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深的重瞳狠狠收缩了一下,当先朝着揽月台飞奔而去。
夜昔赶到霞飞殿的时候顾覃青已经领着宫中禁卫军团团包围了揽月台,一声黑色劲装的女子在铅灰色的背景里面容模糊,但他却能感觉到她唇角讥诮的微笑。
“参见世子!”众军齐齐参拜,大有山呼万岁之意。
立在高台上的兰婳音翘着菱唇冷眼瞧着底下这些人,一瞬间感觉到浑身的好战血液都在沸腾。她拎着那位“轻若无骨”的顾挽妆一点点靠近揽月台外围的护栏,另一只手却翻转着一把精致的匕首,冷冽寒光令下面的两人心上紧了紧。
那可是高达百丈的楼台,若是一不小心跌落,恐怕是会粉身碎骨。
“不可!——”一声厉喝冲破禁卫军重重围堵,一道白色身影拨开人群闯入中心。
“大哥,不能动神机营的弓箭手,挽妆还在上面啊!”夜煜挡在宫墙之前,顾覃青却是爆出一声冷笑。
“二公子如此心急,这是想护着谁啊?”狭长的眼线眯成一道精光:这小子会想护着谁还不一定呢?这鬼话说出来谁信啊。
夜煜气势登时减了三分,其实他这一护他自己也心虚,一想到高台上那两个女子,只能佯装出一副强者姿态。
“临危之际怎可自乱阵脚?”夜昔冷厉的声线一语道破两人的心机,也抬起头望着。
扫了一眼台下诸人,眼见该来的人都差不多到了,时辰也不早了,虽说还差那一个,但是也并无大碍:好戏就该起了。
兰婳音清了清嗓子,对下面喊道:“我这条贱命本不值钱,但是我知道我手下这个可是很值钱。几位都是明白人,我就长话短说了,把我姑母放了,让我们安然离开大烟,我就放顾小姐完好无缺地回去。”
黑心的女子刻意咬重了“完好无缺”这词,底下三人自然明白这话的意思。而这时一直昏睡的被兰婳音提溜着的顾挽妆终于清醒,开始扭动挣扎,一双美目泪光点点,口中呜咽的哭声让满场铁骨男儿暗暗心伤。
兰婳音回眸狠狠瞪了她一眼,也就是这一眼瞪唬住了顾挽妆,趁着空她将顾挽妆的双手反剪到背后唰唰捆上粗绳,扯下头巾塞住那哭声,随即扬起了一个足以震惊全场的明艳笑意,最重要的是那笑里带着令人无可指责的得意。
但那笑深深刺痛了三人,顾覃青抬起手,正欲发令,却被夜昔拦下。
“你做什么?”怒火中烧的顾覃青已经丧失理智,此刻他为一所想的就是如何救出他的妹妹。
夜昔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对上头回道:“你不值钱,她亦不值钱。”
说这话时夜昔是用了内力,全场人听到这一句皆是哗然,高台上的两个女子亦是惊得目瞪口呆。
兰婳音没有料到,夜昔竟会绝情如斯,本就凉薄的血脉一点点冷透了。
“你要谈判,就拿出让我们看得出诚意的筹码。”夜昔缓缓绕到霞飞殿偏门,抬步走上揽月台的石阶。
夜煜与顾覃青见状也只得硬着头皮跟上去。
“你再往前一寸,我就把她扔下去。”兰婳音扣紧了顾挽妆的双手,一下子把人逼到栏杆边上,眼见顾挽妆大半个身子都已送出围栏,夜昔方才顿足。
“这是我跟你之间的恩怨,不要牵扯无辜的人。”夜昔紧握的双拳已经握得骨节发白。
“我们之间的事?无辜?哈哈……”女子听到这里,恣意癫狂的笑声响彻宫殿上空,满头飞扬的无法四散在风中,割裂了一片浮华。
“你我之间?夜昔,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提这句话?成婚当日便对我狠下杀手,之后更是利用我完成了你的连环毒计……你和夜远有什么不一样?不,你们甚至都不如先帝!至少先帝是真心待我姑母,你们呢,你们的真心都掰碎了喂给狼了吧?”女子的声音冷如幽灵,却是字句诛心。
闻言三人皆是一怔,夜昔沉下脸,看不清眸色。
“再说说吧,我兰氏一族又何辜,惨遭十族荼毒?”此一问疾厉如锥,怒火霎时烧红了她的凤目。
“妖后专权,惑乱宫闱,牝鸡司晨,篡夺江山;兰氏独大,早有谋逆之心,我们只是诛奸佞,清君侧。”幽暗的重瞳直直望着他,一番话说得理直气壮义正言辞,让台下仰着脖子看好戏的士兵们忍不住拍手叫好。
兰婳音冷着脸咬碎了一口牙,狠狠朝夜昔啐了一口,“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到底是谁有谋逆之心?不错,你今日就可以杀了我;但是夜昔,你以为你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成王败寇,今日你若束手就擒,我念在过往情分姑且不计你焚毁朝凤殿一事,留你一个全尸。”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底线了,她是他心中所爱不假,但她所犯下的滔天罪行已经彻底触怒了他。
她犯下的任何过错他都可以原谅,但是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兰氏无辜,那我母妃又何辜?!”男子终于不可遏制地吼出了心里话。
是啊,他是真的很想问问她,为何要杀那样一个虔心礼佛不问红尘的女子,为何能下得了那般狠手?
一声从鼻腔发出的共鸣惹得他更加暴怒,她却平息了怒火悠哉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说出这话时兰婳音还觉得自己很善良,起码她没有把最丑恶的真相还原给他看,留住了他对于那位母亲最后一丝敬重。
夜昔面色一僵,身子也难以动弹了,沉声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夜家这么有本事,怎么不自己去查?”兰婳音一挑眉,疾言厉色道:“费什么话,把我要的人找来。”
半身压在栏杆上的顾挽妆这才回过神来,方才他们的对话她听得都入神了,而兰婳音那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更是令她疑窦丛生,恍惚之际,大半个人又滑出了了栏杆。
说时迟那时快,兰婳音一勾她身后的粗绳就把人拎了回来,好巧不巧还是半个身子。
这一幕把顾覃青惊出一身冷汗,但众人这是皆以为他是为了自家妹子差点送命而冒汗,却没有往深层多想,一个阴谋再次擦肩。
这时,原本原地待命的弓弩手突然全体戒备,顾覃青一惊,三人皆朝着身后看去,之间一个穿着白金蟒袍的男子缓缓走来。
“音儿,放手吧。”
“住口。”激烈的女声打断了西门黎的话,“逸王不必惺惺作态,你一张嘴就让我觉得无比恶心,少在那里假慈悲。”
温润的玉脸似乎也挨不住这等嘲弄,夜昔却忽而笑了,道:“这事儿我们都做不了主,你得问问我父王答不答应。”
如今的兰妏姝已经中了白闵“锁魂针”,万般前尘皆如云烟,能不能记得她这个坏了她江山的好侄女还是个问题。
这回倒是兰婳音愣神了: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夜远狠辣,又怎么会容许姑母保留之前的记忆?
这下可糟了!
一抹青烟色却在众人屏息之际快速窜出,伸手去夺兰婳音手下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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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大情节暂时还没有全部交代清楚,里面暗潮汹涌的关系一时间也难以理清,但是有一件事可以确定:夜昔是彻底没机会了。两人之间的纠葛固然多,但是之后的描写重心会放在女主的成长上。请继续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