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梁皇宫,天保五年,二月末
“皇后,”稳婆擦着额角的汗,“皇后,您再忍忍,再过四个时辰,二月就过去。您千万忍住。”
张皇后咬紧牙关,全身绷紧,深呼吸,“不行了,我忍不住了。”
“皇后,您再忍忍,二月份出生的孩子不吉利,您再忍忍。”稳婆只能相劝,可是额头不停冒出的豆大汗珠,出卖了她的情绪,皇后羊水已破多时,孩子再不出来,只怕……
皇后寝殿外的梁王萧岿听着张皇后痛苦的哀嚎,“皇后啊,您再忍……”话未完,一洪亮的婴儿啼哭传进耳内。
“哎。”梁王叹息,这该如何是好。进入寝殿,张皇后虚弱的抱歉,“皇上,我……”
“没事的。”梁王爱抚着张皇后的脸颊。“一切有朕。”
“皇上,门外有个相士,说夜观星象,有一星辰陨落在宫内,在东门一直嚷着要进来。”太监管事高公公,本不想报此事,但是公主生于二月,事为不吉,说不定这个相士能……高公公打着他的小算盘。
“这种小事还要来报?”梁王微怒,“打发了就是。”
张皇后握着梁王手,“皇上,让他进来看看公主。”说不定,这个相士会是她孩子的救星。
袁天罡一脸醉容的被侍卫带了进来,看了公主一眼,公主不似一般刚出生婴儿,皮肤皱巴巴,光滑白润,五官极为精致,他一会摇头,一会点头,最后叹息。
张皇后忍不住问,“你到底是不是相士?”
袁天罡留下一句,“母仪天下,命带桃花。”跌跌撞撞的摇出了屋子,嘴里不断的重复着,“母仪天下,命带桃花。”
留下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
西梁习俗,二月出生的子女不吉利,一出生就会过继给他人。梁王不忍张皇后伤心,一直拖着此事。但是朝中大臣纷纷上奏,让梁王立马送公主离去。
看着公主出生后,西梁发生的火灾、断桥事件的剧增,居然还有人死在雷击之下,皇宫有走水一次,梁王瞒着皇后偷偷将未取名还未满月的公主过继给了堂弟萧岌。
不料萧岌三月后猝死家中,其妻王氏也在七日后,猝死。公主不吉之说更甚。张皇后再也无能为力。
梁王无奈,将公主送往了在西梁边境其舅父张轲家中。
这位西梁国的公主,虽是投生王侯将相之家,却从未享受过皇室子弟应有的一切。
开皇元年,冬,西梁边陲的小镇外不远的小溪旁。
一少女凿开溪上的冰,将小手伸进那刺骨的溪水内洗衣。
“瑾姐姐,”坐在少女旁边的幼童,奶声奶气的问,“为什么师父讲了那么多字,你却选了瑾这个字做名呢?”
少女抬头,双瞳剪水,叮嘱道,“皓儿,回去不可以让舅母知道,我今天缠着先生教我认字。”私塾的先生被她诚意所感动,允许她在门外旁听,偶尔也会问问她是否听的明白,前不久,她请先生赐名,先生写了好多字,最后,她选了“瑾”。她心中不禁苦笑,她堂堂西梁国七公主,却连一个名都没有,不知那皇家族谱中可会有她的存在?
“恩。”被唤皓儿的幼童点头答应,“这个我知道,可是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瑾字呢?”
“师父不是说,瑾瑜,既是美玉,又可有美德贤才之意。姐姐想做个有才有美德之人。”萧瑾皓齿明眸,巧笑倩兮,溪水寒冷刺骨,她却只有在下水那一刹那略微皱眉,之后一如往常,恬恬而笑。
“姐姐,你好漂亮。比镇里的每个人都漂亮。”皓儿最喜欢跟着萧瑾,是她的小尾巴。
“知道了,你天天说,不累吗?”萧瑾知道自己貌美,所以她尽量的掩盖,以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走吧,衣服洗完了,咱们回家。”家,那是她的家吗?
我命由我不由天!终有一日,她会离开此处,回到西梁皇宫,让那些欺负她的人刮目相看!
萧瑾一手牵着皓儿,一手拿着洗衣盆,两人有说有笑的一路走着,走到一瓦房前,萧瑾的不再言语,牵着皓儿推门而入。
家徒四壁,墙面斑驳,一女子躺在内室的床上,不停的咳嗽,说话声尖锐不已,“死丫头,洗个衣服,那么久?不知道回来还要做饭吗?”
“我立马去做饭。”萧瑾拿着洗好的衣服,凉挂在院内,转身去厨房,开始忙碌晚饭。
皓儿搬着凳子坐在灶头旁,替萧瑾看火,挠着头,“奇怪,爹爹怎么还没回来?”
张轲是镇内祥和客栈的账房,平日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回来,怎么今日还未回?
萧瑾抄了一个不知名的野菜,炖了一个蛋羹,一锅白粥,端进内室,恭敬道,“舅母,您先用晚饭,舅父今日还未回来,我有些担心,想去客栈看看。”
张轲妻娄氏久病在床,脾气暴躁,打翻了萧瑾举着的托盘,滚烫的白粥,全部洒在了萧瑾的手上,娄氏拿起床边的藤条,用力的抽打萧瑾,“贱蹄子,一有时间就想往外跑,你有本事跑啊,跑了就别回来,你这个扫把星。”皓儿躲在门外,不敢进来,“你笑,你笑什么?给我哭,哭。”
萧瑾不反抗,任由娄氏发泄,脸上只是挂着那一如既然恬静的笑容。她不哭,哭只是在向对手低头。
娄氏打累了,继续的咳嗽,萧瑾收拾着地方的饭菜,默默的出去,然后端了一份新的进来,放在床边的小桌上,再默默离开。这样的戏码,不知已上演了多少次。
萧瑾将手浸泡在井水之中,皓儿围在一旁,看着她手上被烫起的水泡,红着眼,“瑾姐姐,我给你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傻瓜,姐姐不疼,皓儿是男子汉,不可以哭。”萧瑾回到厨房,熟练的上完药,端着饭菜,放在院内缺了一脚,高低不平的桌子上,“皓儿,咱们先吃。”
皓儿听话的点头,年少的张皓,不解,为何他的瑾姐姐从不流泪,难道她不难过,不伤心?长大后,回忆小时候的过往,他才明白,她不是不难过,不伤心,她只是无可奈何的坚强,无可奈何的倔强,守着她的自尊和骄傲。
翌日,私塾的吴先生神色惊慌的来到张家。
“不好了。”张先生对着在院内打扫的萧瑾道,“张先生被抓进府衙了。”
内室传来东西破碎的声音,萧瑾给吴先生倒了杯茶,“先生,您可知舅父被抓,所谓何事?”
“听说,是客栈的老板邱有才说张先生做账有问题,污了他不少银子。”吴先生喝了口水,小声的在萧瑾耳边道,“我听说是那邱有才想向张先生提亲,娶你做他第九房姨太太,张先生不允,这才进去了。”
萧瑾的手,在身侧紧紧的握成拳,跪下,“先生,您也知我家情况,让我嫁给那邱有才,我是万万不肯,可是我也不能让舅父含冤入狱,还请先生帮忙。”萧瑾想朝吴先生磕头,却被他制止,“这可万万不可。”
张先生若不想帮忙,也不会一听到消息,就赶过来,这萧瑾丫头,冰雪聪颖,学什么一点即透,和他私塾那些学生相比,那简直是奇才,可惜就是一个女子,他与张轲交好,也知她其实是公主之身,可是强龙不敌地头蛇,这可如何是好。
两人还未想出个对策,那邱有才的管家方勇就来了,“哟,还有人来通风报信了?”那方勇将萧瑾从上到下打量了遍,一脸痞样,“丫头,得了,我也不废话,你算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我家老爷准备收你做九姨太,你要是答应了,什么事都没有,不答应?”哼哼,冷哼两声,“那就不要怪我家老爷不念旧情,你那舅父可要在牢里吃苦头了。”
萧瑾微微施礼,“婚姻因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如果舅父不在,连个媒婆都没有?难道我与邱老爷成婚,属于无媒苟合?那我是万万不从的。”萧瑾强装镇定,此时她不能出错。
方勇听了萧瑾的话,笑的更加猥琐。“成,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直接开口得了,你要多少聘礼?你家老爷子要是像你这么明白事理,怎么会有牢狱之灾。”
“首先,我成婚,舅父肯定要在场,其次,女孩子出嫁该有的,我一样也不能缺,邱老爷到底有多少诚意要娶我?就让他拿多少出来。”萧瑾就像是再谈一桩和她没有关系的买卖一般,笑的那般从容恬静。
“还是你这丫头片子聪明。”方勇本以为会遇到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场面,没想到,哈哈,“我回去会把你说的转告老爷,你家老爷子,该放的时候自然会放。”
张先生看着萧瑾,一脸怒容,这丫头,怎会是如此之人?难道他看错了?
萧瑾见张先生误会,看了看四周,恐防有邱有才的人偷听,道,“先生,我这只是缓兵之计,我们势弱,只能拖延时间,”萧瑾内心其实已经乱成一团麻线,到底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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