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发高束,一半倾泻在肩头,风流优雅清贵无双,柔和熟悉的眉目,眼中却满是凌厉杀机,绵里藏针,正是如此。
西门黎。
方才还哭得呼天抢地的女子见他们都走了过来,忽的止了哭,遥遥对着贺兰裔微微一揖,正色道:“大功告成,告辞。”
“多谢了。姑娘别走远啊,下次有这好差事我还找你。”妖孽对着她妖娆一笑,女子一震,怯不自禁,一路摇晃着走了。
西门黎转过身来,愠怒的神情在看见兰婳音的脸时烟消云散,淡笑道:“音儿,你果然……”
女子颔首微笑,笑容疏离淡漠,弧度却把握精准丝毫不差,“托王爷的福,没死。”
西门黎打量着缠在她手上那一圈古怪的绳子,问道:“怎么会是你?”那眼神中有探究,有惊疑,还有她看不明的苦涩。
兰婳音冷笑一声,“贺兰,你方才找的那女子演戏演得实在好,但有一句话她没说错,我如今倒也是想问问逸王,分明家中还有妻室,为何不告而别,停妻再娶,这算哪门子道理?还是我孤陋寡闻,不知道近日北辰权贵盛行此风?”
女子毫不客气地嘲讽他临阵叛变之实,一阵见血地刺中西门黎要害。
男子长眸一眯,下一刻他眼光自她头顶飘落,停在兰婳音面上,眸色晦暗,意味不明,末了淡淡叹气,“欸……你,还好吧?”那艰涩的句子不知是如何从他口中冒了出来,那些深藏在心底的、不能对任何人吐露的隐秘,每日每夜都压得他喘不过气。
“我的样子像很好嘛?”兰婳音扭了扭手,却感觉那绳子越勒越紧,左腕那边生疼,女子皱眉吸着冷气。
西门黎当即发觉了这各中关键,正欲上前为她解开那绳子,可他的手甫一抬起,眼前已经出现紫衣人影,贺兰裔从后绕到两人之间,将女子护在他身后,冷声道:“西门黎,你不去后院看看吗?我可是费尽心思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啊。”
西门黎一怔——贺兰裔这是什么意思?
“哦,对了,现在你的那些手下都已经被楚逍、去非迷晕了,成辟排了个阵法,本王也给他们每人弄了点小障碍,你珍藏的那些千年古尸本王都命人挂到山上去了,有没有尸毒本王就不知道了;估计两日之后,你的手下应该能闯出来。”他顿了顿,俯在他耳边笑道,“所以,你还有两天解决这个‘麻烦’。她可是很想你呢。”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西门黎怒。
“沧州那宅子不安生,黑狐狸早就发现她们了,你还不明白?”贺兰裔笑得愈发明艳妖娆风华绝代,“倘若被她知道你的另一个身份,你觉得你在荆南还混得下去吗?”
闻言西门黎的脸阴沉的快滴下水来,突然一声冷笑,“贺兰裔,你也不过如此。”
紫衣妖孽攥紧兰婳音的手,淡静看他一眼,流转紫晶寒彻骨髓,西门黎感觉似有杀机,后退一步。
“今日这场代嫁闹剧实非我所愿,实乃昨夜遭贼人所掳,昏迷至今,醒时已身处花轿之中。”兰婳音说话时还不忘死死掐一把贺兰裔的手泄愤,又道:“今日婚礼虽然不成,但是贺兰已代我奉上贺礼,愿两位生不同衾,死不同穴。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无期。”
下一瞬兰婳音抓紧了妖孽的臂,贺兰裔拦腰将她抱起飞出庭院之外,一连串动作完成的行云流水,女子对着金色太阳眯了眯眼,叹道:“欸……幸好是个千年古尸,要不然太沉你可就抱不动了。”
贺兰裔朝天翻了翻白眼,全当没听见,什么明嘲暗讽啊——像他这般单纯的美男子,怎么会听懂呢。
……
阴鸷的男子负手立在轩敞庭院前,低头望着方才被她踩过的那一片红绡,留下一串玲珑脚印,唇边泛起淡淡的笑;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玲珑足印旁边竟还有一串他人的足迹。男子当风扬袖,不知从何处招来一阵风吹散一切。
“你还活着……真好……”
那声音极低,最后轻若喃喃。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他听出来人很急,垂下眸子,掩藏起所有情绪。
来人是他手中的另一批势力,不同于骁卫,这些人效忠的只是西门黎,而不是大烟逸王。红衣男子健步如飞,倏尔一下便晃到了庭院里,同样的红,但那却是艳烈如血,扑面就是一阵浓浓的血腥之气。
“主子,她?……”赤颜望着空荡荡的喜堂,一霎明白过来,脸上却流露出无比懊悔的神色。
他转过身,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不安因子,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赤颜深深低着头,又往后退了三步,确保距离够远了,才吞吞吐吐说出来:“巫籍逃出来了。”
他皱眉,不语。
“我一时没看住,让他溜进了别院。”
他任然不语,但是唇已抿成一线。
“她……或许看到他了,属下回去检查时,发现薰炉有异。”
他闭上眼,淡淡吐出三字,“说不说?”
“是白闵秘制催情香,听说……”赤颜刚想抬头看看自家主子是什么反应,面前却早已刮过一阵猛烈的旋风,最后一片红色衣角已经消失在地平线外。
听说……
孽债,孽债。
那些根植于血肉之中执念,恐怕终其一生都难以拔出。
正如有些事,说不得,一说便是后悔。
只剩下缺根筋的赤颜在风中独自凌乱,渐渐站成了一尊雕塑。
……
这厢贺兰裔抱着一具“美艳古尸”没跑出多远,就发觉怀中的兰婳音面色有异,遂停在一处酒楼的屋顶上,轻手放下。
女子柔软的躯体如若无骨,一只手攀着他的肩才能堪堪站立,原本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两抹异样的酡红,绯色艳丽,明艳仄人;侬丽凤目半开半阖,衬得一双翦水双瞳潋滟无边,说不出的光华流转,一眼就令他心神荡漾。
“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得了伤寒?”他的声音微微干涩,一个大胆的猜测呼之欲出,当下震得他心头剧痛,紫色的眸子狠狠收缩。
他根本无法想象,若是今日他晚来一步,若是他们没能阻止这场婚礼闹剧,那后果……他不敢想,更是无法承受。
贺兰裔定定望着眼前的女子,猛地将她揽到身前,低头埋在她温热的颈项间,幽幽冷香沁然。
“贺兰……我,好像病了。”兰婳音努力甩了甩头,一阵奇异的烧灼感从丹田升腾而起,在体内四处流窜,她试着运功去压制,那股烧灼感却更加强烈;散乱的热流不断冲击着她的四肢百骸,如同被海浪不断侵蚀的坝口,面临着最后决堤的灾难。
而身前男子那些无意间的触碰,就好像溅入煮沸油锅里的火星,渐成燎原之势,一点一点的要将她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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