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上媛,司空大人求见。”一个宫人进来毕恭毕敬道。
“知道了。”宇文邕来了?郑林夕轻轻放下手中的笔。练了一早上的书法,手倒酸得很。
今日也不知怎的,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郑林夕总觉得胸口闷闷的。
“郑上媛。”宇文邕背手而入。
“司空大人。”郑林夕象征性的行了一礼。
两个月没有见,宇文邕清瘦了不少。二人相视一眼,千般感情隐匿其中,此时无声胜有声。
“郑上媛近来可好?”宇文邕率先开口道。
“一切安好。大人呢,许久不见也不知是忙些什么呢。”郑林夕调笑道,而眼中的关切已经托着言语送达给身边的人。
“咳咳。”宇文邕轻轻咳了一下,眼神似有些闪烁道,“大事没有,倒也被一些小事耽搁了。”
“噢,既是如此,本宫,也不便多问了。”郑林夕缓缓呼出了口气,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人,纵使,有千言万语,却如同隔了千山万水,难以跋涉。郑林夕压抑住心中的儿女情长,料到宇文邕来必然还有其他的事,遂问道,“最近本宫少见皇上,也不知皇上近况,大人早朝时必定见过皇上,不知皇上可还安好,可为什么事有挂心吗?”
郑林夕毕竟是宇文邕名义上的皇嫂,郑林夕无法屏退他人。做戏虽只为宇文护,但朝中一干人等还是看着,为避免他人为难宇文毓,因此事而落垢于宇文毓,郑林夕还是要步步小心谨慎行事。
“大皇兄好的很。”宇文邕笑道,“不过好的倒有些不正常了。”
一句让旁人听来状似无意的玩笑话,让郑林夕心中的警铃大响,历史上说明帝宇文毓驾崩于五月份,具体哪一日郑林夕并没有过分在意,早已忘了。难道……
“上媛,李娥姿求见。”宫人的一句话,打断了郑林夕的思虑。
李娥姿?她来做什么?郑林夕看了眼宇文邕,虽掩饰的极好,但眼睛有些不自然的闪烁,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联系!
“让她进来吧。”
言毕,李娥姿已经步入崇德殿,这几月不见,李娥姿神色原发的好了。
“妾身参见郑上媛,司空大人。”李娥姿盈盈一礼。
还未等郑林夕多说些甚么,宇文邕已经走近李娥姿身边将其扶住道“身子不好,来这里做什么。”
“妾身听说大人来上媛这,几月不见上媛,妾身也想的紧,就自作主张过来了,大人切莫怪罪。”
“我怎么会怪罪你,只是你的身子要紧。”宇文邕垂下了眸,好像在思考自己言语如何得当。
“知道大人关心妾身,大夫都说了,怀孕头三个月要紧,如今已过了三月,无碍的。”说罢李娥姿的脸红了红,继续道“知道这是大人的第一个孩子,大人在意的紧,妾身必会万事小心的。”
“娥姿,你……”宇文邕皱起了眉,似乎为何事有些恼道,“你说太多了。”
“不多不多,本宫看着娥姿姐姐与司空大人如此恩爱,倒是欢喜。”这边的看客,心里早已五味杂陈。怀孕了?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些天一直都没有见到你,宇文邕!
“郑上媛,我今日前来并无要事,许久不见怕旧时情分变得生分。娥姿身体不好,恕我不便久留,告辞。”
郑林夕微微暗了眸子,“既是如此。来人,好生送客。”
宇文邕扶着李娥姿,微微颔首离开。
刚出宫门,宇文邕就变了脸色,坐在马车上,手只是生硬的扶着李娥姿。
“大人,可是怪我?”
“我想我该同你说过不要涉足府外之事。”
“大人,是妾身不好,以后再也不会了。”没有她,一切就都好了。
“娥姿,我与夕儿之事与跟与你之事没有什么冲突关系,无论如何,我都会待你依旧。所以,这是最后一次!”
“是,娥姿知道了。”
简短的话语,就这样不了了之。宇文邕并没有对李娥姿如何,因为宇文邕知道,这是他欠李娥姿的。如果宇文邕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那么于郑林夕来说,就不值得为他伤心难过了,郑林夕所在意的,就是这么一个宇文邕,有责任而又有抱负。
很快就入夜了,但在郑林夕这里,这几个时辰,却度日如年般难熬。
走在石子路上,郑林夕的心绪飘得很远。如今已经是五月二十九了,郑林夕突然有些怀疑,是否历史所言是假的,是否历史,能给这儒雅温和的男子一条明路。这个儒雅温和的男子,若是生在和平之年,定是一位好国君!
“上媛,您看,是皇上!”身边的小丫鬟拉回了郑林夕的思绪。
郑林夕顺着小丫鬟的目光看去,只见身着黄色衣衫的男子正坐在池塘边饮酒,不是宇文毓又是谁?
郑林夕遣了宫人,走到宇文毓身边坐下。看着宇文毓周围的空酒壶,显然已经坐了许久。
宇文毓回望了眼郑林夕,笑道“本想来借酒买醉,怎料却是如何也喝不醉,原来是美人来了怕一醉睹不到芳颜啊。”
“皇上,你醉了。”郑林夕蹙起了黛眉望着宇文毓。可不是醉了,人后宇文毓极少如此言说,今日倒有些异样。
“我没醉,我是怕今日不言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皇上!”此言一出,郑林夕心里一惊,“皇上可是出了什么变故?我马上跟四皇子联系。”
“不必。”宇文毓拉回欲起身而去的郑林夕,投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道“朕不过说笑而已,近来一直风平浪静。”
郑林夕没有说话。最近一直没有联系到宇文邕,而打听的朝堂表面也是风平浪静,到没有过分在意。历史的记载本就有所出入,郑林夕静观其变着。不过宇文毓这一说,倒让郑林夕起了戒备之心。最近是太懈怠了,无论如何,明天一定要找宇文邕商量一下计策,一定!
“夕儿,叫我声毓郎可好?”
“啊?”郑林夕回过神来,讶然一惊。
宇文毓仍然只是笑笑,他没有问,郑林夕依旧没有回答。像当初宇文毓突然不来崇德殿一样,宇文毓没有说什么,郑林夕也没有回答什么,两人对于这些事默契的没话说。
宇文毓喝着酒,递给了郑林夕一壶,郑林夕欣然接下。
“夕儿,你说,这个皇位真的好吗?”
“好不好,都是要自己经历过了才能衡量,皇上心里,也自有自己的想法,又何必来问林夕觉得皇位是好是坏呢。”
宇文毓微微叹了口气道,“曾经阿爷立三弟为嗣时,我曾气恼过阿爷偏爱嫡子,也曾气恼过自己身为庶长子,空有抱负却得不到阿爷重用,如今物是人非,三弟早已离世,于我黄袍加身,我倒还更怀念当初了。”
“很多时候,很多东西,只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尤其是自由。那些肖想之辈,只看得到表面的荣华,被权利所蒙了心智,却不懂内里的辛酸。而这些事,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懂得。”
“是啊,不过,夕儿这次倒是与我想的不一样,我并不是在乎这皇位由谁做,也并没有想的深远至今后的权势之争。皇位终究是束缚人的枷锁,我唯一感慨的是,如今像这样同自己心爱之人对酒当歌,日后怕是奢求了。”
“皇上。”郑林夕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呵……”宇文毓温柔一笑,掩盖住眸子里那一瞬的伤感。
谁也没有再说话。
良久,宇文毓站起身子道,“其实,我更希望你人后如此称呼。”
宇文毓转身离开了,留下了背影,挺拔的身影却掩盖不住周身散发的孤寂寥落之色,看的郑林夕心里有些难过。郑林夕多么希望可以跟宇文毓做一对知音,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尴尬处事。
宇文毓就这样走开了,静静的走开了。
郑林夕却不知,这个拥有一腔热血儒雅温和的男子,生命已走到了尽头……
“来人,扶我去假山旁走走。”郑林夕整理了下思绪,宇文邕的躲闪,宇文毓异样的话语,感情与责任,今天发生的事真的太多了,郑林夕的脑子一片混沌。
宫人扶着郑林夕在假山旁走着,望着不远处开的娇艳欲滴的荷花,郑林夕的心不免有些飘远,睹物思人。
长恭,长恭你在哪儿?长恭,这儿不适合我,夕儿好想你,夕儿好累。长恭,我很快就回来了,很快就回家了,相信我……
很快就回来?郑林夕一个瑟缩,猛然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回来?为什么突然会冒出这种想法,要回来?怎么样回来。难道宇文毓会怎样……郑林夕不敢再想下去了,忙使劲摇了摇头。
“上媛。您是不是不舒服,奴婢去唤御医。”小丫鬟着急的看着郑林夕的脸色。郑林夕的唇有些发白,像是极度虚脱的人一般。
“我无碍。许是喝了点酒有些晕了,去池塘边走走醒醒酒吧。”郑林夕晃了晃脑袋,保持着清醒。
“是,奴婢遵命。”小丫鬟也不敢拂了郑林夕的意思,扶着郑林夕欲往池塘边走去。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