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兰亭一句话也没有说,可那脸上的盛怒,眼神中的凌厉不由得让荷香打了个哆嗦。一不注意,面上被人抽了一耳光。魏嬷嬷尤嫌不够又伸腿往荷香胸口踢了一脚。
“不要脸的下贱胚子!三少爷也是你敢肖想的!”因想着这是王氏的主意,又朝门口大骂,“一群黑了心肝的东西!这还是叔婶呢!竟然这么算计起侄子来,好歹毒的计策!”
玉梳见魏嬷嬷撸了袖子往外走,瞧那架势很是不会罢休,忙上前拦了下去,唤了声嬷嬷,往崔兰亭处一撸嘴。魏嬷嬷瞅着崔兰亭的模样,这才愤愤不平的退了回来。
“还有呢?”不过三个字,语气十分平稳,仿佛刚才听说的不过是别人的事,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荷香抬头瞅了瞅崔兰亭,唯见那眼神犹如利刀一样要将她刺穿。慌忙又垂下头去,咽了咽口水,又道:“奴婢,奴婢偷听到二太太和二老爷说话。说要让二姑娘和三少爷把手中的丹书铁劵交出来!”这句一说完,头低地更低了,恨不得钻进地底里,生怕崔兰亭暴怒将她碾死。
可等来等去并没有等到崔兰亭的发作。只听到魏嬷嬷说了一句,“姑娘,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那丹书铁劵可是太祖爷赐的。是咱们崔家的命啊。国公爷临死前亲手给的姑娘,就是想让姑娘好好保管着,等三少爷成人呢!”
崔兰亭摆了摆手,“嬷嬷的意思我明白。只是我们这会儿还不能去硬碰硬。”说着又朝荷香道:“你想活命?”
荷香咬了咬唇,磕头道:“奴婢知道的都已经说了,求姑娘饶命!”
“可惜,即便是我饶了你的命,只怕二婶也饶不了你!”
二太太想用今天这样的好日子把大房打垮,让大房无法和二房争夺府里的爵位。可她却将二太太的事搞砸了。荷香跟了二太太几年,对二太太的性子了解的很。正如崔兰亭所说,即便崔兰亭不处置她,二太太也不会放过她。荷香瞬间面色煞白,额头冷汗涔涔。
崔兰亭见形势差不多了,笑着道:“二婶素有贤名,二叔身边十余房姬妾,大多都是二婶挑了身边的丫头给的。听闻当年和你一起提拔上来的几个丫头如今可都成了姨娘了。你有这念头也不为过。”
这话说的倒是随意,好似玩笑一样。可却在荷香心里泛起了一层又一层波浪。二老爷好色,这点谁都知道。那些丫头哪里是二太太给的,是二老爷看上了,二太太没法子只能给了。谁让二太太这么多年只得了一个大姑娘,本也有个嫡子,还是府里的大少爷,可惜却天生是个傻的!因着这个,二太太没少被二老爷埋怨。而对于二老爷一个个的新人往屋里纳,二太太也只能忍了。可是,二老爷最是喜新厌旧,这会儿宠爱过得人转眼就忘,二太太又是个面慈心狠的主。二房的姨娘哪里是那么好当的。以往二老爷不是没对她动手动脚,但凡她愿意,只怕如今也是姨娘了。可是她不愿意。并非她没有当姨娘的心。而是二房的姨娘她看在眼里,那还不如一个丫头呢!
也是因为这样,她才会答应了二太太应下这等事。想着三少爷比二老爷年轻,又长得俊俏。即便不能承爵,那也正经的主子。便是三少爷因为这事丢了脸面,只要她往后识趣仔细伺候,总能把三少爷的心再给扳回来。可是如今……
崔兰亭起身,拇指食指捏着荷香的下巴慢慢抬起,“果然有几分姿色,怨不得二叔对你念念不忘。”说着伸手拢了拢荷香散乱的头发,“若好好收拾收拾,倒也堪称一代佳人了。”
这话虽没有明说,可意思却再明白不过。荷香一屁股颓然倒在地上,心头苦笑,如今便是明知是火坑,她也不得不跳了,这是她唯一活命的机会!
崔兰亭见荷香这么上道,心里满意,回头与张嫂子道:“带下去好好拾掇拾掇,这副模样可见不得人。”
张嫂子会意,笑嘻嘻道:“奴婢办事,姑娘放心。哪回不给姑娘办的妥妥当当。这回也必然给姑娘一个绝色佳人!”说完朝崔兰亭行了礼,一把拽了荷香便出了房。
魏嬷嬷蹭上前道:“姑娘这是……”没等崔兰亭说话,玉梳笑道:“嬷嬷怎么这会儿糊涂了。姑娘这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二太太下了那么多功夫弄这么一出戏。今日可来了不少宾客,怎么能让客人失望呢!”
正说着,便听得外头丫头道:“三少爷来了!”
帘子一掀,只见一个身着品蓝色长衫外罩狐裘斗篷的少年进来,正是崔兰亭的孪生弟弟崔临河。
崔兰亭见了他,立马换了副嘴脸,眼角眉梢全是笑意,上前紧了紧崔临河的斗篷,瞧着崔临河两手袖空,皱眉道:“怎地出来也不带个手炉。冷了手,握不了笔可怎么办?”
崔临河笑嘻嘻地应道:“还没到腊月里呢!能冷到哪里去。何况就在自个儿府里,不过这么点子路。”
崔兰亭瞪了他一眼,转身拿了一边玉梳给她备着的手炉塞进崔临河怀里。玉梳又自去拿了一个给崔兰亭。
崔临河也没推辞,直接收了捧在怀里,眼神往左右瞧了瞧,几度张了张嘴,终究没有问出来。崔兰亭的心思他不是不明白,只想他安心读书,内里的事全自己搞定。可是荷香这些日子是在他屋里的当差,有些端倪他怎么会看不出来。虽说是姐弟,可两人不过差了一盏茶的功夫。况且他到底是男子,本该是他照应崔兰亭才是。可从小到大,全是崔兰亭事事挡在他前头。这样的事情让崔临河不由得有些挫败。一时间想起三年前父亲突然过世,灵堂前二房与族人逼迫。崔临河暗地里咬了咬牙,三年前若不是为了护着他,崔兰亭也不会被伤了头,那番凶险,昏迷了十余日,人事不省。他是真的慌了,再不甘不愿也只能妥协,只为了给崔兰亭请大夫。
崔临河紧了紧握着手炉的手,这样的事情他再也不会让它发生,该是他的他不会让。被夺走的他也会一样样夺回来!
崔兰亭倒不是没有察觉崔临河的异常,只是她上辈子就吃亏在没有同胞兄弟,这辈子如愿,二人这几年相处感情也十分深厚。她很是不愿意让崔临河为这些心烦。既然崔临河不问,她也便不主动说。遂拉了崔临河道:“时间不早了,今日老太太寿辰,再不去可就要被人说闲话了!”
崔临河笑了笑,应了一声,与崔兰亭二人一同往前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