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裔见她如此决绝,也知她执拗,当下不再吭声,大约算是默许了这条路线。兰婳音绕到他身侧,悄悄牵住他的手,面上带着疏阔明朗的笑。
他的忧心她都明白,但是他们总不能因为一些潜在的不知名危险就心甘情愿受困于这小小的几丈方圆吧?树挪死,人挪活,就算是只有一线希望她也要试一试。
“放心吧,那夜的大火烧红了皇宫的半边天。”兰婳音安慰道,没理由那样的大火还烧不死那巫女吧?
贺兰裔望着她的眸色很复杂,有一种欲说还休的意味,那种犹疑令她产生一霎的慌乱。但是很快某王爷有恢复了妖孽的本性,手指绕着她的手腕一路往上,渐渐抚上了女子手肘处玲珑的骨线。
兰婳音颇为无奈地闭上眼,另一只手极速翻转,指腕飞若生花,藏在指缝间的寒光一凛,优雅至极地覆上妖孽那只广袖,“嗞啦”一声锦帛碎裂,一大片紫金的布料悠扬飘在半空,随即缓缓飘落,拂过众人眼前。
“咝——”甲板上一阵整齐的倒抽冷气声。
对于诸人的反应兰婳音很是满意,于是女子狠狠瞪了妖孽一眼,志得意满地走回船舱。
但是下一刻,她却差点栽倒在甲板上。
“宓儿,你就算喜欢本王也不用表现得如此明显。看来先生没有好好教你什么是‘断袖之癖’,没关系,往后本王会好好教你的。”
“咚——”一声巨响。
巨响过后甲板上鸦雀无声一片死寂。随后,爆发出极其欢快热烈的大笑。
“哈哈哈哈……”
忘了说,那声巨响是兰婳音发出来的,因为贺兰裔实在是……太不要脸了~她一时没留心脚下的台阶,整个人失去平衡扑摔出去。
而死寂过后的欢笑就不用多做解释了,就是你们想的那样。
千里之外的去非正围着火炉烹茶,却突然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惊得梁上午睡的鹦鹉从横杆上一头栽了下来,好巧不巧翅膀的毛沾上了火星,一时屋子里不得安宁,不断上演一人一鸟的“异族之战”。
“哎呦喂……烧死爷了……烧死啦!~”
正在隔壁修炼打坐的蒙面女子怒极,忽然去非的厢房大门洞开,一盆搀着冰的水从天而降,将一人一鸟从头泼到脚,凉飕飕的眼风令他脊背生寒。
这下终于清静了!
蒙面女子双臂环胸,正要潇洒地跨出房门,身后却传来比刚才更为惨烈的尖叫。
“杀鸟啦……救命啊!爷不想死……”金毛鹦鹉望见杀气腾腾的女子小心脏一阵乱扑,浑身湿哒哒的就要往去非怀里钻。去非嫌恶地拎起它一只脚甩到铜镜前,一双小小的绿豆眼骨碌碌盯着镜子看,看了好一会儿才知道,镜子里那个金毛黏在身上的落水鬼一样的“黄毛鸡”是自己。
“爷的高贵冷艳芝兰玉树丰神俊朗……”金毛若是眼睛够大,此刻必然已经泪如泉涌。铜镜映出身后女子不耐烦地龇牙扬了扬手里的铜盆,乌黑的绿豆眼委屈得快翻白眼了。
呼——世界终于安静了。
蒙面女子用脚带上门,末了一只铜盆堪堪擦着门缝飞了进来,刚好对准去非的脸。男子的身体转而一偏,巧妙躲过了这最后的袭击。
“樱芷茜,再这么暴力你以后绝对嫁不出去!”
“呯——”内室的柜子应声而倒,厚实的木板早已碎成了渣渣。
好一招隔空打牛!
如果此刻被攻击的人不是他的话,他早就拍掌叫好了。只是眼下……他该怎么跟这客栈的掌柜解释呢?
果然背后是不能说人的。没一会儿楼上就响起掌柜破铜锣嗓子。
“客官,您没事儿吧?小刘说你这儿好大动静,是不是遭贼了?”说着说着就自顾自推门进来。这不堪还好,一看掌柜就要晕过去了。
一只湿哒哒的黄毛鸡居然炯炯有神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表情哀怨无比;而另一边的人也好不到哪儿去,从头到脚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丝毫不见他入住时的风度翩翩;目光再往后看,就瞧见了那谭木匠亲手所制的红木柜子居然碎成了一地木渣……
“客官……您这是……”
“掌柜的,您这柜子怎么卖?”去非尽量不僵着脸笑意盈盈。
掌柜的泪眼问苍天。
这造的是什么孽哟!
“都给老子滚!”
……
“都”的含义其实很深刻,因为两人一鸟都被“收拾了”包袱打出客栈。去非和金毛是被小厮轰出去的,而蒙面的樱芷茜却是自己跟出来的。
“诶哟~我就说小茜你不是狠心绝情之人,竟然主动收拾了包袱和我们一起走。真是重情重义啊,就冲你这份义气,我决定下次的房钱绝对不跟你抢,一定让你出!”去非简单换了衣服之后披头散发地立在门口,引得来来往往不少行人纷纷侧目。
“话唠。”樱芷茜白了他一眼,自顾自提着包袱往街上走。突然间有一辆青呢马车呼啸而来,一连撞翻了不少小贩的摊子,眼看那马就要朝她冲过来,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一只手将她拉了回来。
去非见到这一幕也急急忙忙奔过来,但是当他定神看清来人之后,他突然脚下一顿,慢了下来。
“多谢。”樱芷茜急急道谢,对那人施以一礼,抬头却对上了一双冰蓝的苍瞳,身子没来由的一震,竟然看呆过去。
男子不悦地甩了甩手,转身融入纷涌人潮之中。
马车翻飞的帘子偶然被风掀起一角,却足以令她神魂难安。
这种感觉——不会错的,就算她没看清,但是那人身上的味道她是不会认错的,那正是她日夜惊惧的,她已经感受到那个人的存在。
他竟然也追到荆南了?
他来了,那她必定也在不远处。
想到这里,女子飞扬的杏目顿时黯淡了下去。往事苦涩不可言,当初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
“你怎么了,怎么看到马车也不知躲避,不会是气糊涂了吧?”男子文弱清瘦,气质儒雅,一看就是书生。
樱芷茜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对他无声说了三个字:“他来了。”
去非上一刻还嬉笑的脸立即冷下来,思量片刻,问她:“还要不要去?”
樱芷茜死死攥着掌心的一枚半月状玉坠,点了点头:师父交代的事,她总是得办好的;既然师父能推算出那个女子没死,那她就必须将她带回去。
去非立在逆光处观察着女子脸上纠结不休的神情,眼中泛起眸中奇异的光华,他接过她手中的包袱,轻声道:“既然要去,我陪你。”
女子闻言蓦地抬头,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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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里头海域一个典故,不知道大家看出来没有啊?割袍断袖……走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