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芊芊正走神，听到苏氏的呼唤，马上惊醒过来，唇边泻出一丝笑意：“母亲，唤芊儿何事？”
苏氏皱皱眉，怎么她好像觉得，自己的女儿自落水醒过来之后，变得不一样了？怎么看都像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苏氏看着女儿，柔声道：“芊儿对这些衣裳不满意吗？还是有什么心事，可否对娘一说？”
杜芊芊一惊，想必自己刚才的走神让苏氏看出破绽来了。忙笑道：“母亲说什么呢，女儿哪有什么心事？女儿只是觉得……”她扭过头看了一眼那些色彩斑斓的衣裳，抿了一下嘴唇，“女儿只是觉得这些衣裳耀得人眼花……如果有苏绣则更好不过。”
这些衣裳的款式都很新潮，以她这个五年后的过来人看来，五年后的京城流行的正是这样的款式，说明这个沈家娘子虽然性子圆滑，但眼光却是独到的。五年后，这个还在五品官的官府里点头哈腰的沈家娘子，已经把生意做得今非昔比了。
沈家娘子的耳朵何等的尖，杜芊芊声音并不算大，她站在那边上，居然也听到了，暗暗在心里面呼了口气，笑着迎上来道“小姐，你要找的是苏绣吗？有啊，我今天还真是特意备下几个款式呢。”说着轻轻拍了一下手，当下从门外又走进来四个丫头，手上同样托着一只盘子，上面各放着一套衣衫。
苏氏怔了一下，不由笑了：“看沈家娘子，凡事都考虑得如此周全，难怪这营生是越做越红火呢。”
沈家娘子笑道：“夫人过奖了，我们这些做营生的，凡事都要多个心眼，多为主顾想想，那才能把营生做下去呀。”
说完，看了一眼那后面上来的四个丫头手上托着的漆盘，转头对杜芊芊笑道：“大小姐，你挑挑看，看有没有满意的？”
正在那边对着一堆金丝银线爱不释手的二小姐杜芳晴见到又有四个丫头托着衣衫上来，为了不上自己吃亏，她也凑了过来，看到那些苏绣的衣衫好不好，但终归比不得自己手头上金光闪闪的衣裳来得贵重和气派，这才撇撇嘴，回过头去继续摆弄那些衣裳。
杜芊芊怎么不知庶妹这个小孩子的心思？也不在意，走过去，真的全心全意挑起衣裳来。
苏氏之前看到女儿挑了一枚不出彩的簪子，如今又要抛下旁边那一堆贵重衣衫，挑选这些虽然名贵，但朴实无华的衣衫，不由微微一愣，提醒道：“芊儿，这些衣衫虽好，但比不得那些……”
“娘，这些就好。”杜芊芊含笑道，“这苏绣虽然比不得那边镶嵌了金丝银线的来得贵重，但是这手工却是最好的，穿起来也舒服，女儿就喜欢这些。”
她当然知道旁边的衣裳贵重，但是此次入宫，她本来就是打算要隐藏锋芒的，何必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发光体似的，引人注目呢？
苏氏一时猜不透女儿的心思，扭头看去，见那些苏绣绸缎衣袍虽然比不上旁边的衣裳来得闪亮，但是绣功极佳，色彩同样鲜艳，图案栩栩如生，并不比旁边的衣裳逊色多少，而且底蕴厚重，倒显出大家闺秀的端庄来，想必不会怠慢了皇家，这才点点头，随女儿去了。
杜芊芊走到庶妹身边，见她正对着面前的几件金衣发呆。正所谓衣多眼乱，她这东西挑的，倒不知道该挑哪一件了。
旁观者清，杜芊芊笑笑，一伸手把其中一个丫环手中托着的衣取了下来，在庶妹的身上一比划：“妹妹，这件可好？”
这是一件红玫瑰香紧身袍袍袖上衣，下罩翠绿烟纱散花裙，腰间用金丝软烟罗系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娇俏可爱。兼之金银线穿插而过，风过处，碧波粼粼，十分好看。
杜芳晴一看，眼睛马上眯成一条线：“阿姐，你的眼光真好，就要这一件了。”说完喜滋滋地把衣衫抱在怀里，生怕别人抢走似的。
旁边的沈家娘子吁了一口气，大买卖做成功一半了。
她看了一眼杜芊芊，堆起笑容道：“这二小姐挑好了，大小姐你也挑一件吧。”
杜芊芊却也不急，含笑看向庶妹：“妹妹，要论这刺绣，姐姐是比不上妹妹的。这样吧，姐姐眼拙，妹妹帮姐姐挑一套绣功好的如何？”
杜芳晴因了之前杜芊芊帮她拿了主意，挑了一套喜欢的衣裳，如今见家姐如此一说，也不推辞，果然认认真真地帮家姐挑了一套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
苏氏看着不错，点点头，杜芊芊看也不看，就道：“妹妹对于苏绣的眼光是最独特的，既是妹妹说好，那就是最好的了。”说着让身边的丫环把衣裳收好。
杜芳晴有些讶然地望着面前的家姐。要在往日，这位家姐处处占着上风，一点也不让着她，让她暗地里不知道生了多少闷气。如今这一次，非但让着她，居然还破开荒地开口夸赞她。她是最受不得赞的人，这一夸赞，她当即飘飘然起来，一时头脑发热，便说道：“阿姐，上段时间姨娘给我买了两盒玉脂露，我用了一盒，另一盒还未开封，我拿给阿姐用吧。这种香膏可好用了，不油不腻，涂在脸上清爽水嫩，丽妃娘娘见了阿姐一准喜欢得不得了。”
杜芊芊含笑道：“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就不用了，还是妹妹留着自己用吧。”
“那哪成？”杜芳晴不依道，“我既然说了给阿姐的，便是给阿姐的了，哪能食言？”说完放下衣衫让丫头们包好，不管旁边的李妈妈朝她一个劲地瞪眼睛，蹦蹦跳跳地回去取香膏去了。
苏氏摈退了屋子里的丫头婆子，看着女儿微微蹙了眉尖：“芊儿难道不想入宫去见丽妃吗？”
杜芊芊似乎早就料想到苏氏会有此一问，微微摇头道：“女儿只不过不想刻意迎奉而已。”
她抬头望定苏氏：“娘，父亲在家时不是常说吗，做人得要有铮铮傲骨，我们既然不想攀附权贵，又对丽妃无所图，那这入宫，只当一桩寻常事情来处理便可，无须太过刻意迎奉。”
一句话把苏氏的心说得酸楚起来，不由搂住女儿道：“我的儿，你小小年纪，怎么想得如此复杂？你若如晴儿那般，不多思多想，只顾着去玩去闹，那娘这颗心也能安稳一些。”
“娘，可能是女儿多虑了。”靠在苏氏怀中，闻着苏氏的衣衫发出的淡淡幽香，杜芊芊低声道，“女儿让娘担心了。”
心里，却微不可闻地叹口气，这哪里是什么多虑啊，分明是血的教训换来的警醒，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无知无觉下去了。
要是往日，换作五年前的自己，一定如庶妹一般，打扮得漂漂亮亮入宫去。但是，今天的自己，已经先知先觉地窥探得丽妃的阴谋，知道这一次的入宫召见，丽妃本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还会像以前那样傻乎乎的看到陷阱也钻进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