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再世为人
“姑娘，您？”问棋被主子看的极不自在，又听主子发出那般的声音，不免担忧的轻轻叫了一声。卫风华突然摇头笑了起来，如释重负的对问棋说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问棋赶紧禀报：“回姑娘，刚交寅时，还早的很呢，您再睡一会儿吧。”
卫风华点点头，轻快的走到床前，问棋打起帐幔服侍卫风华躺下，为她盖好锦被，然后坐在床前的脚榻上守着，刚才姑娘有些怪怪的，问棋有些担心，便不敢去外间值夜，只在床前守着，万一她家姑娘有什么吩咐，问棋也好在第一时间应着。
卫华风素知问棋与侍琴两个丫鬟对自己极为忠心，自然舍不得让问棋蜷在脚榻上值夜，便张开眼睛轻声说道：“问棋，上来陪我一起睡吧。”
“姑娘，这怎么使得，您快歇着吧，婢子就在这儿守着您。”问棋急忙推辞起来，圆圆的脸儿涨的通红。
卫风华微微皱眉，说话的声音也略显低沉，“问棋，你不听我的吩咐么？”
问棋忙说道：“姑娘，婢子不敢，只是这……不合规矩。”卫府是百年世家，素以诗礼传世，最重规矩制度，所以卫府的下人也比别人家的下人特别守规矩。谨守本份已经是深深的浸入卫府家仆的骨血之中。
卫风华轻轻嗯了一声，低低道：“那你就去外头榻上歇着吧。有事自会叫你。”
问棋犹豫的叫了一声：“姑娘……”然后悄悄看了看卫风华的脸色，这才跪在脚榻上行了个礼，慢慢站起身来，将绣满海棠花的帐幔掩好，这才轻轻的走了出去。
问棋一走，卫风华立刻翻身坐了起来。她其实一点儿睡意都没有，刚才躺下不过是不想让问棋这个忠心的丫鬟为难罢了。抱着膝头坐在床上，卫风华现在还能清楚的感受到那捶心泣血的痛楚！往后她该怎么做？一向理智清醒的卫风华心绪繁杂，一时竟理不出个头绪。
也不知道枯坐了多久，卫风华突然听到外间传来细碎的声音，“问棋，都卯时了怎么还不请姑娘起身？”这声音卫风华记得，是她的奶娘王氏。
“嘘，你声音小点儿，姑娘半夜醒了一回，后来又睡下的，让姑娘多睡一会儿，横竖误不了给老夫人老爷夫人请安就是了。”问棋极力压低声音说话，可卫风华还是听到了。
“问棋……”卫风华舒了舒身子，轻声唤了起来。
外间的问棋赶紧带着春雨夏满两个丫鬟进来服侍卫风华起床梳洗，奶娘王氏也跟着走了进来，笑着问道：“姑娘歇的可好？”
卫风华轻轻点头说了一句：“尚好。”
王氏边说边走到近前，她一看卫风华的脸，便惊呼起来：“呀，姑娘您这时怎么了，眼圈儿这么青怎么还说歇的好，春雨，快去给姑娘拿两个热鸡子儿敷一敷，姑娘啊，不是老奴说您，您昨儿晚上又看书看了半宿了吧！姑娘您也真是的，又不用去考状元，竟比爷儿们读书还用功些。”
奶娘王氏素来爱唠叨，卫风华因知道奶娘是真心为自己好，所以从来没有责备过她，王氏唠叨起来她便听着，听完也就算了，从来不与王氏计较的。
倒是问棋不乐意了，撅着小嘴儿说道：“王妈妈您说什么呢，姑娘昨儿根本没熬夜，只是夜里走了困，瞧您这一通唠叨！”
王奶娘倒也不在意被问棋抢白，她走到正在准备洗脸水的夏满旁边吩咐道：“姑娘眼圈儿青了，不能用热水，多兑些冷水。”夏满兑好了水，王奶娘赶紧投了帕子送到卫风华面前，笑着说道：“鸡子儿得现煮，一时也不能得了，姑娘先用冷帕子敷一敷。”
卫风华轻轻点头，斜倚着美人靠，王奶娘仔细的用冷帕子给她敷眼睛，果然敷上之后那酸酸涨涨的感觉立刻消褪了许多，卫风华觉得自己的脑子也更清醒了。
没多一会儿春雨拿着煮好的鸡子儿回来，王奶娘用帕子包起剥了壳的鸡子儿，认真的给卫风华敷眼，直到基本上看不出发青的眼圈儿，王奶娘这才让到一旁，让问棋带着春雨夏满服侍主子梳妆。
看着菱花镜中的的自己，卫风华心神有些恍惚，她突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重生回到了十五年前，生怕这只是一场梦，梦醒之后，她还在地狱之中。
“姑娘，可是不喜欢这套钗环？”正在为卫风华簪钗环的问棋见主子突然双眉紧锁，赶紧小声问了起来。
问棋的话将卫风华从思绪中叫了回来，她暗暗吸了一口气，依旧看着镜中的自己，摇摇道：“这样很好。”
问棋心里总有种怪怪的感觉，仿佛她的主子自从半夜醒来之后便与之前不一样了，可到底哪里不一样，问棋又说不清楚。
梳妆好之后，另一个贴身丫鬟侍琴快步走进来禀报：“回姑娘，已经辰时了。”卫风华点点头，站起来便向外走，该去浩然堂去给老祖母请安了。从她居住的聆风院到浩然堂莫约要走上两刻钟的时间，老夫人每日辰时二刻起身，时间留的刚刚好。
刚走进浩然堂的院子，卫风华便看到庶姐卫颂华在前头走着。卫颂华许是听到身边丫鬟的禀报，便转过身迎着卫风华紧走几步，笑着招呼道：“二妹妹……”
卫风华浅笑颌首为礼，淡淡唤了一声：“姐姐。”她是嫡女，对于侍妾所出的姐姐卫颂华，只颌首为礼就够了。反而卫颂华只叫了一声“二妹妹”并没有行任何的礼，这便是她的不对了。要知道卫氏立族百年以来，向来极重嫡庶之别。若让卫老爷知道庶出女儿不向嫡出女儿行礼，必是要发作庶女的。
“大姐姐二姐姐……”一声叫喊从后面传来，卫风华卫颂华一起转过身子，两人齐声招呼道：“三妹妹……”卫颂华还特意多说了一句：“三妹妹走慢些，我们等你，仔细看着脚下……”
来人是卫风华二叔家的嫡出女儿卫凝华，因卫风华的二婶只有卫凝华这一个亲生骨肉，所以对她格外的娇宠，府中众人也都念在卫二夫人三十多岁才挣命生下这个女儿，因此对卫凝华的娇纵也多了几分纵容。
卫凝华小跑到卫风华卫颂华的面前，并不理会笑着叫自己小心的大姐姐卫颂华，而是将手臂插到卫风华的臂弯，爱娇的叫道：“二姐姐，你走的真快，刚转弯的时候我就看到你了，正要赶上你来着，不想一眨眼你就进了院子。”
卫颂华见自己被无视了，笑容立刻僵在了脸上，她心里很清楚，堂妹是瞧不上自己这庶出的身份，难道她就想做个庶出女儿么，从谁的肚子里出来又不是她能决定的事情。说起来她除了出身差了一层，其他的那一点不比卫风华卫凝华强！老天真真太不公平了！
卫风华轻轻将堂妹的手从自己的臂弯拿出来，淡淡道：“三妹妹你又淘气了。”然后对卫颂华说道：“大姐姐，一起去给祖母请安吧。”
卫凝华撅起小嘴轻轻哼了一声，卫颂华则掩饰性的笑了笑，姐妹三人往浩然堂上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