织锦靴。
伸出细白稚嫩的手掌,这,这……
指甲修得极短,干净莹润,却不是她的手。
正惊着,就听见不知哪个方向传来一声男子喊叫:“小狐狸,你在吗?”声音自雾中隐隐传来,不过片刻就离得极近了。
“小狐狸?”近处一听,那声音不高不低,如潺潺流水撞击岸边青岩,说不出的悦耳。
红雾中渐渐现出一个男子身形来,一身窄袖白衣,领口手掌宽的银边,腰系银色宽带,再一细看,那银色上又用同色绣线,密密麻麻绣着精美云纹,尽显低调的优美华贵。腰带上坠着美玉荷包之类当当脆响,一头墨发整整齐齐束在银冠里,更显得一张脸净白如玉。
他走路的姿势不同于旁人的一起一伏,似是飘着前行,一派悠然洒脱。
再近一些见到白晨站着不动,竟自笑开,一双远山黛眉轻颤着向鬓间斜飞而上,浓密的睫毛下金色双瞳光晕流转,似是旭日初升时偷偷俺进了万丈霞光,端的华丽丽世间无双。
正感叹这一双眸,突然隐约见到视线下方现出一小片白,不同于衣料的雪白清透,是一种柔和的泛着淡淡光晕的莹白。目光下移,就见半开的领口里忽现一道平直精致的锁骨,如美玉精雕一般赤裸裸诱惑着。
白晨敛了敛眉,眨了眨眼,右手轻抬抚着胸口,那里突然狂跳了一下。
暗道,妖孽。
男子走近又叫了一声:“小狐狸,怎么也不应我一声?”声音里含着浓浓调笑之意:“知道了,知道了,要帝姜。”
“帝姜?”白晨愕然。
“哟,这是想哥哥想傻了,自己叫什么都忘了。还是喜欢我叫你小狐狸?嗯?”
白晨再次愕然……
这是被调戏了?
男子见她不出声,伸出白玉样的手指来挑她下额。还没碰到脸,就见白晨呆怔的脸上突然浮起了轻笑。
嘴角浅浅上弯,如上弦月优雅清华,眼睑眨动透着几分俏皮,墨黑双瞳闪着绚烂辰芒被淡淡红雾衬得浩瀚缥缈,细看却犹如漩涡被吸引着深入沉沦。
男子不由得一怔,伸出的手指忘了是要探出还是收回。不及他再细看。稀薄迷茫的红雾里,荒凉广阔的黄沙中,干枯坚硬的石壁前。
响起一声“啊……”
惊天地,泣鬼神的惨叫。
一个字,痛!二个字,好痛!三个字,还是痛!男子清艳华丽的脸上满是委屈,好看的眉头紧紧皱起。
举着右手食指吹了又吹,揉了又揉,双眼里一层雾气,霎时间蒙蒙细雨将春光俺住,平白生出几分萧索凄凉。
看着白晨眼神无声控诉着她惨无人道的残暴,哀怨着她不懂怜香惜玉,悲伤着难得主动一回对方不仅没被自己的风流倜傥迷倒,还……还差点被废了手指。
情何以堪啊?情何以堪?这简直就是对他多情俊美的讽刺,对他人格魅力的侮辱。
这要是传出去让他堂堂天龙新贵向来惹遍九重天无敌手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赤龙殿下以后还怎么混。优雅高贵的凤凰公主,啊!娇美可人的灵雀小姐,啊!妖娆多情的天蛇妹妹,啊!
想着想着越发不能自持,像是九重天已经传遍了血统高贵的赤龙殿下调戏小小天狐不成还断了跟手指。
“哦……”痛苦的呻吟声响起!
白晨觉得自己没怎么用力,只是想给这登徒子一点教训。更不知道他表情有八九分不是痛的,直接被迫害妄想症发作了。
那泪汪汪的眼睛一眨一眨,像被主人狠心丢弃的可怜小狗,在一夜暴雨中湿透了毛发,狂风又将冰冷身躯吹得颤抖。顺着那眼睛看的方向……这狠心没人性的主人明显就是她。
换了哪家姑娘都会被这张脸,这个表情激发满腔母性光辉,恨不得抱到怀里好好暖着哄着,就是摘星星捞月亮也在所不惜。
虽然白晨性情清冷,也不禁有种罪恶感由然而生。
有心想过去看看,顺便道歉,就见那眼神越来越委屈,越来越委屈,由委屈里延伸出悲痛,又由悲痛中生出一种打算死磕到底的决然。赤龙殿下直想到惨绝人寰被九重天所有美人儿抛弃所有男子鄙夷。
“不……”没忍住喊了出来。
白晨挑眉,明明折的手指,怎么像脑子出了问题?五指连心,心又传到大脑,关联性疼痛导至精神失常?
突然,赤龙殿下泪眼一收,立刻春回大地,瞬间变脸之快直追变脸大师彭登怀。看得白晨一怔。不能传出去。就得先把人稳住。
下定决心跟白晨混熟的赤龙殿下神奇的恢复了风流倜傥,嘴角上挑,笑若朝阳。
“没事,没事……”边说边甩甩手指:“我刚刚跟你开个玩笑而以。”
怕白晨不信,忙把白玉样的的指伸过去,伸到一半怔了一下又快速缩了回来。汕汕的尴尬笑了两声。
白晨心中疑惑不知身在何处,急着弄个清楚。见他无事只说了:“别过。”二字,转身挑了个方向就要抬步。
赤龙一见她就要走,起忙出声拦住:“你去哪里?”见白晨抬脚就走,也没打算回答,这才一闪到了白晨正前。面前多了个人,抬起的脚不得不放下。
白晨挑眉,用眼神询问“还有事?”
“你那小丫头还在岩上等你呢,刚刚我看着都快急哭了。你不去找她就这么走了?”撅嘴啧啧两声,摇头感叹道:“对我无情也就罢了,连自家丫头也丢下不管了。这青天白日的怎的有人如此冷血呀?”
方圆几里都被红雾覆盖,光线混沌,哪来的青天?哪来的白日?
某人摇头晃脑将黑白颠倒得理直气壮无比自然。白晨心中一动。
丫头?她确信自己不是做梦,可突然到了这里,还穿在别人身体里……一定发生了什么?
从那丫头口中也许能问出些什么来?
遂开口:“她在哪?”
赤龙殿下见她终于又开了口喜得眼睛下弯,扯出一个笑,淡金双瞳瞬间光彩夺目,烈日中天般让人不敢直视。
白晨暗吼,“妖孽。”
“我带你去找,就在岩上边。”边说边拉着白晨手腕转身向着一侧石壁走去。
“我说你也真是的,干嘛非要练化那灭神火。那魔物可不是好惹的,九重天谁不怕它三分,你却偏偏去惹他。”九重天?又是哪里?等等……
之前这男子叫她什么?帝姜,帝姜……之前只是觉得熟悉,再加上九重天,灭神火这两个名字。
她终于想起了,想起在哪里见过。在灵狐岛的密室,只有族长和大长老才能打开的密监里,记载着许多灵狐一族的传承和起始的传说。她隐隐记得灵狐一族的始祖,传说来自九重天天狐族长之女,名字似乎就叫帝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