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骑千里风急火燎地冲入沧州城。
风尘仆仆的密探身怀绝密书信求见沧州刺史,风平浪静的刺史府却仿佛忽然炸开了锅,府中灯火如昼,仆从行色匆匆。
不一会儿,沧州州牧府也收到了消息,一向视衣着如性命的州牧大人竟然只穿着中衣踩着光脚就都连夜赶去商讨军国大事。
正当外人纷纷猜测疑云密布之时,一直在城外奋力华国军队的定乾军却忽然反水,临阵杀起沧州守军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北辰士兵慌乱不已,一时间军心涣散,城外的华国士兵与定乾军合力将北辰军杀了个措手不及,甚至于万军之中直取兵马大都督的首级。
墨漓随意找了块粗布裹了大都督的头,命手下挂在北辰军旗之前,未尽的鲜血淋漓洒在那红白旗帜上,耀武扬威一般立在城门之外,充分发挥了很好的震慑作用。
闻风而来的州牧原是文官出身,哪里见过这等阵仗,早已被他们吓破胆,随即就稀里糊涂地下令打开城门,主动缴械投诚。其实这州牧也并不糊涂,知道审时度势,看着阵仗这沧州城华军是志在必得,攻破城门也是早晚的事,索性来个痛快。
不出半刻,华军与定乾军人马浩浩荡荡入城的消息就传入刺史耳中。当刺史的老头也是文官出身,当下一人收拾了包袱跑路,准备去帝京告状。
当夜沧州城外烽火连天,但是城内却依然平静,这一切都没有惊扰到睡梦中的平民百姓:来时贺兰裔千叮万嘱,万万不能动沧州百姓分毫,否则便要他们人头落地。
墨漓极尽本分保全了他们的性命,但是有些人的命他家主子却是指名要的,比放说,那位刺史。但是他手下的校尉在刺史府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人,这令众人很是郁闷。
“将军,属下搜查了整间刺史府都不曾找到沧州刺史。”
“那厮一定是收到风声连夜逃了。”墨漓恨恨地一抽鞭子,“家眷呢?”
“府中正妻及侧室、小妾五十四人无一漏网。”参将答道。
墨漓忍不住冷笑,这刺史果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把自己的女人丢下了一个人逃跑;过后又想了想,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又问道:“只有这些?”
“是,只有这些。”校尉被他问得没头脑。
话说那位主动投诚的州牧此刻正侍立在旁,混迹官场多年的他自然是“眼明心亮”,见此眸中突然精光一闪,对墨漓悄声说道了一会儿,男子年轻的俊颜却倏的涨红,看得周遭的士兵更摸不着头脑。
“回营!”年轻的将军清了清嗓子下令,勒紧缰绳一溜烟跑了出去。
正当众人疑惑不已想要嚼舌根子的时候,州牧大人却忽然冲出来维护了场面上的秩序:“叫什么叫?!都给老子回去抱孩子去!”
一句话瞬间解释了大将军脸上可疑的红云和州牧脸上笑得猥琐的神色。几个定乾军的老兵从军多年,自然明白这里头的意思,于是开始老神在在地和那些新兵卖关子,一时刺史府前爆笑不断,吓得里面的五十四位夫人一夜没敢合眼。当然,这是后话了。
沧州沦陷的消息在第二日午间传至帝京。
消息传来的时候,两个始作俑者正并排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太阳,顺便喝喝清茶,吃吃点心什么的。外面的世界兵荒马乱,却似乎未曾影响到他们悠然世界的分毫。
贺兰裔眯着眼望天上一排飞过的大雁,突然凌空一指,领头的那一只老雁就被他打了下来,双翅不断扑腾,眼神却很温驯,似乎是被驯养的。
纤长的手指展开那一小卷绢布,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看的一旁的女子心痒痒。
“到底怎么样了,你别光顾着笑啊。”兰婳音被他这一笑心里一阵发毛,下一刻那绢布就被递到她眼前。
她扫了一眼并未接过,脸上也浮起喜色,却道:“这什么字儿啊,真丑,我都看不清楚。”
这句话是半真半假,真是这传书者的字写得歪歪扭扭,实在入不了她的眼;假是这字儿虽然丑了点,但她还是看懂了。
贺兰裔闻言果然笑容凝住,这丫头真是被他惯到快没形儿了,竟然跟他计较起这字的问题来:原因无他,他带的兵,自然都是他手把手教的;她讽刺他手下的字丑,也就是拐着弯在说“上梁不正下梁歪”。
所幸的是,华襄王今日心情格外好,也不与她这真假参半的话计较,毁了绢布后一时正襟危坐,面色肃然,道:“沧州沦陷的消息到了咱们手上,恐怕那人也已经收到了。为防夜长梦多,我们必须尽快离开北辰。”
女子秀眉微蹙,“去哪儿?”
晶亮的紫眸冲着她眨了眨,笑道:“自然是我家。”
他的家——华国。
……
事实上贺兰裔压根就没容她多作考虑,当夜他们三人就收拾一会儿下山了。明家两兄弟下午就被派出去,道夕阳西下都没回来。
一路上的气氛很是沉闷,楚大夫恢复了他原本的冷然,车上也不与他们多话,抱着自己一箱子药在角落里细细察看。
兰婳音是不是掀起帘子看窗外,她仍是不放心,因为上次就在这条路上,他们遇上了琅琊一族的截杀,差点有去无回。
“先睡会儿,待会儿上了船,你说不定就睡不着了。”贺兰裔一手支着头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这话却令女子很是奇怪。
“怎么改走水路了?”依照他们原先的计划,应该是先出帝京,然后从陆路横跨北辰,北上华国。但是听贺兰裔这么一说,她忽然觉得这其中不大稳妥。
察觉到她的忧心,他有甫唇道:“我们沿水路走,多少可以避开一些追兵;再者北辰的气候比其他地方更暖,就算到了十二月也不一定会结冰。这一路上都有明澜、明逸先去打点,掌管乌江水道和赣江水道的两派人早年我都打过交道,你大可以放心。”
说罢继续眯着眼假寐,兰婳音瞪了他一眼,倒也没揭穿,体内颠簸的心也稍稍平静下来。一路上倒真如贺兰裔所言顺利得很,三人大约在子时见到了那艘船。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数重交叠鼓风的硕大白帆,片刻之后,一艘通体漆黑的大船趁着月色缓缓驶来。月光溶溶洒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子夜的浓雾渐渐包拢了船身,雾影迷茫,使得这船就如同踏月而来。
三人从原先的小船里走出来,楚逍漠然的眼扫过穿上那张扬的旗帜,忽然一笑。兰婳音不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迎风招展的大旗上竟是黑底绣银的一只凤凰,双翅展开,几欲飞翔,银色的丝线在月下泛着柔和的光。
这标志怎么瞧着有些熟悉?女子幽深的凤眸微微眯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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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最近存稿不够啊,商量一下以后能不能两天一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