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丁得了给大少爷闻司礼送东西,得丰厚赏钱,又能在大少爷跟前露脸的好差事,兴兴头头地去了。
桃枝则有些忐忑的带着另外三个小丫头,等拿齐全了东西,才走出了门去。她一边在路上走,一边心里盘算:二姑娘闻玉芳,是金姨娘所出,只比姑娘小半岁,性情敦厚,平日里只读书写字,再不管其他;
三姑娘闻玉柔,是管家的孙姨娘所出,相貌清丽,温柔婉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比自家沉默寡言的姑娘更像个正统嫡出的名门闺秀,对丫头们也好,总是笑笑的。
这两位的东西都好送:一样是王焉知的字帖,一样是大红袍,姐妹之间相送,十分亲近妥当,两位姑娘也高兴,只是给七姑娘闻玉琳的东西……想起她和亲娘柳姨娘一样张扬泼辣,说打就骂的脾性……
她脸色有些发白,自家姑娘每日里吃的东西她都是知道的,不过是些老菜叶子配得菜,没肉的干骨头炖的稀汤,胡乱弄出个样子来,便给姑娘端上了饭桌,连给下人吃的馒头咸菜都不如。可她只是个二等的丫头,又是外头买来的,不比白芍、紫丁那样有根基的家生子,哪敢乱说话,只能和旁的丫头一样:一问摇头三不知,不干己事不张口,只装聋作哑。
可今日,姑娘却要将这样的东西,给七姑娘送去,她也不是个傻得,隐约猜了出来,姑娘想要做什么。
……
芳华园,闻玉宁忍着饿,面上淡淡地只管喝着蜂蜜水,等着紫丁和桃枝两边的消息传过来。
她心里清楚,醒松院离得有些远,可紫丁一心想在哥哥面前露脸,走的飞快;闻玉柔她们住的近,桃枝却得在翠竹园和沁香园里,两个地方跑。二妹玉芳性情好,闻玉柔最会做人,都不会与桃枝为难,可闻玉琳却是要闹的。因此,紫丁和春枝办事所用的时间,差不了多少。
等闻玉宁缓缓喝着的蜂蜜水见了底,外头噔噔地传来脚步声,一个小丫头一头撞进了门来,只管喊:“姑娘不好了,不好了,七姑娘来了——”
她瞪圆了眼睛,小脸雪吓得白雪白。
闻玉宁看着,不由的想笑,闻玉琳的名声已经恶到了这种地步,小丫头们见了她,就像见了什么活阎王,她点了头,还没等说话,外头已经嚷嚷了起来:“闻玉宁,你给我出来——”
闻玉宁先一愣,随即心里冷笑,自己怎么吃惊了呢,前一世,闻玉琳多少次像今天这样打进了门来,对自己这个姐姐吆三喝四,丁点尊敬都没有,重生一世,再一次见到,还有什么奇怪。
她便扶了惊慌跑来的白芍的手,走出了门去。
只见从院门处哗啦啦涌过来十多个气势汹汹的丫头媳妇,中间簇拥着一个穿海棠红色金丝滚边褙子的女孩儿,十一二岁的年纪,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全都是怒气。这样美艳夺目的小姐,正是她的七妹闻玉琳。
只见走在她身边的丫头红绣,端着一个托盘,上头赫然就是她让桃枝送过去的两盘菜:一样油焖肘子,一样油炸芙蓉丸子。
闻玉琳绷着脸,走到闻玉宁跟前,便冷笑了起来:“大姐姐,你可真是我的好姐姐啊,你害了我姨娘,害的我没了亲弟弟,我才几日没来找你的事,你倒敢过去招惹我。”
说着,指着红绣端着的两盘菜:“姐姐快看看,这上头,是什么东西?!你可真够狠,狗不吃的东西也往我的屋里送,你什么意思?!”
闻玉宁只做不解:“不过是两盘菜,我想着妹妹,才使丫头送过去,别的妹妹都还没有呢。”
看闻玉宁竟装傻了,闻玉琳大怒,抓起托盘上的一碟油炸芙蓉丸子,直往她眼皮底下戳:“你自己闻闻,可馊了没有?臭了没有?可真难为大姐姐啊,你把这些东西搁在屋里头多久了,才想起给妹妹我送来。”
说完,她就将盘子往闻玉宁脚下头一摔,啪的一声,盘子摔得粉碎,芙蓉丸子也滚的哪里都是。
闻玉宁急忙躲开,白芍连忙将她扶住。
闻玉琳的丫头红锦也上前护着自己的主子:“姑娘小心伤着,别踩着这些碎瓷片儿……”
闻玉琳却将她一把推开了,伸手去抓闻玉宁胸前的衣服,仍旧破着嗓子喊着:“……你今天要不给我说个清楚明白,我就跟你没完。”
说着,又一把将红绣端着的托盘,连同上头的油焖肘子一同拍砸在地上,闹个不住,却是在抹泪大哭的时候,偷看闻玉宁反应。
闻玉宁越尴尬,越惊慌,她哭喊的声音就越大,势必是要将院子外头的人,也都一起引过来。
闻玉宁重生一世,什么弯弯道道没在孙姨娘和闻玉柔的迫害里头见到过,她使桃枝送过去的时候,是提着食盒的,闻玉琳过来的时候,却是大刺刺的让红绣使一个大托盘,一路都托着,十分招摇。由西向东,在众多院子里当差的婆子丫头眼皮子底下,浩浩荡荡的领着人往她的院里来,已经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这会子又一通下死劲的哭闹吵骂,喊破天的架势。
闻玉琳是打定主了注意,要让尽量多的人知道,她闻玉宁身为嫡长女,欺负庶出的妹妹,将馊了,臭了的饭菜端给妹妹吃,她就是要让闻玉宁,名声扫地,把脸丢尽,才能出了她这口恶气。
可闻玉琳何尝想,闻玉宁是知道她这样:没理强三分,有理不饶人的嚣张作风,才故意将馊饭端给她,引她跑来她的院子闹。
看闻玉琳还是闹的厉害,她仍添油加醋:“什么馊了臭了的?我竟不知道,我这几日熬夜身上不舒服,头发热,鼻子不通畅,什么也都闻不着。怎么?菜是臭的吗?怎么可能呢?”
闻玉琳看她这样,才不会善罢甘休:“你少装傻,你想欺辱我,不如找个好的法子来,别像今天这样让我抓住了把柄,你说这不臭,行啊,咱们去找孙姨娘,让孙姨娘过来评评理。”
说完,就要去拉闻玉宁,闻玉宁没有躲,让她拉住,没想到闻玉琳劲很大,差一点将她拉到地上去,她说:“……我怎么会胡说,我的饭食也都是姨娘亲自关照的,按嫡女的份例,每日八菜一汤的换着花样做,哪里会有馊的臭的,你怎能冤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