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心事重重
“老夫人，大姑娘二姑娘三姑娘来给您请安了。”一个俏生生的丫鬟从外间走了进来，向卫老夫人屈膝禀报。头发花白的卫老夫人闻言微笑点头道：“海棠，请你三位姑娘进来吧。”海棠脆生生的应了一声，立刻走出去请三位姑娘给老夫人请安。
卫风华居中跪下，左边跪的是堂妹卫凝华，右边跪的是庶姐卫颂华，三人齐齐给卫老夫人请安。卫老夫人笑呵呵的说道：“都起来吧。”三人站起来侍立一旁。卫老夫人招手让卫风华坐到自己的身边，关心的问道：“风华，夜里没睡好么？”
卫风华忙站起来回禀：“回祖母，半夜醒了一回，有些走了困。”
卫老夫人点点头道：“嗯，既是如此，那用过早饭就回去补一觉，小人儿家家的不睡足了觉可长不好身子。丁香，去雅习斋传我的话，给二姑娘请一上午的假。”名叫丁香的丫鬟赶紧上前屈膝应了，匆匆去给二姑娘请假。
卫凝华见老祖母这般关心二堂姐，小嘴儿不免撅了一下，然后便扬着笑脸娇嗔的叫道：“祖母，凝华夜里也没睡好呢！”
卫老夫人抬手向卫凝华虚虚打了一下，笑骂道：“看你眼睛滴溜乱转的精神劲儿，还敢说没睡好，净想躲懒不好好上学，仔细先生打手板儿！对了，四丫头怎么样了？”
卫老夫人所说的四丫头是卫凝华的庶出妹妹卫菁华，今年八岁，前几日病了，正喝着汤药，所以卫老夫人便免了她的晨昏定省之礼。
卫凝华忙躬身回话，“回祖母，四妹妹已经好多了，听说再吃三副药就能彻底好起来。”卫老夫人点点头，便丢开手不问了。
卫颂华见祖母的注意力只在两个嫡出妹妹的身上，心中自然吃味，她赶紧从身后的丫鬟手中接过一付额帕献给卫老夫人，小心的陪笑说道：“祖母，这是孙女儿为您绣的额帕。”
丫鬟芍药上前接过额帕，跪在卫老夫人的面前，将额帕高高举了起来。卫老夫人也没有接过来，只是在芍药手里看了一回便命她将额帕收起来，然后对卫颂华说道：“绣活儿不错，不过咱们家以诗礼传家，这绣活会做就行了，要紧的还是多读诗书。大丫头，你需得在这上头多下些工夫。”
卫颂华赶紧垂头称是，心中却恼的不行，她在诗书之上本就没有天份，倒是在针线上特别有灵气，一学就会，不象读书时一篇文章背上一天都背不下来。偏老夫人总拿这个说她，全然看不到她在针线上的天份。其实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她是庶出的女儿，若她也是嫡出，老夫人一定不会这么对她。
卫颂华正不自在着，小丫鬟进来禀报，说是老爷夫人二老爷二夫人大爷二爷三爷来给老夫人请安。卫老夫人立刻笑着命他们进来。每日看到子孙们围绕在自己的周围，是卫老夫人如今最高兴的事情。
卫立德与弟卫立行一前一后走在前面，后面跟的是夫人卫陈氏和二夫人卫何氏，走在她们身后的才是卫立德的嫡长子卫汝谨，庶次子卫汝慎和二老爷卫立行庶长子卫汝讷。
众人上前跪头请安，卫老夫人满眼笑意，一叠声的叫起，等父母叔婶兄弟们都起身了，卫风华等姐妹三人忙也上前行礼。兄弟几个赶紧还礼，上房里一时显得越发的热闹。象这样的情形，在浩然堂中一早一晚都要各来一次。规矩二字，便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渗入卫府之人的骨血之中。
陪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外间的早饭已经摆好，卫风华和大哥卫汝谨一起扶着老祖母到外间用早饭，卫陈氏和卫何氏象征性的布了一回菜，卫老夫人便命她们坐下一起用了。卫府有的是下人，压根儿不用媳妇全程服侍婆婆用饭。似那等把媳妇当下人使唤的行为，是小门小户没见识的人家才会做的事情。
用罢早饭，众人全都起身告退，各人忙各人的去了。卫老夫人对别人倒也罢了，只是不忘嫡孙女儿夜里没有睡好，一定命她回房补一觉。卫立德听了这话虽然皱了皱眉头，可这是母亲的命令，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做为卫氏的家主，卫立德对儿女子侄的管教极为严格，没有特殊情况是万万不许他们躲懒不读书的。
卫风华虽说是有倦意，可是在她心中还压着一件让她极度为难又不得不办之事。她得想尽一切办法让父亲同意举家迁往东齐或者南陈，无论如何不能再在北赵住下去了，她清楚的记得，北赵国主赵理钧就是在她十三岁那年向卫府下聘，聘她为赵王后。这一世若想保得家族平安，就一定要远远离开北赵。
可是卫府的根基却在北赵，若想举家迁走，真的是太难了。卫风华不知道父母兄弟姐妹们是不是象自己一样，是从地府里回来的，倘若不是，那她无论怎么解释都解释不通，因为她的父亲卫立德是个最不相信鬼神之说的人。
卫陈氏见女儿眉头蹙起，似有什么为难之事，便拉住卫风华的手，慈爱的问道：“风华，很不舒服么，要不要请大夫？”
卫风华赶紧摇头道：“娘亲，女儿没事，只是没什么精神。”
卫老夫人听了更加一叠声的催卫风华去休息，这让卫颂华和卫凝华两个人不由的暗暗吃了一回醋，老夫人对于卫风华的偏爱总是让她们两个心气难平。
卫立德见女儿的脸色的确不太好，便沉声说道：“风华，既不舒服就去歇着吧，等身子好了再将功课补上。”
卫风华屈膝称是，恭送父亲离开。卫风华的大哥卫汝谨在经过妹妹面前之时，悄悄向她递了个眼色，示意妹妹别担心功课，他会替她补上的。
卫颂华和卫凝华见卫风华回房休息了，两人眼中都流露出一抹羡慕之色，她们还得去内书房上课。就算身为姑娘家，并不用去考功名，可卫府女儿素日里的功课也安排的很紧凑，每年在年节和自己生日这天才能休息，算起来一年不过十余日。所以能额外得半日休息是相当难得的。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卫风华虽然躺在床上，可是却怎么都睡不着，她满脑子都在想怎么劝说父亲举家迁离北赵，想的脑子都要爆了卫风华也没有想出一个合适的主意。
将近午时，卫风华正想起床去浩然堂陪祖母用饭，却见侍琴从外面走进来，屈膝笑着说道：“姑娘，刚才老夫人派人过来传话，浩然堂有客，今儿不用过去陪老夫人用饭了。”
卫风华点点头道：“嗯，知道了，我也没什么胃口，去传些清淡饮食就行了。”
侍琴应了一声，赶紧出去吩咐，问棋则跑到卫风华近前笑着问道：“姑娘，您猜来的是什么客人？”
卫风华淡淡道：“自然是东齐国的客人，应该是祖母的侄孙儿来探望她老人家了。”
问棋惊讶的瞪圆眼睛叫道：“呀，姑娘您怎么知道的？”
卫风华浅浅笑了一下，并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命问棋去倒茶。问棋跑开了。卫风华想起前世之时赵理钧久攻东齐不下而恼羞成怒，在破城之后屠尽东齐王族，老祖母娘家一脉自此断绝，她却没有为保留老祖母娘家的血脉出过一丝丝力气。想到此处，卫风华心中涌起一阵愧疚之意，她忍不住会想，难道是因为她当时未对东齐王族施以援手，她和一双儿女以及卫氏全族才会落得那般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