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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南的一座小城毗邻洛阳,因近几日的暴雨导致山路泥泞,成辟一行人都被堵在客栈里寸步难行。自从上次和去非等人在密林失散之后,他就带着有些“痴呆”的樱芷茜赶往华国,也不是因为旁的,只因樱芷茜梦魇时便常常抓着他的手絮絮地呓语:

“救她……快去救她!……”梦中的女子神情激动,眉心紧蹙,似是预见了什么不详之事。

“救谁?”他试探性地问道,反握住她的手。

“是桃花劫……劫音一出,天地同悲。”魇症的女子忽而扑簌簌都落下泪来,不知是梦见了什么。

就这样,一个噩梦一个预言一路纠缠着本就已经虚弱不堪的女子,樱芷茜甚至每日有十个时辰都在昏睡中度过。成辟不忍让她难受,将她抱上了马车。

路过一处市集,车夫下去采买,他们坐在马车里,却无意间得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诶呦喂……听说了吗?那位王妃还没成亲就被襄王打入冷宫了。”

“胡说什么?二丫头说,是被殿下打入天牢了。”

“嘘——可不敢乱说,都不要命了!”

“噤声噤声……”

成辟想要撩开帘子的手停滞在半空,感觉怀中的女子动了动,便又放下手。

樱芷茜脸色绯然,从他怀中坐起,少顷脸色恢复如初,定定道:“你不必多言,方才外面的谈话我都已经听到了。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成辟望着对面女子那苍白的脸色,一瞬间心中沉若千斤,明明事态紧急迫在眉睫,却好像被什么缚住了手脚动弹不得。

樱芷茜从怀中逃出一把精致的白玉骨扇递给对面的男子,那眼神中有殷殷期盼,四分信任三分悲悯两分愧怍一分怆然。

此番下山,非但没能完成师傅的心愿,还没能保她全身而退。

兰婳音。

“终究……是我对不住她。”

……

永历二年夏,华国襄王的婚讯一夜传出,一时成了举国上下翘首以盼的头等大事,而此前谣传或将成为襄王妃的神秘女子竟在一夕之间被打入天牢,没有人知道各中原因,只是雷电交加的那一晚华国皇宫的灯火彻夜通明,隐约有欷歔悲鸣。

一场暴雨过后,华国的权力漩涡中心也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以四王、五王、六王、九王为中心的夺位战,最后只剩下六王与九王,且世人皆知九王本属六王派系——自此,华国群狼逐鹿的乱象将一去不返,而困扰老皇多年的门阀之争也会逐渐淡出世人的眼线。

朝堂之上波谲云诡牵动着天下士子的心,而皇城内却有着一番不为人知的惊心动魄,一段精心编纂的流言飞速在坊间流传,闻者皆怀揣诚惶诚恐。

“知道吗……新王妃是那个葬身北辰大火的白闵圣女……”

“我怎么听说……殿下属意的,是如今天牢里关着的那位……”

“据说那位可是前烟皇后的亲侄女!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罪,好好的王妃也当不成了……”

“说是在宫中大开杀戒,就连禁卫军统领魏松魏大人都败了……”

“可怜见的,一个弱女子,没了家亡了国,最后还落了个凌迟的下场……”

“诶……”

众人的目光越过矗立的高墙,伸长脖子想去望牢房里的那位即将被凌迟的女子,一群盘旋于天牢外的秃鹫却早已双目赤红地立在铁栏外,等着下一顿饕餮盛宴。

昏黄的烛火摇曳,幽幽照亮缩在角落里的一团白色身影,身子时不时的会发颤,一阵阵冷汗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愈发显得整张脸凄楚孱弱。梦中她的眉心紧锁,双臂紧紧抱住双膝,那样如同出生婴儿般的姿态是她最后的防备。

“姑母,音儿终究还是败了……”

“不是败给别人,败给了自己的心……”

“这一场你争我夺,自己交付的干干净净,却输得一败涂地……”

“说什么‘奈之若何,终不离心’……”

“说什么‘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背叛……背叛……都是背叛呵……”

潮湿的环境下就连呼吸都变微弱,胸口一起一伏,衰弱的快要分不清。挣扎于黑暗漩涡的女子猛然间睁开眼,入目的疮痍狼藉,自己混在一堆乱糟糟的稻草里几乎难以分辨。呵——襄绝,果真是绝情啊!她摇了摇头,伸手去抓旁边的破棉絮,天牢潮湿阴冷,虽在七月却胜似隆冬。

可这细微的一个动作却牵扯了她背后伤口,昨日被那女鬼刺了一刀,尚未包扎便冲出殿外大开杀戒,体内那种汹涌的愤怒一浪高过一浪,咆哮着让她放干别人的血,如同魔咒一般的怨念一直困扰着她。

燃烧着熊熊烈火的通道里此刻分外寂静,就连那些平素疯癫发狂的死囚都安安静静地睡着了,狱卒们心里虽然奇怪,却更紧地握住手中的刀剑。

此刻,一阵青灰色烟雾弥漫,众人想去寻烟雾的尽头,有一男子却飞身飘进甬道。

湛蓝的衣角就像海浪翻滚滔滔涌入,从容不迫如同云端漫步。

这样的潇洒恣意需要深厚的修为来支持。他一路慢悠悠地行来,路过那些昏睡在地的狱卒,伸手取下他腰间的一串钥匙。

左拐,往南,下阶梯,第三间。

地底的潮湿阴寒令他忍不住牙齿发颤,但一想到被关在铁栏中多日的女子,他的心犹如崩裂一般。

透过栅栏可以清楚看到里面有小小的白色一团缩在暗影里,昏黄的一豆灯火勉强驱逐昏暗,肩上似有一处露出铁锈般的深红,轻轻一嗅好似还能闻到那鲜血淋漓的味道。阴森的牢房里没有一处干净温暖的地方,入目的灰白棉絮将她半遮盖住,上头还泛着点点令人作呕的暗绿色霉斑。

男子仿佛透过这漫长窒息的昏暗看到了一朵“独离”的凋零,刹那间天地俱崩。

他这样没日没夜的飞奔而来,竟还是赶不及了吗?巍峨的身影在深色墙壁上投下阴影,将女子笼罩在他的昏暗里。

侧耳细听,一声声呼吸宁静而悠长。

狂喜瞬间涌上男子的心头,用钥匙打开了门锁。

“阿音……”他跌跌撞撞地推开门进去,强烈的悲喜令他一时难以控制,竟生出奇异的晕厥感,胸腔里的心脏拼命收缩跳动。

熟悉的声音将伏在稻草堆里昏睡的女子唤醒,原以为是夜深忽梦少年事,一场时光溯回流转大烟,不想再睁眼时果然得遇故人,甚喜。一角湛蓝入眼,满身药香入鼻,忽然间的酸涩哽咽在喉,她难以说话,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却满是鼻音。

男子俯下身来,发颤的双手抚了抚她的脸,只觉眼前一片热腾腾的雾意朦胧,有什么东西扑湿了睫毛,不住的落下来。他跪在她身前,一伸手将她拥到怀里,连带着那散发着浓重霉味的破棉絮,一并紧紧拥着,似乎忘记了那上面还有他最难以忍受的肮脏。

“别……脏……”女子想起他平素有洁癖,唯恐这发霉的棉絮令他难受,伸手要将他推开,一动却又牵扯了后背的伤,一阵钝痛蔓延至四肢百骸,她死死咬着唇,却不敢发出一声异样的呼吸。

闻言那岿然的男子蓦的一怔,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意思,反倒更紧地抱住她,侧脸贴着她的鬓角微微摩挲,一行滚烫的泪顺着女子的乌发渗入脖颈,烫得她浑身一颤。

隐忍多时的酸涩令她红了眼眶,不再挣扎,静静伏在他身前,冰冷的身子终于得到一丝温暖,呓语道:“多谢。”

谢谢他来了,谢谢他予她这些温暖。

男子一手将她微微松开,随即窸窸窣窣不知在袖中找什么,最终取出一个淡青色瓷瓶,小心地将女子的头枕在他腿上,为她后背的伤口撒上药粉,这一切都做的十分熟稔,好像早已演习千遍。

兰婳音沉静地闭上眼,楚逍已经替她包扎好,用手梳了梳她肩头的长发,小心放好,握着她的手说:“跟我走。”

半晌默然。

他快要以为她仍不死心,想要将自己逼死在这牢狱之中,这时女子却忽然开口了。

“还不是时候。”她的声音很低很沙哑。

楚逍苦涩一笑,霍然低下头,却见女子肩头微微颤抖着,瘦削得好像只剩一把骨头,伸手过去想搭上她的肩,却不知为何还是落在乌发间,缓缓道:“我宁愿天下人说我楚逍横刀夺爱,也不愿意你成为贺兰氏的弃妇。”

兰婳音放松的身体因这一句重新开始紧绷,那两个字,她永远不想再听到。

她慢慢从他眼前爬起来,悠悠坐到他对面,脸朝着窗外一片铅灰的天,眼神空洞虚无,“大烟尚存之时,姑母和娘亲就已经对我千般嘱咐,断断不可将一生信念押在一人身上,可是我不听,我以为我会过得和姐姐们不一样。”惨白的唇微微开阖,淡漠的语气就像是在事不关己地说着别人的故事,“可我终是不甘啊,我赌上了一切,最后却一事无成。亡国灭族之仇,还有那些阴谋算计、诛心背叛,一步步把我逼上了绝路,回不了头,只能顺着死路走下去。”说这话时她的眼眶已全然湿润,两行鲜红的血泪顺着脸颊落下来,她转过身,不想让他看到。

“楚逍,你知道吗,其实我早就知道这是死路,但是我心里始终还是有那么一丝侥幸,我希望这一天会晚点来。”两串血珠打落在她手背上,溅起蔷薇香正浓。

男子逍一脸错愕地望着她,只是觉得荆南一别后,她已不复初见时的鲜妍明媚,眉宇间的愁绪连江水都洗不褪;而这一次宫变,更灭顶般摧毁了她的一切坚强隐忍。

“我此时不想跟你走,也不能。”她胡乱抹了抹惨烈如修罗的脸,沉吟道:“这一路走来,我已亏欠了你们太多太多。虽然我不知道荆南的密林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我醒来之后你、去非、樱芷茜、成辟都不见了,但我能清楚感觉到,你们都在为我牺牲。我一个亡国之女,背着诅咒而生,余下一副残躯,还拖着一种嗜杀的魔症,能从老天手里夺得这许多时日也早该满足了。但是回头看看……我又做了些什么?”

她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摆在桌上的灯盏开始跳跃火苗,忽明忽暗。

下一刻传来她幽幽的长叹。

“让我完成最后一件事,便此生无憾了。”

他低眉望见她手上的泪渍,有一瞬很想冲过去将她扛起,什么都不管,冲出这重重牢笼搏他们的天地,但他终究还是没有,站到她身后,一片黑影将她笼罩。

“我陪你。”

她唇角微翘,似乎心情极好,甚至忘记了她如今的处境。

这便是知己,有些话她不说,他却尽然明白。她点点头,径自走入原先那片乱糟糟的稻草堆里,借着那带药香的温暖,沉沉睡去……

……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即将成为帝王的人必将坐拥天下名花,又怎会在意那根在黑暗中独自凋零的墨色的枯草。

华国与白闵的联姻终究盖过了那宫闱的秘闻,弹指一挥间,佳期已至。宫廷的喜气从太极殿一直蔓延到天牢,就连昨儿的牢头都因得了一壶佳酿而沾沾自喜,却忘记了他和这份盛大并无半分干系。

长久被黑暗笼罩的女子露出森然的笑意,因为在襄王大婚的这一日,她要为他送上一份大礼。

在漫天礼炮轰鸣声中,兰婳音换上从铁栅里塞进来的文官服,伏在楚逍背上,一路出了天牢,游走于禁宫之间,直至那气宇恢弘的太极殿出现在眼前。

两人低着头,混迹于来朝贺观礼的百官之中,施施而行,拥着走在最前头的帝后缓缓入殿。

古老的宫廷礼仪繁复而冗杂,她在大烟时参加过不少王公贵族的婚宴,想来并不会行错一步,但是楚逍总担心她会分神,一把将她拉到队伍最后。

入夜后的华国皇宫成了满城灯火聚会之地,唱礼的内监清了清喉,吊着嗓子高喊一声:“宣——新人入殿——”

外头忽然一静,兰婳音原本平摊开的手猛的攥着袖子,末了才发觉她攥紧的是楚逍的袖子。顾不上这许多,只是跟随身旁的官员一同跪下迎接今夜的新人。

贺兰裔握着红绸的手却蓦的一僵,随即恢复如初,牵着红绸另一端的女子踏入太极殿,目光飞速扫过殿内跪满的黑压压一片人,脸色肃穆,如临大敌。

后来的什么礼仪兰婳音也无心去想,被楚逍拉在身边,如同木偶一般扯着线行礼。好容易乐声一转,她心知是礼成了,抚着微微发僵的脖子落座,但依然低着头,只顾眼前的酒菜。隐约间好像有新人致辞,她只觉脑子里一片嗡嗡作响,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拍死苍蝇,却对上楚逍暗含警告的眼神,于是随众举杯,恭贺佳偶。

她试图以一种古怪的角度努力不不让自己去看上座的两人,却难免瞥见那双涂满朱红丹蔻的柔荑,以及它那美艳如女鬼的主人。

此刻殿外的风穿透门缝扑在她脸上,吹翻了酒意,一句诗却幽幽从心底冒出:红稣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她苦笑一声,再举杯,宫廷珍藏的御酿入口,回味起来却是满口苦涩。

楚逍在底下拼命想阻止她再喝,最终却被她一个醉眼迷蒙的眼神击退。美酒入喉,她却全然未察觉那酒的甘冽,知道冰凉苦涩,一线辛辣下肚,刺激得她肺腑抽搐。

过了很长时间,她才让自己理清思路,今天这份盛大这场欢喜都是属于别人的,而她自以为曾陪伴她多日、并将庇佑她余生的那人,此刻正坐在高台上,忙着与别的女人喝合衾酒,一时间浑浑噩噩,不识天地。

出人意料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一个身穿五品文官官服的人摇晃着身子冲到奏乐的乐师之中,夺过一人手中的琴,席地而坐,就这么弹了起来;也不知是大殿上的人都沉浸于这场盛宴之中难以自拔,还是有人刻意放纵,竟没有一个人冲过去将她架走扔出殿外。

兰婳音的十指抚上冰凉琴弦,耳畔的丝竹之乐都已停下了,她未抬头却已觉察头顶有一双视线穿透,要将她瞪出血窟窿来。她一笑,无妨了,今日之后,便是永诀。

“铮——”

顷刻间,霸道的气劲成片成片散开,大殿中的杯盘酒盏齐齐炸裂,一瞬间殿内汁水四溅,没有内力的人大多捂着耳朵四处逃窜,受了惊吓的女宾尖叫着躲到案底,端坐在高台上的帝后神色古怪,贺兰裔脸色铁青,一边指挥禁卫军疏散人群,一边召集亲卫,将太极殿团团包围起来。

下一刻琴音突变,弦弦掩抑声声思,如同暗夜中泣血的零花,诉不尽平生之志,轻拢慢捻抹复挑,可恨相守偏相欺。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摧心肝。一曲一折,满腔断肠付与琴音,只恨年少空虚掷,怨怒情仇苦相逼。

换调时场上的气劲变了,兰婳音知道他在运力抵抗,只见女子素手一拨,密密的音波伴随着风刀将大殿的柱子割出一刀刀深痕,波及之处震散了他的发冠,一头银发如瀑倾泻。

艳艳铮铮的琴声盖过谁的嘶吼,不知不觉间禁军已将两人围拢在一起,玄黑铁甲泛着寒光,刀剑筑墙,今日势要将她困死在此。

“阿音……”楚逍从后面将她抱住,他握着她的手腕,黑眸中紧紧收缩。

不成了,方才的半曲《泣血》已经耗尽了她全部心力,在这样对峙下去,她必定力竭而亡。楚逍一弯膝将她横打抱起,面对千万寒剑亦无所惧。

“够了。”剩下的,就交由他来完成。

楚逍抱着兰婳音,对着刀剑阵冲了上去,有些握剑的士兵心一颤,蹬蹬后退两步,那人却足尖一点檀木案,姿态轻盈,直接飞跃众军登临高台帝位,将手中的女子安置在龙椅上,飞身一脚踢中龙椅后面的图腾浮雕,埋在地底的引线开始迅速点燃。当然,那是地底下,地面上的除了他们了二人,并无一人知晓。

“本王已经等了许久。”他的长发凌乱的散落,很多都是被她的音刃割去的,这一晌的喜服配银发竟是说不出的凄艳。

那时节,情正浓,是谁仰首斩青丝,密绾乌发银丝,永结同心髻;蓦然回首,如今一地狼藉,一个阶上,一个阶下,天涯两端,老死不见。

“本该遭受凌迟的人,既然逃出来了,竟还有胆子在本王的大婚上作乱?”他嗤笑,那眼神轻蔑薄凉,仿佛那端坐高台的女子素昧相识。

兰婳音偏头,将一口鲜血吐在广袖里,抬袖擦了擦唇角,眼神氤氲朦胧似有雾气,然后心平气和的,对他说出她的诅咒:“莫非玄灵老人没替您算过吗,殿下今日命该身葬此处,尸骨无存。”

她微笑,一如初见时明丽鲜艳,唇角干涸血迹昭示着那诅咒暗含多少怨怒。鲜红的唇一翕一开,“那就祝您与新王妃永结连理,生同寝,死同穴,来世再结怨偶。”

贺兰裔不知因何阖上了眼,有些心事不能透露,痛楚早已将他的心全部掏空,漫漫长夜里,茕茕独立,踽踽独行,那些难以言说的心事、来不及难以倾吐的温情,被他亲手葬在了那一场暴雨。

早在天令山他就知道,这是一局死局——从来便是。

既然如此,那便成全你我。

下一刻大殿之门八方洞开,猛烈的穿堂风呼啦灌入,鲜红衣衫并红幔飞舞,他挥了挥手,无数隐藏在阴影里的弓箭手齐刷刷的对准了高台,密密麻麻的幽暗箭簇连成一片乌光,凛凛寒气慑人心扉。

“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时他愠怒的脸分外平静,就连那紫眸都变得冷冷淡淡。

兰婳音眉心泛着青色,偏过头看向楚逍,用力一点头。与此同时,深埋地下的引线在幽暗中“噼啪”爆着火星,被燃尽的空气产生一种强大的吸力,跳跃着吸噬它上空的方寸之地。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巨响冲破云霄,强烈的气劲震翻了前排守卫,乒乒乓乓尽是刀戟落地之声。下一瞬便是一阵地动天摇房梁散乱,坚守风雨百年的殿顶顷刻间四分五裂崩塌,埋藏在宫殿底下的火药充分发挥了它的效用,地动山摇之后,青石地面“隆隆”裂开,大地如同怪物张开血盆大口,饮尽人间之血。

距离高台最近的贺兰裔因爆炸受到重创,身子一歪,踉跄着扑倒在地,不断掉落的木桩巨石砸在他身旁,他却发了疯似的挪动身子拼命要往高台上去。

“不!”

“主子,主子!……”

无数的禁军冲上去将贺兰裔架起拖出殿外,滚滚雷鸣里他却仰天长笑,一口乌血喷在烧红的柱子上,被烈火舔舐发出“嘶嘶”阴响。

爆炸产生的巨大冲击把禁军的阵型完全打乱,人群不断上前又再度后退,当头的剧烈气劲如同那夜的疾风骤雨摧折草木,火焰的雄浑,贪婪着飨食着血肉之躯,一排接一排的士兵不断倒下……

彼时冲天烈火熊熊燃起,橘红的火舌开始大口吞噬高台上的一切,炽烈滚烫的温度足以融化世间万物,还有人。

叹息声声慢,一壶浊酒和寂寥,苍凉尽头,永诀。

楚逍衣袖一展,将垂死的她横打起,一步一步,同堕地狱。

……

时光总是去匆匆向前毫不停留,那些悄悄流传的故事却在民间掀起一波又一波风浪。

永历二年夏的一场大雨接连着一场大火,毁去了皇城里最古老的一座建筑,而大火发生的时间好巧不巧,正是襄王大婚之日,很难不让人联想到那个被幽禁天牢的女子,同样在那一夜神秘失踪。

有人说,是襄王后悔了,最终将她放出天牢,自此天涯两隔,老死不见。

有人说,被关进去的压根不是什么王妃,只是一名死囚,真正的王妃当晚与襄王一同出现在婚礼上,最后携手共度余生。

有人说,是那女子心怀怨怒,蓄意纵火烧了太极殿,最后惧于凌迟之苦,一跃跳入火海。

还有人说……

可是不管世人如何揣度,后世的史家在这一段历史上始终态度暧昧,仅以寥寥数语便一笔带过:

永历二年七月初七,襄王大婚,然大殿无故走水,殿毁。

永历三年秋,襄王率众臣上疏,恳请重修太极殿,帝沉思良久,允之。

永历四年春,璿帝崩,第六子裔继位,史称昌帝,尊生母元氏为皇太后,改元昭华。次年九月,新帝大选,广纳妃嫔二十八人,均以妃位之礼迎娶。同年,大殿落成,帝甚悦,手书“兰音”二字赐名。

------题外话------

艾玛~终于是把这个故事完结了。最后这个大结局真是让我揪心道不行啊啊啊啊……话说亲们会不会觉得这是一个大坑?欸……再不能了……坦白说里面的确还有很多隐情没有交代,但是故事到这里也该结束了。至于两位主角的事情,大约会在番外里交代了,实在不行那就再另起一部【呵呵……表打我……】

难得我记得在全文结束的时候点了一下题,终于还是绕了回去啊。姽婳姽婳,女子娇美娉婷,体态婀娜。也许在这第一部小说里我的人物刻画实在是很弱,情节么……还是感谢大家看完啦……

么么哒!O(∩_∩)O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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