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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阳光很热烈,没有一丝风,几只刚爬出土的玉蝉趴在树梢上吱吱地叫嚷,听着很聒噪。

国师住的上曦宫正门大开着,季文熙走进来的时候,两个小太监正歪在游廊下边的石凳上打着盹。

季文熙轻轻从旁边走了过去,没有惊醒他们。

转过游廊后面就是叶殊住的漱玉轩了,窗子打开着,正好看到叶殊坐在窗前埋头忙活着,大中午头的竟然没睡,身上穿着一袭湖绿纱裙,珍珠白的攒丝罩衫,清新淡雅一如湖中青莲。季文熙顿时露出一丝笑容。

三天的路程风尘仆仆,一个时辰前刚刚回来的。去上书房见过了父皇汇报完工作,又回去拜见了母妃,本想到下午再过来的,一时没忍住,还是来了。

季文熙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看到叶殊正在桌前一笔一画地习字。

悄悄走到叶殊身后,季文熙微微笑着慢慢伸出手蒙上了她的眼睛。

叶殊身形一顿,呆愣了一会,感觉到蒙在眼睛上的大手掌心微微的粗糙,带着灼热的温度。叶殊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有种喜悦的感觉在心间蔓延。

季文熙笑着摸了摸叶殊的小脑袋,这时才看到桌前铺的纸上七七八八地画着,有四个爪没尾巴的小乌龟、一脸狡猾相的小狐狸、胖乎乎的小猪,旁边下边竟然还写着一行行的“文熙文熙文熙---”

季文熙顿时额头爆出一阵黑线。刚刚重逢的温馨喜悦的美好气氛顿时被破坏了。

抬手把叶殊从怀里拎了出来,墨色的眼睛审视着:“叶儿,听说你很想我?”

叶殊连忙把桌上的纸胡乱地窝起来扔到了纸篓里,嘴犟道:“少臭美,谁想你了。”

季文熙心下一阵好笑,扶过叶殊的小脸上下看了一圈,恩,没瘦,快夏天了微微晒黑了些,蜜色的皮肤看起来更健康。

季文熙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在叶殊额头赏了个亲亲,叶殊抬手装作嫌恶地在额头上擦了擦。

这是什么意思?季文熙顿时眼神一暗,抄手就把叶殊抱了起来,在屋里转着圈。

天旋地转的快晕了,大中午头的人们都睡了,叶殊也不敢叫嚷,连忙小声地求饶。

季文熙把叶殊放在凳子上,笑着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叶殊这才得空好好地看看他,只见眼前的人瘦了黑了,一脸胡子拉碴的,看上去很是憔悴,顿时一阵的心疼。

季文熙拉了个凳子在旁边坐了下来,从怀中摸出一只银镯子,这只镯子是在雁沙关的一家银饰店里买到的,西域的乌银成色很好,制成首饰很漂亮。

季文熙拉过叶殊的左手套了上去,端详了一会:“叶儿喜欢吗?”

叶殊摸了摸冰凉凉的手镯,夏日里戴起来很舒服,银色的镯面很窄,上面镂刻着层层叠叠的莲花图案,繁复美丽。

“喜欢。”叶殊默默点点头,捏着季文熙的手指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季文熙也是默默地看着叶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良久,叶殊轻轻一笑,问道:“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杨少将怎么样?”

“路上出了点事,耽搁了一阵子,杨廷已经押入大牢了,正等待审理。”季文熙想起杨廷,顿时笑容淡去,一丝担忧又涌上来。午前的时候在上书房见过父皇,他给杨廷求了情,可父皇的态度却似乎是很不悦,不知该怎么办好。

“别太担心了,我听师父说,杨少将最不济是发配茔南,性命应该无忧的。”叶殊安慰道。

季文熙笑了笑站起身来:“叶儿我该走了,还有一堆事要处理,你先休息吧。”

叶殊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送季文熙出去了。

清和从宫外回来的时候正看到季文熙从上曦宫出来,笑着朝叶殊摆了摆手转身大步离去。

叶殊带着一脸的恬淡笑意,倚在门廊上看了一会,转过身进去了。

清和默默地站着,看到叶殊小巧的背影一蹦一跳地,小鸟一般迈着欢快的步子走过了游廊,小手在冰凉的柱子上一磕一磕的,温润的镯子轻轻撞击在上面,一声声的清脆。

日过晌午了,季文熙招来侍卫低声吩咐了几句,侍卫点头行礼退下了。

七殿下的禁卫军办事效率果然是没话说,不一会,一辆外观普通的马车就稳稳当当地停在了角门口。

“爷,都准备好了。”侍卫长刘封上前悄声道。

季文熙点了点头,缓缓走出角门,上了马车。

“去杨府。”刘封低声吩咐,掀起帘子也进了车厢,马车夫把斗笠往下扯了扯,鞭梢一抽,马蹄哒哒地远去了。

话说刘封刚刚进了车厢在边边上盘坐下来,就看到他们的七殿下正拿着一张皱巴巴的纸看得出神,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那眼神温柔的,刘封忍不住浑身上下抖了抖。

“爷?爷您没事吧?”刘封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事实证明,好奇心害死一只猫。

刚刚还一脸温柔的季文熙瞬间又变成那酷酷的扑克脸,冷冷地瞥了一眼刘封,慢慢把那皱巴巴的纸小心叠好,揣进贴身口袋里。

刘封顿时冷汗下来,连忙闭上嘴低下头数自己的手指头,看看数对不对。

马车在城里绕了个弯,曲曲折折地迂回到了杨府侧门。

早有下人等候在旁,一见马车到了,连忙开门迎了进去。

杨夫人早已是等不及了,一见季文熙到了顿时泪水就涌了出来,颠着小脚就跑上来行礼:“七殿下,七殿下您可来了!”

“夫人不必多礼!”季文熙连忙扶住杨夫人,将她搀到了大厅内。

杨尚书接过夫人扶到旁边软榻上坐好,将季文熙让上了主位。

“殿下大恩,杨鼐没齿难忘!”杨尚书忍不住也是两眼泪花,颤抖着就要跪下。

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没见,杨尚书却两鬓头发已是花白,看上去老了好几岁。

季文熙忍不住心下叹息,急急上前扶住,让他安安稳稳地坐了下来:“杨大人,我可受不起,我和杨廷可都是您和夫人看着长大的呢。”

说着就从袖中掏出两页信笺,交到了杨鼐手上。那是杨廷一早写好的家书,拜托他捎给家父家母。

杨夫人看到儿子来信了,连忙奔过来挨着榻边坐下,两人挨在一起把那简短的书信逐字逐句地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杨廷信里也都是些安慰父母的话,说自己安好,让二老放心。杨夫人把信纸小心地叠了起来,又抬起袖子摸了把眼泪。

季文熙端过茶盏来给二老续上水,微微笑了笑说:“夫人不必太担心了,文熙自会尽力的。这几日事杂不方便,等过了这阵子,我就带你们去见杨廷。”

“殿下,真是多亏你了。”杨夫人拉着季文熙的手,却还是忍不住泪水。

“您看看,这哭坏了身子,等杨廷那臭小子回来了,可不得揍我。”季文熙蹲下身来伸手把杨夫人泪水抹掉,一边笑着调侃道。

杨夫人这下也忍不住破涕为笑,点了点季文熙的脑门:“这小子,真是拿你没办法。”

杨尚书也是稍稍放下心来,脸上露出一丝笑颜。

“好了夫人,你抓紧时间给儿子写封回信吧,我和文熙去书房坐坐。”杨尚书拍了拍夫人的手。

“好,好,我这就写。”杨夫人这才想起紧要事来,连忙招呼小丫鬟过来扶她。

一进书房杨鼐就反手把门关了,季文熙随意地找了个垫子坐下。

“前几日里林尚书遇刺,这事殿下已经听说了吧?”杨鼐在书桌前坐下,看了看季文熙。

“恩,回来就听说了,那刺客是什么来头,可有风声?”季文熙微一皱眉。

“不知道,情况还不明朗,”杨鼐抚了抚胡子,沉吟道,“慕容丞相那边也没什么动静,也没见他们追究刺客的来历。不过林平嗣也不是个能吃亏的人,这个场子他总要找回来的,何况还有丞相给他撑腰。”

官场的势力盘综错杂,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大季国的皇帝依然康健,但总还是老了,谁知道再过几年是个什么光景?所以凡事都要早作打算,只有占到先机的人才能把握胜算,不必受制于人。

朝廷里的大臣们这两年也都还是在观望,一旦站错了队,掉脑袋不说,弄不好要诛了九族。丞相慕容冼一直都是明晃晃的太子党,林平嗣之流仰其鼻息,抱成一团。

相对来说,六皇子这一方势力就差了。应家没倒的时候,六皇子的风头可谓是压过了太子,没有哪个皇子还能和他比肩,季文熙也不行。如今应家倒了,六皇子这边就明显地弱了下来,不过依然是主要的三大势力之一,朝廷上也不乏有很多应家的老交情巴巴地看着这棵玉树独苗。

而杨鼐他自然是寄希望于季文熙的,怎么说也是从小看到大的。

季文熙的母妃温淑妃出身低微,以前的时候在宫里很没地位,季文熙也总是受欺负,经常被哥哥们围起来暴打。一次杨廷跟父亲进宫,溜到御花园玩耍的时候正好看到季文熙被打。从小就习武的杨廷顿时好打不平,上去三拳两脚的就将小小的季文熙救了出来。虽然事后因为打了皇子被父亲狠狠揍了一顿,但从那时候起,他就和季文熙结成了好兄弟,两人相互扶持,肝胆相照了这么多年。而温淑妃有了杨尚书这个靠山,日子也稍微地好过了起来,季文熙也是争气,越长越聪慧敏锐,很得皇上喜欢,温淑妃也水涨船高,从小小的一个才人一路升到四妃之列,仅次于皇后贵妃姚德妃。季文熙很孝顺,因此一直对杨廷一家分外感激和亲赖。

只是每次一说到传嗣问题,季文熙就会变得很迟钝,这个事让杨鼐很郁闷。明示暗示过很多次了,季文熙却总是装傻,弄得他这个赫赫兵权在握的老尚书总是有劲没处泻,一股子的力气没处使。

要说除了太子和六皇子七皇子这三大势力之外,十一皇子季文卓也可以算得上一份。毕竟老十一是姚德妃唯一的儿子,而姚家在季国家族势力十为庞大,老令公姚锡城战功显赫,位列三公,家族子弟更是身居要职,权势通天。有这么强硬的后台撑腰,十一皇子季文卓来日也是无可限量。只是老十一如今才不过五岁,倒也不必顾虑地太早。

杨鼐手上捻着一方小巧洁白通体莹润的镇纸,翻来翻去的,微微地思索着,良久道:“殿下,您对丞相家的慕容小姐感观如何?”

“慕容嫣?”季文熙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好好的又提起她来了?”

“殿下不然,”杨鼐缓缓摇了摇头,“太子已经过了成人礼,宫里已经开始筹备选太子妃了。看如今这势头,丞相家的慕容小姐最为出挑,若是慕容家和太子联姻,对我们来说未必是件好事。”

言下之意就是说七殿下呀,你最好赶快把慕容小妞收到房内,好让老丈人乖乖地站到你的阵营,全力支持你上位。

季文熙也不是个傻子,怎么会不明白杨尚书的意思,只是这明争暗斗的实在是让他心烦,没什么耐性,当下便敷衍了几句,起身告辞了。

天色阴霾霾的,狂风吹起来有风沙迷人的眼睛,夏天的暴雨不似春雨连绵,总是粗暴的,猛烈的,说来就来。

马车辘辘地往回走,季文熙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一个多月都没睡好了,闲下来总要好好歇一歇。

想起杨尚书的话,季文熙忍不住又有一丝担忧,太子殿下向来温和,对兄弟们也无所谓好不好的,皇子们看重他的身份,对他也是恭敬有礼,从没有起过什么冲突。季文熙对这个哥哥也是蛮喜欢的,一想到大人们的那番谋算,就不由得为这个太子哥哥担心了起来。

家族联姻是政治上最为有效的手段之一,也是天家贵胄们最为悲哀的地方。这次选太子妃,若是太子能遇上个他真心喜欢的,那也是一番造化,若是遇不上,却也只能是自我牺牲了,皇家哪有什么纯洁的爱情。

一想到慕容嫣,就更是个心事,皇家贵族子弟圈子里谁不知道慕容嫣大小姐喜欢萧王府的那位,打小就缠着萧倾城说长大了要嫁给他。只是年轻的萧王爷守陵三年归来,性情却是变化了很多,看上去更成熟了。

这次选太子妃,不知是二龙争姝还是要强买强卖,皇城上下暗流涌动着,一场风云大戏即将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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