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强劲的气劲成片成片散开,夜昔、夜煜不得不运功抵御那突如其来的气劲。果然不同凡响,刚一出场就宰了一堆耳朵,摔碎了一众酒杯碟子。没有内力的人大多捂着耳朵逃之夭夭,只有夜家二子和顾覃青依然镇定自若地端坐于案前自斟自饮。
“铮——”一抹黑影身形如鬼魅一般从高处飞落,怀中横抱着一张古琴,在案前落定。开场的“东风无力百花残”的确是强势了一点,接下来的曲子却更是怪异无比,闻所未闻。无可否认,琴曲凄清之境尤为入胜,加之那轻纱罗幔在琴声中偏爱飞扬,又为女子笼上了一层解不开的神秘色彩。
夜昔阖上潋滟凤眸,沉下心来静心聆听。看来,这个姽婳还是个内力深厚的武林高手。
琴身铮铮然,摈弃了世俗丝竹的优艳,清冷的独奏出奇的让人心驰荡漾,而那空灵请月的歌声,如同穿越了世间轮回一般:
“几番轮回,定不负相思意;
繁华落尽,廊燕南飞去。
红颜若此,不得长生之苦;
白衣血泪,艳骨葬花吟。
天下风光,满眼已载妒忌;
一夜离去,桃花色褪尽。
此情可待,何时再续追忆?
天长地久,与君来生再聚……”
琴的艳艳铮铮最终盖过了婳音的叹息。此曲名为《泣血》,原系辰烈皇后所作,与那无延被一并收入“姽婳青元”之中。世人至此,乃是百年后重闻天音。
黑色的纱幔久久翩飞着,掩映着女子的倾城国色。硕大的金色牡丹花盘托举着舞池中央的女子,那份雍雅从容、冷艳孤洁,足以令世间所有心存邪念者羞愧:这世上有一种人,只是静静的往那一站,甚至于不用说话,就会让人觉得多看她一眼都是亵渎。
“好!”
二楼上首先响起了掌声,在一片沉静之中就显得尤为突兀;随即,全场掌声雷动,经久不息。多年后,经历过那场黑魅琴音的众人,提起那一晚,眼神中依然会流露出痴迷之色。
“各位觉得,姽婳的琴艺如何?”花玥盈从纱幔中牵出蒙着白色面纱的黑衣女子。
“花楼主,毋须再比。本月花魁非姽婳姑娘莫属,大家说,是不是啊?”
“对!……”
“好!……”
一楼人声鼎沸,几乎陷入混乱状态,因为今夜的花魁——姽婳姑娘在花玥盈的授意下,正举着酒杯一桌一桌轮番敬酒,以表谢意;窈窕身姿在酒席之间流连穿梭,所过之处无不惊起一阵浪潮。当兰婳音绕到那雪裳男子身边时,男子却依然并不看她,八风不动、闲适悠然地自顾自喝酒。
“公子如此,莫不是在嫌厌姽婳技陋不成?”女子那淡漠的声音里,带着些许薄怒之意。闻言顾覃青身形一怔,不慎洒了半杯酒,突感袖口一片冰凉。
“岂敢。诸位对姑娘皆是交口称赞,顾某不敢造次。”
兰婳音心生嫌恶,面纱下的菱唇一勾,轻蔑一笑:不敢?我看你是敢的很哪!真是作孽。
“姽婳酒力甚微,便以茶代酒敬公子一杯,聊表心意。”兰婳音小心撩开一角面纱,饮尽杯中物。此时二楼的灯火已经全部点亮,灯火辉煌宛如白昼。
原本在黑暗中纠缠她背影的四道灼热目光刺得她心中一痛,一回首,却又无迹可寻。黑衣华服的男子敛了眸色,一双深不可测的漆黑眸子里似乎流动着迷蒙雾气,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手边的夜煜却丝毫不收敛痴迷神色,不由的低叹:
“牡丹泣血,只一角容颜便已知绝色。”
虽是一声低叹,却也令身旁之人听得一清二楚,何况,还是两个修为极高的人。
夜昔状若无意的扫了他一眼,夜煜这才闭口,顿感方才失仪之处。忽的,一抹幽然兰香迎面而来,众人只闻一声清越温软的“夜公子”。
夜昔当先反应过来,忙命夜宣斟酒。
“感谢大公子来捧姽婳的场。”趁着取杯的机会偷偷瞄了一眼那个与她一样偏爱黑色的男子,刻意压低声音,“这是姽婳敬客人的第一次杯酒。”也是趁着敬酒的空儿抬眸多看了一眼。
男子唇角噙着幽雅暧昧的微笑,那张线条凌厉冷硬的脸似乎也变得柔和,五官浓黑异于常人,而那双漆黑的眸子如古井般深沉,目光流转之间就可以牵引出人心底的脆弱和黑暗。夜昔举杯,颔首道,“能得姽婳姑娘第一杯酒,昔,不胜荣幸。”
兰婳音被那双幽深的眼眸盯得很不舒服,眉心一蹙,心中却很是有狐疑:这二人好生面熟,倒像是曾在哪里见过一般。莫非,以前有过一面之缘?
“姑娘何不以真容示人?”夜煜见她若有所思,借机抢白道。
美人凤目雾气散尽,眸中冷意森然,忽如其来的变化让在场之人都暗自捏了把汗。婳音在万花楼里是出了名的性子清冷,平素与人相交无多,是故众人都摸不准她的脾性;今日小侯爷言辞之间暗含轻佻之意,惹怒了这位修为不凡的美人,不知会出什么乱子?
一直讳莫如深的黑衣男子甫唇,“舍弟唐突了,望姑娘见谅。”
唐突?大概是登徒子的孟浪本性暴露无遗了吧?!
不过能得夜昔一句软话也算不易,这分寸还是得拿捏好。花玥盈在后面漫无目的地甩了甩帕子,兰婳音会意,眉目柔和了些:
“姽婳一副陋容,恐不入公子的眼。若二位公子有心,下个月的今夜,姽婳定当摘下面纱,恭候二位大驾。”
“昔定当如期赴约。”
“多谢公子。”兰婳音颔首,领着众人纷纷退场。
夜煜面色凝重地望着女子渐渐远去的背影,疑虑更深,低头喃喃自语,“既能入花姐姐的眼,又怎生得一副陋容?”
夜昔似笑非笑地招徕夜宣,“交代下去,自本月起万花楼每月税银……”
不远处,倚在朱漆阑干边的女子满意地望着正在散场的众人:夜昔的确是明白人,她只不过是隐晦的提了几个字,他就悉数明白了。也好,对花姐姐也算有个交代。
花玥盈立在纷扰的人群中,脸上带着标志性的“假笑”送离诸客,暗自腹议那个新来的丫头原是有些手段的:清场之前,夜小侯爷的贴身侍卫夜宣曾来传过话,条件优渥,对于她这种商人更是十分优待。干她们这行营生的一是求富贵,而是保平安;说到底她花玥盈再强也是个女人,商场上总有力不从心的时候,如果能得官家的庇佑,将来的底气也必定更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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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华丽出场!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