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孩儿有愧啊!”南宫敖难掩心头的痛,流下了男儿泪。
事情已经过了十五年了,可他仍无法释怀,他知道,是他的好奇心害了自己的亲人,是他的冲动和鲁莽使自己永久地陷入了不安与自责。
那是段他无法向外人说起的血泪史。
身为天子,守住这个秘密便成了他的责任。他的痛苦、无助、伤心难过,一切的一切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小小年纪,他便得担起与年龄不符的责任。这么多年来,早已忘记了该如何表达自我。
直到那晚,妙君的出现,才让他发现原来自己还有感情,他的心还没死。
也许是因为妙君不属于这里。他记忆里的那道伤口并没有她的身影,她也不知道他千疮百孔的过往,不知道他的残忍。
于是,他突然害怕起来,怕妙君会像来时一样突然离开。他好不容易收获的温暖再也不能失去了,他不想在一次陷入孤独与无境的黑暗之中。
南宫敖轻抚眼角的泪,自嘲地一笑。十五年了,这是他十五年来的第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流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悲剧不会重演,他将给自己和亲人幸福的权利。
走出殿门,不觉已是华灯初上。淡淡夜幕笼罩下的北芪皇宫,褪去了铅华,隐住了争斗,想不到竟也有这般静谧平和之景。
屏退了侍从,举步向翠薇宫走去。在他眼中,那里从来都不是冷宫。从前是因为母后,日后将会是妙君。
没有想到,他一去便是一日光景。在南宫敖离开之后,妙君便开始了思考。这十五日来,她已经差不多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每天无人打扰,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不用急着上课,也不用参加大学里体育部的训练,用做的,无非就是散散步,看看花鸟,陪陪南宫敖聊天,时不时地应付几个各宫美人,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可这样一直浑浑噩噩地过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总该考虑做些什么才好。
可她发现,到了这里自己没有了用“武”之地。厨艺、歌舞样样稀松不说,女红、诗词更是一窍不通。那些在别家闺女手中运用娴熟的什物,到了她这就成了充满危险的“武器”。这让她除了和她们一起玩笑嬉闹,就再也没有可以参与的内容了。
这着实让她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一心想要融入这里的妙君原本是个相当随和,招人喜欢的女生,可在这里似乎除了南宫敖外就没有人能懂她了。同样是古人,可只有南宫不会觉得她想法古怪,思维跳跃,甚至听的懂她那些根本就不好笑的冷笑话。
她和他之间似乎有着一种默契,就是这种默契,让她觉得他们俩人的感觉更似知己,而不是互相喜欢着对方的。他们就像是冬天里的两只可怜无助的小动物,因为孤单,而互相取着暖。也许有一天她会真的因为他而留下来,可那绝对不是因为爱他。她觉得对于一个帝王来说,爱是件过于奢侈的东西,他给不起,而她也不会去乞求;又或者说她并没有那样的自觉去母仪天下,索性,在什么感情都还没有萌芽的时候,就和他当知己吧。
正想的出神的妙君并未察觉到朝自己走来的人。他将手轻轻地搭在妙君的肩头,见她微颤转身,直到冲她微笑。
“你回来啦?事情都办妥了么?”妙君看见他一脸的疲倦。
“办妥了,让你久等了吧。”忽闻她的一句问候,就好象是一位妇人在等候归家的丈夫般,让他的心感到一阵温暖,恍惚间的错觉却让他忘却了不安。
“没关系,你的事情比较重要,我等等也不要紧的。”
“……”他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觉得到了这里,听见她的这些话,仿佛顿时卸下了身上的重担和背负的罪孽。
“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你,是真的很累了吧?”他看起来好像随时都会累得倒下一样。
“不碍事的,妙君,你过来。”他拉起她的小手,无力地冲她笑笑。
“嗯?”
“让我抱你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他需要一个怀抱的力量。他仿佛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快要支撑不下去了。必须一个人守着的那个秘密,让他觉得吃力。
被他的双手轻轻牵着走近,他将她拥入怀中,用了很重的力道,紧紧圈着她的双臂箍得她生疼,可她没有喊他放开,只是平静地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僵直的身体慢慢地放松了下来,忽地感到他拥的更紧了。
他定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妙君告诉自己,因为这个拥抱让她感受到了他的难过,她不知道他为了什么事,更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
“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点。”她轻轻地说道。回拥他,拍了拍他的背。他压抑着痛苦,她不是看不出来。
“我没事,不用担心。”她的体贴让他感动。
“那好,不过有什么不开心可以说给我听。”他现在应该很需要一个听众吧。
“妙君,谢谢你。”沉默了一阵,他缓缓说到。他现在还不能将那些说出来,也不想让她担心,他一人承受便好。
“谢我什么?我都没帮到你。”他的双臂慢慢放下,将双手再次覆于她的肩头,拉开两人距离,让她舒了口气。
“你为我做的远比你想得要多,你无需再做什么,这样便好。”只要别离开他,那就是对他最大的恩赐了。
“这样么……那也没关系,你是我的朋友,这样也是应该的。记得,下次有不开心的事情要第一时间来找我哦,一个人憋着不说出来会生病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除非你认为咱俩身份悬殊,我不配当你的朋友?”妙君故意说得很轻松,还佯装生气地看着他,为了让他宽心。当然她也知道他不会介意什么身份地位的,要不然就不会和她你、我相称,还让她叫他的名字了。
“妙君,你自知我不会在意那些虚名,南宫敖此生能识得林妙君足矣!”不在意她口中一长串的朋友理论,只是坦白直言他的真诚。
“呵呵,原来我对你这么重要啊?那你可得对我好一点啦!”妙君笑笑,玩笑地说道。
“自然,我对天发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此生绝不负你。”他不想将她卷入争斗,只是,如若斗争在所难免,他也会保护她的。
他会永远记得今天自己说过的话,不负此誓。
“好!够朋友,来,喝了这一杯!”妙君的搞笑天份突然爆发,随手拿起了一旁石桌上的两只茶杯,豪迈地递了过去。
“以茶代酒,希望喝完这一杯,马上忘了那些恼人的事儿!干~”先他举起。
“干~”仿佛感染了妙君的豪气,他的眉头也放缓了,如果真的避不开,那就来吧,他不会再畏首畏尾,不管未来如何,他都要一搏。
月色下,两个人互诉衷肠,忘记了时间。
庭院中很安静,唯有几声虫鸣和那朵朵静静开放的翠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