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兰水榭。
崔兰亭半分没有把一个自以为聪明,实则是自己作死的小丫头放在眼里。可魏嬷嬷与玉梳却很是不忿不平。崔兰亭噗嗤一笑,“怎地我都不气,反倒是你们气成这样!不过一个丫头,我要想料理她还不容易。不过这会儿,咱们才回来。且先看着。这画屏心思活络,自以为聪明,却也是个好拿捏的。咱们离府三年,对这府里如今可不熟络。正好让玉枝去画屏那里套套话。
魏嬷嬷叹了口气,不过三年,竟是物是人非了。看了看崔兰亭,转身又寻了一对碧玺水滴状的耳坠子给崔兰亭带上,左右看了两圈,见果然贵气袭人,好看得很,并没有不妥之处,这才露出笑意来,“今儿老太太大寿,于情于理杨夫人都是要来的。想来杨公子十有八九也会跟着来!”
崔兰亭哪里不知魏嬷嬷的心思,笑道:“嬷嬷,杨家媳妇看的不是容貌!”
魏嬷嬷脸色一变,哪家娶媳看的不是人品性情家世,真正看容貌的那是妾!她这样将自家姑娘当成什么了!
崔兰亭并不在意,魏嬷嬷不过是担心她,并没有半点轻视她的意思。三年前,若不是魏嬷嬷,真正的崔兰亭只怕早就死了,而她也没办法重生。而在这之后的三年里。魏嬷嬷更是她的左膀右臂。虽然这辈子大约都无法再成为霍明珠,而只能以崔兰亭的身体,崔兰亭的身份活着。但是她还是庆幸的。感谢上苍,让她有这么一次重来的机会。
轻轻拍了拍魏嬷嬷的手,示意其不必自责。崔兰亭瞅了眼暖阁八宝架上的一樽檀木雕刻的一排大小不一憨态可掬的娃娃。这是自她回京第二日杨家送过来的。虽是附在一堆的礼物之中,但只这件不同寻常,想来非是杨夫人所为,乃是出自杨怀安的手笔。
崔兰亭抿了抿唇,她不曾见过这位如今炙手可热的探花郎,却见过他的父亲杨朔,对杨家的家风也有所了解。不得不说,这门亲事如果撇开感情因素,算的上是一门好亲。而所谓的感情,崔兰亭嗤之以鼻。上辈子她难道不是自己择婿?难道不是风光恋爱?可惜到头来得到的是什么?不过是眼睁睁的看着那双往日爱抚她的双手死死掩住她的口鼻,直到她再也无法呼吸。
而可笑的是,直到今日,她都没弄明白,他为什么要杀她!堂堂大周朝长宁郡主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当真荒谬!
崔兰亭压下心中嘲讽,道:“杨大人为人守诺,既然双方互换了庚帖,那么只需有杨大人在一日,这门亲事便无人能够扭转。即便康平郡主也不能。而一个诚亲王府还没有那么大本事要挟逼迫杨家悔婚。至于皇上便更不会了!为了一个康平,做出这种贻笑大方的事!皇家丢不起这个人!”
听崔兰亭说的底气十分,万分肯定,魏嬷嬷与玉梳的心都落定了几分。魏嬷嬷看了看时辰,上前道:“时间不早了,想来前院也差不多了。姑娘还得赶紧过去才是。”
崔兰亭嘴角一弯,仿佛半点没有将老太太的大寿放在眼里,索性坐在正中的贵妃椅上,捧了茶盏细细品了两口,这才道:“把人带上来吧!”
魏嬷嬷张了张嘴,瞧着崔兰亭的架势。那眼神中不可抗拒之意,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冲玉梳使了个眼色,玉梳福身出了屋子,没一会儿便带了一媳妇子进来,那媳妇子委实壮实,五大三粗,堪比大汉,手里抓着个丫头如同捏着一只麻雀。那丫头被捆了手脚,头发散乱,衣服褶皱不堪。嘴里呜呜咽咽的,可惜被堵了巾子,不知在说些什么。
玉梳捧了一绢手帕递至崔兰亭面前,“这是张嫂子在荷香房里搜出来的。是桃花香!”这桃花香虽以桃花为名,却非是用桃花所制,而是多种药材掺杂,乃是如今大周青楼楚馆惯用之物,催情之圣品。
这情景显然早在崔兰亭预料之中,面上半分没有惊讶之色,反抿唇笑了笑,示意张嫂子将荷香放开。
张嫂子解了荷香身上的捆绳,将口中的巾子拔出来,往荷香屁股上踢了一脚,口中恨恨:“作死的贱蹄子!”
荷香慌慌张张爬起来,上前狠命抱住崔兰亭的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姑娘,姑娘饶了我吧!这不是奴婢的主意,都是二太太逼的!奴婢一家子都在二太太的手里,奴婢也是没有办法啊!姑娘,姑娘饶命啊!”
崔兰亭皱了皱眉,那名唤张嫂子的媳妇很是会看眼色,瞧见这模样,不由分说从后扯了荷香的头发往后一摔,荷香身子后仰活活被摔出去一丈有余。头皮被扯得如撕裂般疼痛,头彭彭撞在青石板上,却根本顾不得疼痛,爬起来匍匐着朝崔兰亭爬去。却不敢再去扯崔兰亭的衣角,只在离崔兰亭三步之地连连磕头,口中直呼:“姑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姑娘饶命啊!”
崔兰亭伸手弹了弹被荷香抓皱的衣服,看着这头也磕得差不多了才道:“要想活命,也不是不行。”
荷香一愣,许是这话来的太突然,让她有点不敢置信,怔怔地看着崔兰亭。只见崔兰亭又笑着道:“在黑屋子里关了一夜,可想清楚了?”
虽说这话说的是在黑屋子里关了一夜,可那哪里只是被关了一夜,荷香瞄了眼张嫂子,想起昨夜的情景,忍不住浑身颤抖,双唇动了动,终是一咬牙,道:“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
“那桃花香是二太太给奴婢的。二太太说,让奴婢今日在滕飞阁好好准备。到时候寿宴开到一半,自然会有人将喝醉的三少爷带过来。奴婢只需伺候好了三少爷就行。其他的奴婢不用操心。事成之后二太太自然会让奴婢做三少爷的姨娘!”
滕飞阁乃是崔家的内书房,安置在内院,与前院毗邻。崔家富庶,府里修的极为精致。到时候二太太不论找个什么由头领着一众宾客来游园子,从前院过来,自然便能见到滕飞阁,而此时若滕飞阁闹出点什么动静,自然惹得人尽皆知。
若是平时富家公子取用了一个家里头的丫头也不是什么事。可在今日这等日子,老太太的寿宴上,却很有些不好看。不免会落个不成体统,若在其中渲染得当,那便是不孝了。哪有孙子在老祖宗大寿这般不尊重的。即便不是亲孙子,那也还是站着祖孙的名头呢!更要被人说嘴。这事要就这么传出去,崔临河的名声也算是毁了。
崔兰亭紧了紧双拳,好一个王氏,果然好算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