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演了一出纷纷扬扬的闹剧的太子选妃仪式最终落下了帷幕,虽然不是很令人满意,但是结果尚佳。老令公府上的姚月儿德容出众,被选为太子正妃,另两个侧妃分别是李翰林家的二小姐李静书和娘州谢家的小姐谢婵。
热热闹闹了好一阵子的皇宫重又消停了下来,恢复了以往的肃穆沉静,温吞水一样的日子,庄重的威严中透着一丝随意的散漫。
御道上的小太监们忙碌着扫扫撒撒,小宫女们端着花瓶净水进进出出,上书房里的大人们来来往往,一切又恢复了安宁的平静,各个人都忙碌着该干嘛干嘛。
只是有些人却注定了享受不到那份宁静。
络锦殿。
“啪”的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姚月儿脸上,娇俏俏的美人儿顿时捂着脸庞摔倒在地上。
“是谁让你这么干的?!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姑姑放在眼里?!”姚德妃气得浑身发抖,一脸的狰狞。
“姑母,月儿是在慕容嫣的褥子底下放了发带,并没有放到叶殊那里。”姚月儿哭泣道。
姚德妃杏眼一瞪:“这么说你还有理了?放到慕容嫣那里就行了?本宫是怎么跟你说的!让你安分守己,你又是怎么做的?!”
“可是姑母,月儿也是为了能进东宫才这么做的呀!”姚月儿跪在地上微微摇晃着姚德妃的衣袖,“选妃只能选三个,有叶殊慕容嫣还有谢婵她们三个在,我的机会很渺茫。但是只要她们中一个出了问题,我就有完全的机会。只有月儿进了太子东宫,才能帮到姑姑您!”
“那发带怎么会到了叶殊那里?!就凭你这点拙劣的伎俩,你有没有长脑子?!告诉你本宫自有安排,什么时候轮的上你来自作主张了?!”姚德妃冷哼了一声袖子一甩,姚月儿顿时又伏倒在地上。
“月儿也不知道发带怎么会到了叶殊那里,我明明是塞到慕容嫣那个小贱人床下的。”姚月儿伏在地上哭泣道。
“小贱人?!我看你才是个贱人!就凭你这点脑子也想当太子妃?!知不知道你坏了本宫的大计!”姚德妃咬牙切齿地恨恨道。
“贱人?”姚月儿抬起头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你叫我贱人?!”
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姚月儿狠狠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两眼通红:“我姚月儿哪点比不上她们?凭什么我就要比她们差?凭什么我就非要站在她们后面?凭什么要用我的牺牲,去换你们的荣华富贵?你又凭什么叫我贱人?!”
“反了你了!竟然还敢跟本宫顶嘴!你一个小小的庶出,忘了当初是怎样跪在地上求本宫的!”姚德妃气得杏眼圆睁,抬手一巴掌就要甩上去。
姚月儿一抬手死死攥住了姚德妃的手腕,脸上冷冷一笑:“姑母非要这么说,那月儿还真是谢谢您了!从今天起,我姚月儿跟你势不两立!我告诉你,我姚月儿不会怕了你,咱们走着瞧!告诉你!我姚月儿绝对不是好欺负的!”
说完狠狠地瞪了一眼,冷笑一声甩掉了姚德妃的手,站起身来缓步走出了黑暗的大殿。
姚德妃被气地直喘气,恨恨地看着姚月儿远去的背影,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半天没缓过气来。自以为养了条毒蛇咬人,没想到如今却被毒蛇反咬了一口。
窗外的天色阴沉了起来,雷声隐隐,宣示着又一场暴雨即将到来了。
有时候,善良被人误解,真的是一件很郁闷的事,有如骨鲠在喉一般,一如叶殊此时的心境。
昨日里晌午的时候,叶殊精神不好没吃午饭就回房歇息了,屋子是四人一间,叶殊和慕容嫣的床在左边,另两个在右边。
本来一看没什么,可是叶殊忽然间发现慕容嫣的床铺异常的平整,淡金色的蜀锦缎面上一丝波纹都没有。再看看其他三个床铺,也是很整洁,但是上面都有一些自然的波纹。
叶殊顿时起了疑心,走到慕容嫣的床铺前一层层掀开来看,果然在褥子底下看到了一条青丝罗金的男式发带。
也许这就是作案的心理,努力地想把床铺整好,看不出一丝异样,可惜越是遮掩的好,就越是错漏百出。
叶殊心念一动,顿时计上心来,当下把发带掖到了自己的床铺底下,继续不动声色地该干嘛干嘛。
其实在大殿上选秀的时候叶殊心里很紧张,万一发带没被人发现,那她这出戏就演不下去了。好在上天保佑了她,没让她失望。
叶殊知道慕容嫣也不想进宫,当下里就给她栽赃,把她也拖下水来,从而躲过了选太子妃这一劫。
可惜某人很不领她的情,正恨她恨的要命。
“叶殊你这个小贱人!为什么要诬陷我,本小姐跟你没完!”慕容嫣第一百零八次骂道,歪坐在牢房的另一头,满脸的气愤。
叶殊第一百零八次朝天翻了个大白眼,真是后悔救了她了,心下想着要不是慕容嫣手上卡着锁链行动不得,她一定会扑过来撕碎了自己。
“本小姐告诉你,等我爹爹来了,一定要你好看!”慕容嫣一脸凶相,狠狠地威胁道。
“大小姐,请你留着点力气,消停一点吧。”叶殊很好心地劝慰道,实在是被她聒噪的不行了。
“哼!你这个小贱人,总有一天本小姐要你跪在地上磕头求饶!”慕容嫣瞪着大眼,恨恨道。
听慕容嫣左一个小贱人右一个小贱人的骂的顺口,叶殊不由地皱了皱眉,瞪了她一眼道:“臭三八!别以为我不敢骂你!”
三八?慕容嫣瞪了瞪眼,反正估计着就不是什么好词,当下回道:“你才三八呢!要不是你诬陷我,本小姐怎么会被关到牢里!”
“拜托你动动脑子想一想!我不诬陷你,现在你早被抬进东宫当妃子去了,哪还能坐在这里闲情逸致地骂我!别告诉我你其实很想当太子妃!别告诉我你那些不情愿都是装出来的!”叶殊郁闷的无限了。
慕容嫣顿时怔了怔,想了想这倒也是,若不是犯了错被下了牢,现在铁定被抬进东宫了,妈呀,好险好险!这么说叶殊那个小贱人倒是救了她了?!
想到这里,慕容嫣皱了皱眉,一歪头倔强道:“哼!反正是你诬陷我了!这个场子本小姐必须得找回来!”
叶殊彻底无语了,心下里决定永远不要再和某个无知的人说话了。
“喂!本小姐叫你呢!”慕容嫣骂了半天见叶殊没反应,再接再厉道。
叶殊懒得搭理她,歪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再醒来已是深夜,牢房东墙上一角小小的高窗,外面是朗朗的星空,繁星闪烁,有朦胧的月色照了进来。
外面的暴雨已经下过了,牢房里的闷热也消散了几分,不时有小风吹进来,带着丝丝的凉意。
叶殊是被一阵锁链的响声吵醒的。睁眼一看,原来是慕容嫣正歪在地上,努力地想去够着搁在牢房栅栏边的盘子,盘子里有两块澄黄的玉米饼子,牵动着手上戴着的锁链喀拉拉地响。
慕容嫣一抬头看到叶殊醒了,顿时小脸一窘,连忙坐起身来哼了一声扭头看向一边。
叶殊一扭头看到自己旁边也放了个盘子,里面也是两块玉米饼子,一天没吃东西了,顿时就感觉肚里的饥饿排山倒海。
慕容嫣骂了一天了,肯定也是饿的不行。她的盘子离得太远,手上拴着锁链根本就够不到。
叶殊拿起一块玉米饼给她扔了过去,正落在衣襟上。
慕容嫣顿时一愣,抬起头来看着叶殊,只见她正拿着另一块饼子吃的香甜,小小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煞是可爱。
“哼!本小姐才不要你的施舍。”慕容嫣嘴硬道,肚子却在此时很不配合地咕噜噜一阵响。
“吃你的吧,毛病多多。”叶殊白了她一眼,继续吃自己的。
这玉米饼子还不错,在提倡绿色食品的二十一世纪里,像这种粗粮都是稀罕物,想吃也不是轻易就能吃到的。
慕容嫣坚持了半晌还是被饥饿打倒了,拿起饼子小口吃了起来,一边还愤愤道:“别以为本小姐吃了你的东西就会感激你,等本小姐出去了还你一筐玉米饼子。”
叶殊顿时呛了一下,差点被饼子噎死,真是服了这个大小姐了,您好歹也说一筐珍珠呀,还一筐玉米饼子,谁稀罕呀。
暗夜的星光闪烁,璀璨的星子挂在深蓝的夜幕上,眨着眼睛窥视着世人,轻轻的风里一阵花的幽香。
天幕流动,斗转星移。当朦胧的月色淡去,当东方的天空浮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又降临到人间。
“你们两个,赶紧出来。监官大人要提审。”
慕容嫣睁开朦胧的睡眼,只见两个小太监正在打开牢房的锁链,喀拉拉的一阵响动。
叶殊此时也醒了过来,揉了揉发酸的肩膀。
两个小太监走进来把两人的锁链从墙上的铁钩里解下来,拉着两人出了牢房。
“这是要去哪?”叶殊皱眉问道。
“没听见吗,说了监官大人要提审。”一个小太监呵斥道。
叶殊和慕容嫣对看了一眼,心下都微微沉重了几分。
往前走了几步又拐了个弯,进了一间颇大的牢室,正中一张黑色宽桌子,两边架子上摆着长长的一片各种刑具,看上去颇为狰狞。
“犯人带上来了?”身后突然传来说话声。
只见一个长相阴森森的老太监一边剔着牙一边走了进来,两只鼠目直勾勾地盯着叶殊和慕容嫣,眼神颇为猥琐。
叶殊顿时心下一沉,手心微微地冒起汗来。
“看什么看!再敢这么盯着本小姐,小心本小姐把你的眼睛挖掉!”慕容嫣让那个老太监盯得一阵恶心,恨恨道。
叶殊连忙对慕容嫣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冲动。
“呦儿,这小妞儿脾气挺大的嘛。”老太监阴森森地一笑,让那两个小太监把两人的锁链在地上锁好,挥了挥手让他们带上门出去了。
“你叫我什么?你知道本小姐是谁吗?”慕容嫣一听老太监竟然叫她小妞儿,顿时气得瞪眼,她长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冒犯过。
叶殊连连拉她的袖子,慕容嫣哪里肯听。
“我不管你是谁,但是在这里,本公公就是王法!想吓唬我,告诉你们,本公公天生就是吓大的!”老太监阴阴一笑,坐在桌后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一晃一晃的。
“反了你了!一个小小的狱头胆敢如此目无法纪,其罪当诛!”慕容嫣小脸气得通红。
“啪”的一声惊堂木一拍,老太监阴沉下脸,冷声道:“一个小小的秀女也敢口出狂言,妄论纲常,真是活腻歪了。”
慕容嫣还想继续,被叶殊拉住了袖子,恨恨地瞪了老太监一眼,忍了下来。
“呦儿,本公公还以为是什么大家闺秀呢,原来是两个骚货,还在这里跟我装什么正经。”老太监翻看着桌上的案簿,一脸的淫笑。
“死太监,你说谁呢!”慕容嫣大怒,登时就从地上跳了起来。
叶殊也是一阵皱眉,满腔怒火。
老太监一听“死太监”三个字顿时脸上一阵狰狞,从桌子后面站起身来,缓缓往前走了几步,满脸狰笑:“说的就是你呢,小骚货,不就是你把男人的发带藏在了褥子底下吗?”
叶殊大怒,厉声道:“请公公自重!我们两个是清白的,请公公查明真相,秉公处理!”
“呦儿,不是一个诬陷另一个吗,怎么又变成两个一伙的了?”老太监眼里精光一闪。
叶殊顿时心下一惊,没想到这老太监确实是有点本事,到底是宫里的狱头,没有本事也混不到这么大岁数。
“先前也是误会了,不是我们诬陷对方,是有别人诬陷我们。”叶殊努力地克制道。
“诬不诬陷无所谓,反正你们进了这里就别想出去了。”老太监轻蔑一笑,回到桌后坐了下来。回想他处理过的千千万万的案件,有哪个犯人进了这里还能出的去的?主子把你送到了这里,明摆着就是不想要你了,这么点事都弄不明白。
想当年连毕淑妃和四皇子进了这里都没能出去,生生地被棒杀了,那血流的吆,啧啧。老太监眯缝着眼睛砸吧着嘴。
“你这是什么意思?!说了我们是被诬陷的,凭什么不让我们出去?!”慕容嫣气愤道。
“主子都说你是荡妇了,那你就是荡妇,还想着从这里出去?哼哼,真是个笑话。”老太监晃荡着身子,不屑地笑道。
“你个死太监!我跟你没完!”慕容嫣秀眉倒竖,眼里就要喷出火来。
“大胆!”老太监也是上了火,狰狞着脸“啪”的一声狠狠地摔了一记惊堂木,“来人!给我把这个小骚货打上四十大板!不打她不知道公公我的厉害!”
顿时门外就冲进来两个小太监,从两边的刑具架子上抽出两根手臂粗的水火棍就要靠上前来。
“住手!你们怎可乱用私刑?!”叶殊惊怒地大声呵斥道。
“滚一边去,小心公公我连你也打!”老太监恨恨地一瞪眼,朝那两个小太监摆了摆头,“给我狠狠地打!”
两个小太监顿时扑上前来架着慕容嫣放到一边的横台上,手脚绑在四角的铁环上。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慕容嫣大惊,挣扎着呼喊道。
叶殊连忙扑上前去,被一个小太监撕扯着拦在一边。
“噗”的一棍子打了下去,慕容嫣顿时惨叫出来,眼里噙满了泪水。
叶殊疯狂地挣扎着:“快给我住手!住手啊!”
无情的棍子一下一下地抽打下去,慕容嫣雪白的衣裙上已是血痕累累,有的布抽烂了,露出狰狞的皮肉。
慕容嫣默默地趴着,紧紧咬着嘴唇一声都不吭,有鲜红的血顺着唇边流下来,滴答滴答落在地板上,泪水在眼眶里转啊转啊,就是不掉下来。
“你们住手啊!打我吧!你们打我吧!”叶殊大力地挣脱开来,扑上前去。
一记闷棍敲在背上,顿时火辣辣的火烧一般疼痛,叶殊登时两眼冒出泪来,死死地趴在慕容嫣身上。
“叶殊你走开!”慕容嫣大惊,挣扎着要把叶殊摇晃下去。
“我不走。”叶殊倔强道。
一记记闷棍砸在身上,叶殊的身躯一颤一颤的,绯色的衣衫早已被鲜血染红,有血肉翻出来,猩红的一片,触目惊心。
“叶殊你怎么这么傻。”
“我拖你下水的,这打我替你挨。”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不关你的事。”
“有句话想对你说。”
“什么?”
“其实你挺可爱的。”
叶殊努力地抬了抬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轻轻地说:
“你也是。”
那是叶殊的最后一句话,说完慢慢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