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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片狼藉的海滩上捡了两条被大风刮上岸后挺肚翻死的大鱼回家,身后半空还跟飞有两只不甘心口粮被夺的鸥鸟,阿诺推开自家小院的木门。阿娘竟然起床了,正在院中整理数日前阿诺渍好却未及挂起风干的咸鱼。阿诺极不安地叫了一声。老人眉眼皆是慈爱笑意,只称卧床太久再不起来活动下身子骨,这身体恐怕也只有彻底废了!

阿诺想了想觉有理,观老人面色红润气色不错,在炉上熬制好药亲眼看着母亲喝了下去,又嘱咐她不可在风大处歇着。在老母亲的提醒下,阿诺从咸鱼堆里翻弄出最大的几条提着往镇上走去。在集市上卖鱼凑来的钱又换了一只大红冠子的公鸡。

阿诺提着鸡去了那位医者大士的家。渔家旧俗,凡重病大愈,需要上门酬谢医者。听阿诺转述老人病况大为好转,老医眼内流出两份不解和难言。但阿诺好似有心事般急于离去,令得医者并未尽言。

虽然那药方贵重,但却没有立刻就能治愈病者的奇效!阿诺母亲的情况以医者的专业眼光来看,更像是濒死前的回光反照!这种现像能表现得这样明显,肯定又是因为病者本身有未偿的极强烈愿望!

阿诺一路神思恍惚走回。丝毫未觉身旁不远处跟随有一道身影。

他绕着村子走了足足三圈,又回头看了周围数眼,开始匆匆往村子西边而去。

村西。临海之崖,因着地势较高,昨晚扑袭的浪花只及到半崖高度。少年攀索而下,临到洞口双足未踩到实地,却差点儿被眼前出现的异像惊得掉入海中去!

洞口绿意葱笼,甚至还有少数几枝藤蔓已经攀长到崖壁之外!少年如同掉入原始森林中的绿色陷井,满目全是暗叹和不可置信!这个山洞并不大,却一夜之间滋生出无数奇枝异卉。口鼻间是馥郁芳香,眼前是万花筒般骤然生出的奇异景像。

然少年的心却尽数在那女子身上!昨晚只有她在山洞里,这般恍若仙境的景象一定是她弄出来的!

越是靠近她歇身的洞穴深处,绿意枝头的花朵越是鲜妍密集!他看到了她,繁花开满整个洞壁,所有花朵又以她身边最是密集。她被几根柔韧舒适的藤蔓托于半空,发间指腕全是花儿。而在她的如云鬓发边,还有一朵大如碗口的不知是芍药还是牡丹的含苞垂露花朵。

少年怔愣了神,身旁离光幻色的所有好似一副画。而他凝目的空灵美幻女子,则更是画中之画!

虽然满目绿意,各色鲜妍极尽,但唯一真正能让他内心触动的,却是那朵含苞在她发边的纯白花朵。纯色极净,好似带有前所未有的魔力,少年失神走了过去。明明眼神是晶亮无比,但神识却好像去了九宵云外般失落迷离。

伴有幻光滋生,他手指轻点上去。苞顶尖尖,触指即开。花绽有声,灵美无比。花瓣尽数绽放,衬得乌发美人沉如醉浓。花心凝露一点开,化作流芒沾了少年指尖进而飞速往他眉宇正中扩延上去。如同某种神秘承受仪式般,少年仰颈闭目,额心生出一个白色芒星照亮整个洞穴。

芒星光亮达到最盛一刻,少年蓦地睁眼!在那极短瞬间,绿枝妍花如浮华滤影般消失不见。

少年好似做了个长梦醒来,满脸怔仲后忽然摇摇头口中哝语几句,伸手触及陷入沉睡状态的花女的面颊。指下女子皮肤如百年古树皮粗糙异常。注意到她腰间原本拴系环佩的位置,阿诺眸色转深,看向她的目光不由柔和。

阿娘的病多亏有她相助,阿诺叹了声,仍如往日血哺于她。

她虽然是睡眠状态,但一嗅到血腥甜腻她本能就靠近过来吸吮。腹中略饱,她的舌尖甚至略带调皮地舔过他的伤口。血气方刚的少年情不自禁打个噤面红耳赤起来,嗔怪地想将她挪到一边却又不舍。索性将她扶正,两人间除了一条横过的手臂保持三尺距离各自靠壁倚座。星月初上,银浪翻沙,英武有力的渔家少年赤着胸膛回家。从洞中出来时他将粗布外套留给了她。还有三里路,远远可见渔村中灯火明灭。想到那明媚鲜妍的花女复活迹像越加明显,阿诺不由捏唇清啸!

海风扑飞起发丝打得面颊生疼,身侧一面就是断崖。远处是海天一线,阿诺蓦地止步立住!

“花女!”阿诺脸色突变,蓦地拨足疯狂回奔!

越近断崖,火光越是冲天!等到阿诺跑到崖下,那炽炽烈火已经染遍半天!

火舌炽天,崖石透红。阿诺炽目欲燃,浑身尽皆颤抖!

究竟是谁在对花女下手?!这冲天烈火来得甚是古怪!他记得很清楚,这片崖石附近并无一点可燃物!空气里也没有任何油脂气。

想到那日海边初遇,他秘密将她背来此处,又日日割血喂食,眼见得她气息渐强颊染红晕他欣喜无限!甚至于他暗里还对她生了小小心思。可一切还未及实现,尽在眼前极短时间内化作泡影!

“花女!”阿诺半跪在地眼中流出了热泪!从小到大,这还是他除了阿娘以外第一次为一个女人流泪!如果不是心里还担心着阿娘的病情,少年早已不畏生死一气冲入火中!

痛苦、窒息、无助,渔家少年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弱小!他痛恨自己眼见她将化作飞灰的无力!绝望至极,少年十指紧抠入地!

啪!

上空忽然坠下一物,少年蓦地灼目视之!光逐融融月,华与炽火生!长相平凡至极的少年因此染上两份艳丽!

少年肩头被一双接近碳化的手死力拽住,皮肉半脱落的指骨力度近乎陷入皮肉。那气息将绝之人如同见到仇人般刻骨噬魂死死盯住阿诺,“你这不祥之人!你那环佩从何得来,你又究竟弄了什么怪物藏养于洞内?!”

原来是那名典当行的掌柜!

阿诺怔愣片刻,忽然冷笑抬手一把拂落那掌柜黑漆漆的手指,“原来是贪心作祟!除了玉佩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面目骤深冷哼道:“就这样死去罢,你这样贪婪的人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那掌柜气息将绝却仍旧看住阿诺,眼内神光将散却露出似解脱又似快意的诡异古怪笑容,“哈哈,我明白了,浮海花女,被上天诅咒的不祥之人!所有触及她的人,无一逃脱,都将一一死去!你,终将也不列外!哈哈……”

那人以扭曲得近乎怪异的姿势死去!火势渐歇,阿诺眸内光华渐灭,最终如沉寂荒原般一片荒凉死寂!

浮海花女,莫遇莫阻!天咒不祥,触者即死!

流传在沿海地带近十年的说法一个字接一个字无比清淅现于少年脑中。少年神智无比清晰,十指逐渐紧攥。难道相遇即是一个错误?!他贪图她的美色,他利用她的钱财,他甚至意图谋夺她的身心!

分明是一个个无耻的念头,他却在无数次欺骗自己。

没事的,他只是同情她万里海漂孤魂难定才会相伴于她。他只是借用她的环佩,以后有了钱便会给她赎回。他只是家贫难娶妻才想要借她来安抚阿娘……

少年俯扑在地,前所未有的愧疚悔恨!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种种贪念,就不会有今日因财招灾令得她身死无依,他……

冲天火势不知何时歇止。岩石冷却,水声如旧。整片断崖以花女所在的洞穴为中心,正散发出前所未有地柔和白光。气走游定,浮丝渐稳。正如华露初凝,韶华初生。幻美空灵的碧衣女子浮于半空,怔怔望着额心现出白芍花形的少年良久,口中叹讷般吟道:“阿木,很久不见了……”

少年眼神依旧空虚无物,根本没有注意到那女子正低头俯颜下来,纤纤指尖在他额间白芍花蕊一按,一道白光连通彼此,女子额心五色灵花的白色花瓣骤然亮盛……

晴好之夜,忽然雷电风雨大作。海面倾浪滔天,夜渔的渔民尽皆回避。有少年背负浮海花女踏浪入海,腰间海潮起落,少年的心前所未有冷定。细细为她整理好容颜,少年手指从她脸颊流连而过,定定凝望住她,眸中生出晶光粲然落海。

回顾之前。

当他被浪涛打醒过来一刻,奇迹般发现她竟飘浮在他身边。虽然形容完好甚至恢复了原有的美丽,但他这些日子血哺的效果也完全打了水漂,她灵官紧闭没有丝毫活人气息。

她,又变成了初遇时的浮海女尸。

“走吧,这里本不该是你停留的地方!”少年悲伤言道,缓缓推着她拥向浪潮。

身旁有三两片花瓣在回旋,急风促流,那女子容颜空灵绝色,晃眼看去睡如妖灵。少年推尸入海,如此反复百次。那尸依旧不肯离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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