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俊俏的赤龙殿下终于成了有主名草,各门公子们先是惊喜的合不拢嘴,再一听那主儿是紫孪公主又都纷纷垮下了脸。短短几日,门中存了百年的好酒都一股脑的进了愁肠。
佳人进了别家门,以前虽只能遥望兮,奈何从此望都要想了再想,天龙宫女主人可不是一般人敢随便望的!
各宫小姐却是羡慕嫉妒恨,砸了花瓶,撕了绣帕,娇弱点的扑进娘亲怀里哭了个死去活来。
赤龙殿下,那就是挂在天上的一轮红日,被整个九天上的深闺人仰头爱慕着,如今这轮红日竟然被人摘了去,从此只挂在她人宫中,怎能不流一腔伤心泪。
天龙一族与天凤一族各自透露出的蛛丝马迹,都表明了二人喜事将近。九重天在人心惶惶的氛围中既将迎来一件喜事。
当事人却完全不同的心境。
紫孪公主在准备嫁礼,满面春光,逢人便笑。赤龙殿下每日守在天狐宫外将石板路压得更平整,不是不想进,而是某人不愿见他。
时间一恍,距白晨离开天龙宫已过了半月。而这半月来赤龙殿下每日必来报到。他始终不信白晨那日话出于心,也许有他未知的苦衷。他强迫自己将那日的事从脑海中忘掉,或者说就算是死他也想死个明白。
可白晨根本不给他机会。
天狼晟睿的伤经过半个月的休养渐渐有了起色,已经勉强可以下床。白晨终于等到这日,几欲开口仍无法说出真相,她怀着对瑶仪夫人和天狼晟睿的愧疚悄悄出了天狐宫后门。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狼狈的逃离。
谁知刚出了门就被人强拉着一路狂奔到了灭神崖低。
白晨挣开赤龙的手,近乎哀求的问道:“你究竟想怎样?那天……听得还不够清楚吗?”
赤龙再次抓住她双手,执着却平静的看着她双眼:“我不相信。你那天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信。”
白晨闭了眼,藏起感动,遗憾,愧疚。
“我们是两条平行的线,本不应有什么交集。”
“你撒谎,为什么不敢睁开眼睛,因为你眼中有我。”
“赤龙”白晨无奈的睁眼,眼中有颤动的水波渐渐满溢:“我眼中有你,却无关风月,你护我,惜我,信我,我都记在心中。只是世间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们终有各自的路要走,就此别过吧。”
“你撒谎,你会为了我担忧难过,会为了我痛哭流泪,你眼中有我,心中有我,我要走的路就是朝着你的方向,跟着你的脚印。没有什么平行,也没有什么别过。我不允许你逃,不允许。”
赤龙双眼泛着红,眸子像被晚霞映衬的夕阳,不再散出刺眼的暖光,像带着日落的萧瑟和伤感迎接着随时隐没的命运。
他紧紧抱着白晨,恨不能就此融入骨血,他像个孩子般执拗,他不要分别,不要无关风月,不要少女眼里淡漠的疏离。
白晨听着他序乱的心跳,漫漫黄沙如第一次初见时一般苍芒,红雾永恒飘浮不知谁人心中凄苦难诉……
他们眼中都含着泪,却都倔强着不肯滴落。像是一场胶着的角逐,谁都不肯认输而后被卷进对方的漩涡里。
风,将黄沙卷进雾里,迷离混沌,恍惚听到有人叫喊,声音越来越近。一个人影从远处跑来口中仍不断叫着:“小姐,小姐。”
白晨从赤龙怀中挣出,人影将将跑近,一身鹅黄,韵蛾是也。
“小姐,你果然在这儿,夫人找你都疯了,快跟我回去。”她边说边上前想拉白晨衣袖,却一把抓了个空。
白晨一下躲开:“韵蛾,我……我不能回去。”
“啊?”小丫头一怔,随即看了一眼赤龙殿下露出一种恍然大悟:“小姐,你不用与赤龙殿下私奔了。”
白晨,“……”
赤龙,“……”
这哪跟哪?韵蛾像是完全没见他们两人尴尬的表情接着道:“刚刚天龙宫差了人上门提亲,夫人见小姐不见了正急着呢,小姐快跟韵蛾回去吧。”
白晨赤龙怔住,转头对看,彼此眼中都是惊诧茫然。
赤龙殿下不过反应了一下,立时惊茫变作惊喜,也顾不得韵蛾在旁抓了白晨双手笑得见牙不见眼。心想定是近日他频频哀求有了效果,母后终于被他的痴心感动。
白晨却皱了眉头,心里寒气直冒。凤后是什么人她再清楚不过,短短几日未见,又发生了什么事让她突然改变主意?还是又一场预谋?不管凤后打的什么主意,白晨被赤龙韵蛾硬拉回天狐宫终是没有偷溜成功。
天狐宫中,瑶仪夫人一脸愁容。
她早为帝姜想好了终身,自是配与天狼晟睿才能放心,可不想凤后突然替赤龙殿下上门提亲,怎么看都透着几分蹊跷。她本想好理由婉拒,谁知来人只说一句:凤后明理自是让帝姜小姐自己拿主意的。一句话堵住了瑶仪夫人的嘴。也只得问过帝姜再作打算。
瑶仪夫人派人找了许久,好不容易见了帝姜回来,身后却跟着赤龙殿下,这可怎么好商量。
让了座,上了茶,一直没人开口。
场面突然尴尬。
赤龙汕汕抿了茶,见瑶仪夫人频频望来,想开口又不好开口的样子,遂笑道:“夫人有话竟请直言。”
瑶仪夫人脸色微红,带着些窘迫:“殿下想来也知道令堂提亲之事,这事关帝姜终身,我还要与她商议过后才能决断,殿下不若先行回宫等候消息。”
赤龙闻言也不好再留,只得恋恋不舍的看了几眼白晨起身告辞。
见赤龙出了殿门,瑶仪夫人这才微皱了眉,拉了白晨问道:“姜儿,你与赤龙殿下若真的要好,母亲自然也不好阻拦,只是母亲希望你能想清楚再做决断。”
白晨轻笑摇头:“我与他不可能。母亲直接回拒了便是。”
“我本想替你回了,只是来人交了封信说要你看过才做决定。”她说着自怀中拿出一封秘函。
白晨疑惑着接过,打开一看不由变了脸色,信件刚一看完便自动燃尽成灰。
她神情深沉,脸色阴暗,看得瑶仪夫人心中一突,不知发生了何事。
白晨凝眉想了很久,她还是低估了这些九重天的天神,竟然连这事儿都打探得到,她一时突然怀疑自己会来到此处是不是有人刻意为之。
信很简单,只是说明了一下幻天门的开启方试,原来光知道方法也没用,看守的人也未必就打得开,要开启幻天门必要用到原神之血,原神之血在什么地方只有凤后才清楚。
而信上说,如果她按照凤后意思应了婚事,两个月后她自然会将原神之血奉上。这是一个圈套。却是一个不得不跳的圈套。白晨闭了眼,过了许久再睁开已经平静了思潮。她转向一脸担忧的瑶仪夫人,淡淡说了一句:“我应下了。”在瑶仪夫人一脸的疑惑中起身出了大殿。
天龙宫。
凤后志在必得的从容,果然等到意想中的结果。那丫头果然想打开幻天门,只不过也要有命才行。她竟自得意轻笑,笑声不大,却在室中久久不散。
此事一经在九天传开,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紫孪公主在凤后的示意下被禁足,她生性骄蛮怎能忍受一直疼她宠她的姑姑突然的冷漠相对,整日在天凤宫中歇斯底里,一时间她的闺房竟然隐隐成了天凤宫的禁地,除了日常洒扫再无人敢靠近。
赤龙自确定婚事以后自是喜笑颜开,只是碍于风俗婚前男女见面会不吉,只得忍了想去看白晨的雀跃。婚礼一应用具倒上了心,每样必要亲自验过,一时间天龙宫众人整日都能见到赤龙殿下笑若娇花,灿若朝阳的身影穿梭在各处,若翩翩祥云带着喜气春光恍煞了人眼。
不同于天龙宫的喜庆热闹,天凤宫的浮动暴燥,此时的天狐宫一片诡异的安静,甚至带着淡淡肃伤之气。
瑶仪夫人连日愁肠百转,她以一种即欣慰又忧心的矛盾状态在为爱女准备嫁礼。赤龙殿下要说起来也是绝好的人选,可爱女自订了亲事不见欢喜反而比从前更加清冷,话也渐少了,整日见到必是在某处发呆。
天狼晟睿更是整日不出房门说是闭关养伤,瑶仪夫人自幼将他带大又怎会不知他此时心境。
好好一桩喜事竟然生生愁坏了瑶仪夫人。
而九重天的千金公子们自是又一帆悲喜交回。
喜的是赤龙终于定了亲,紫孪公主再不是遐想的天边月镜中花,就算其它的贵门闺秀也不得不死了对赤龙的心思,这无形中给九天的公子门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福利。悲的是众家小姐连遥想的心思都被断然割裂,只能眼睁睁看着名草有主,怎能不羡慕妒忌恨。
两个月时间实在太短。短到赤龙殿下仍觉得喜服上绣的团花不够喜庆,洞房里的红烛烫金不够闪亮。
短到紫孪将将把天凤宫所有的花瓶砸碎,还没来及得撕那足足几十箱的衣裙。短到天狼晟睿的房门还未打开。短到瑶仪夫人的愁眉还未舒展。短到白晨望天的地方才从灭神崖顶换成了圣山巅的巨石上。
两个月时间又实在太长。
长到九天的日升日落足足经历了六十个来回。长到寒瑶池的粉荷娇羞涩涩的开了又萧萧瑟瑟的落败。长到公子小姐们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着紫孪公主的歇斯底里会扫到哪个倒霉家伙的头顶,伸得脖子都僵了也未能等到结果。长到某个暗沉隐蔽的地方,冥想中的人终于睁开沉睡不知多少年的睛,那眼中一闪而过的猩红亮芒隐隐将九天的宁静染了不祥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