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在沙漠里跋涉了四天了,眼前还是一片漫漫的黄沙,放眼四周望去,到处都是连绵起伏的沙丘,分不清东西南北,看不到天地尽头。
清水差不多喝完了,干粮还剩一点,不过那干巴巴的饼子啃起来颇为费劲,而且吃完了更口渴。一行人都面色沧桑,嘴唇干裂,看上去没精打采的,木制的机械一般一步步慢慢地往前走去。
叶殊还有半袋水,却没人肯喝。一个士兵生病了发起了高烧,起了满嘴的燎泡,叶殊去给他喂水喝,士兵强撑着孱弱的身子很豪迈地一笑,说自己不要紧,坚决地不肯喝。
叶殊劝了半天都快要哭了,他还是不肯喝。
萧倾城走过来蹲下身子,拿过叶殊手中的水袋,一手扣住了士兵的下颌就给他灌了一口水,待他咽下去了,又稍许地倒了几口水进去。
发烧的士兵无力地挣扎着,待萧倾城松开了他,嗫嚅道:“王爷……我怕是不行了……把我留在这里吧……再这么下去……只能是拖累了大家……”
萧倾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吧,你就算是死了,我也会把你带回柔西安葬的。”
士兵皱了皱眉,忍不住泪水盈了满眶,叶殊微笑道:“可不准哭啊,刚喝的水,不能浪费了!”
围着的一群人都笑了起来,躺着的士兵喉头哽咽了几下,也抬着嘴角笑了。
一行人相互搀扶着慢慢在沙漠里跋涉着,直到太阳下山,依然没有看到什么别的景物,视野里除了黄沙还是黄沙,看得快要让人崩溃了。
捡了些枯柴生了堆火,一群人围坐在火堆旁烤火取暖,马儿们也在夜晚的寒气里冻得直打哆嗦,蜷起蹄子卧在人群外围。
饼子硬的已经啃不动了,嗓子里干渴的冒烟,声音一个个都沙哑的像是七八十岁的老翁。
萧倾城吩咐下去,杀一匹马,把硬邦邦的饼子给剩下的马儿吃吧。人都快要活不下去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被选中的是一匹比较瘦弱一点的黄骢马,那匹马的主人是一个很年轻的士兵,默默地看着马儿被捆倒放血,心痛不已。叶殊也看的一阵不忍,只是现在不杀马他们就活不下去了,她没有权利说什么。
马儿流的血不多,一个士兵用帽盔接着,盛了有大半个帽盔那么多。没有人说话,趁着热乎乎的血还没有凝固,默默地接过来一人喝了一口,又递给下一个。
浓厚腥热的气息传过来,叶殊忍不住一阵阵干呕,连忙生生地忍住了,脸上满是惶恐,打死她她也不要喝那个东西。
萧倾城微微一笑把水袋递给叶殊,那帽盔沿上满是士兵们的口水印,就算是她肯喝他也不会准的。
叶殊不好意思地接过了水袋,浅浅地喝了一小口,又递回给萧倾城,让他也喝一点。
萧倾城不肯,逼着叶殊又喝了一口水,然后把水囊塞好塞子挂到旁边的马背上。一个士兵单独给他接了马血,萧倾城端起来就喝了两口,又递回给士兵了。
又捡回一些枯柴,几个士兵削下了马肉叉在刀剑上烤着。虽然听说马肉不好吃,不过眼看着有肉在眼前翻滚,腹中顿时就是一阵翻江倒海的饥饿,口水直流,倒是润了润嗓子。
过了会儿马肉烤好了,士兵捡了烤的比较好的几块送到萧倾城这边来,萧倾城拿起一块比较干净一点的,吹了吹上面的草灰递给叶殊。
叶殊默默地接过来,闻了闻,又轻轻地咬了一小口,味道怪怪的,肉质很粗很硬,不过比起干巴巴硬邦邦的饼子来说,已经好吃多了。慢慢地啃完了那块马肉,终于填饱了腹中的空虚,叶殊感觉一阵阵满足。抬头看着满天的繁星,亮晶晶地挂在深蓝的夜幕上,或许明天他们就能走出沙漠了。
夜里静悄悄的,一群人默默地蜷缩在一起睡着,身上的斗篷裹得紧紧的,不敢留一丝缝隙。叶殊冻得浑身打哆嗦,怎么也睡不着,萧倾城轻轻伸臂把她搂到了自己怀里,揉了揉她冻的冰凉的耳朵,又扯好斗篷把她盖好。
叶殊闭着眼睛不敢动了,默默地趴在萧倾城怀里,只觉得脸颊贴着的那个胸膛很温暖,能够听到他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的,那么有力。
当黎明的晨曦降临的时候,卧着的士兵们渐渐醒了过来,他们终于又熬过了一夜。
叶殊醒来的时候感觉头有些昏昏沉沉的,好像是有些发烧了,萧倾城探了探她滚烫的额头,又摸了摸脉象,眉头不由得蹙了起来。
叶殊笑着道就是有些伤风了,没事的。
萧倾城忍不住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抬手就把她抱了起来,不肯让她再走了。
叶殊羞红着脸挣扎了一会儿,反抗没有用。
有几匹马也病了,已经站不起来走不动路了,只好留下,叶殊看到追云还没有事,微微地安心下来。
一行人慢慢地往前走着,一步又一步,没有人抱怨,也没有人气馁,就那么坚定地往前走着,就像从不会害怕什么一样,包括死亡。
叶殊默默地看着那些士兵们,为他们的忠诚和纪律而感到敬佩。
悄悄抬头看着萧倾城,玉雕一般的侧脸在初升的朝阳映照下,英俊的不像话。叶殊看得脸红了,连忙移开目光,看着前方茫茫的远处。
天空中不时有黑影飞过,那是喜欢吃腐尸的秃鹫,凄厉的叫声响彻整个旷野的荒漠,让人的心情不由得又沉重了几分。
中间叶殊下地走了一会儿,让萧倾城休息一下,叶殊执意要自己走,萧倾城坚决不依。两个人争执了起来,最后还是萧倾城胜了,背着叶殊让她睡一会儿。
一个人在这沙漠里走已经很吃力了,还要他背着自己,叶殊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愧疚与感动,默默地趴在萧倾城背上,忍不住泪水模糊了眼睛。
太阳越升越高,沙漠里渐渐暖和起来,到处都是一片灿烂耀眼的金黄。蓝天白云,金黄沙漠,若不是一群人正面临着生死的考验,眼前的景色真是美得没边了。
一路上都是往南走的,已经跋涉了五六天了,还没有看到一点绿洲的景象。没有水源,没有人烟,只有满地的黄沙和残破黑硬的枯木散落在漫漫黄沙里,到处都是一片死寂。
渐渐地往前走着,叶殊忽然间看到旁边的沙土里有灰白的东西露出来。
走近了才看到,那赫然是一具骷髅!
众人默然无语,结果没走了几步,又看到几具骷髅半掩在沙里,有人骸,也有动物的。看那灰白干硬的颜色,萧倾城说死了也没有多久,众人又是一阵默然。
叶殊不敢再看了,手臂紧了紧搂着萧倾城的脖子,垂下头趴在他的肩膀上。
萧倾城微微笑了起来,轻声安慰道:“叶儿不要怕,没事的。”
叶殊默默点了点头,想到他看不见,又轻轻地嗯了一声。
一阵冷风吹过,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了下来,太阳早已经不见了。
萧倾城抬头看了看远处天际,只见那里已是黑沉沉的一片,渐渐地暗压上来。
心下里一惊,萧倾城皱眉道:“不好,遇到飓风了!”
叶殊被吓了一跳,萧洒一脸的焦急:“王爷,怎么办?!”
“快!往西边跑!”萧倾城急声道,一边朝士兵们打着手势。
“王爷!我来背着叶小姐吧!”
萧倾城断然拒绝:“不用!你们赶快跑!”
叶殊闻言急了起来:“王爷你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跑!”
萧倾城哪里管她,兀自背着她往西边疾奔,提上了全部的内力,即使背着一个人也并没有比别人慢多少。
只是他们虽然跑得很快,后面袭来的飓风更快,黑压压的一片冲上前来,顿时满天狂风大作,吹得叶殊睁不开眼睛,一张口就灌了满口的沙子。
“王爷快放我下来!”叶殊死命地挣扎着,心下里着急万分,再这么下去,他会累死的!
萧倾城没办法背着一个到处挣扎的人快速地跑,只好把叶殊放下来,握紧了她的手拉着她疾奔。
“叶儿,握紧我!不要放手!”萧倾城急声大呼,声音在狂风里飘散,转瞬即逝。
叶殊一边跑一边紧紧地抓着萧倾城的手:“知道了!”
一群人飞速地往前面跑着,不敢回头看,整个天际都已经暗下来,宛如黑夜般,辨不清东西南北。冷飕飕的风就像冰刀一般切割在身周,风里还裹挟着大量的沙粒,重重地打在人身上脸上,简直就是一种酷刑。
狂风的呼啸声轰隆大作,宛若惊雷一般炸响,众人心下一惊,还未及看清是怎么回事,就被一股巨大的气流压倒,裹挟上天。沙土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叶殊睁不开眼也呼吸不了,感觉自己胸腔爆闷起来,忍不住喷出了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
不知道过了多久,莽莽的风暴终于过去了,天空昏昏黄黄的和整个沙漠都连接到一起,一片混沌。
暗沉沉的天空下,空旷的沙漠里一片死寂,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了。风依旧很大,冷酷无情地吹着沙子四处乱走,灰扑扑的沙漠上杂乱地散落着一些干硬的枯枝,残破的马鞍,掉落的刀剑。
一匹马忽然间昂首奋蹄从沙子里挣扎了出来,抖了抖满身的沙土,喷了个响鼻。马儿踏了下蹄子默默地站在那里,转着头四处看了看,到处都是静静的,没有声响。
叶殊慢慢地睁开眼睛,只觉得头疼的厉害,满嘴的沙子,嗓子生疼。记忆慢慢回笼,叶殊连忙翻身爬出了沙坑,一边吐着嘴里的沙子,一边四处张望着。放眼四周一片荒凉的空旷,也不知道那场飓风把她刮到哪里去了,一个人影都没有。
叶殊害怕了起来,连忙大声地呼唤着:“王爷!萧倾城!你在哪里?!”
“喂!有人吗?!”
“追云!追云!”
突然间听到一阵喷鼻的声响,只见不远处的沙堆慢慢鼓了起来,慢慢露出一个马头,咴咴地叫了一声。是追云!
“追云!追云!”叶殊惊喜地奔了过去,拉着追云从沙堆里爬出来,一边拍打着追云身上的沙土。
追云见到叶殊也颇为开心,咻咻地喷着鼻子,满是沙土。
叶殊找到了追云微微心安下来,又到处扒拉着,想看看还能不能找到别人。
慢慢地在沙地上走着,叶殊一边找一边大声地呼喊着,大约走出了一里多远,还是没见一个人影。叶殊不敢走远了,又掉转头往回走。
“萧倾城你在哪?!”叶殊双手笼在嘴边,用尽了最大的力气呼喊着。
“你不是说不放手的吗?!”
“你在哪?!”
“萧倾城你出来……”
“倾城……”
叶殊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心下里说不出的惶恐,找到一处突起的沙堆就发疯一般地扒着沙土,可是没有。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倾城……你在哪儿……出来好吗……你不要我了吗……”
叶殊忍不住地哭泣起来,那悲戚的哭声在冷风里飘散,变成一片低低的呜咽。一边哭一边继续翻找着,叶殊紧紧地咬着嘴唇,大颗大颗的泪水滚落下来。就算风再大,两个人是拉在一起的,不应该落得太远,叶殊重新又燃起了希望,继续卖力地寻找着。
…………
萧倾城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四周一片黑暗,满是沙子,看样子他是被沙子给埋了。奋力地向上挣扎着,沙子的阻力很大,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了,努力地向上腾跃了一下,终于从沙堆顶上冒出了头。畅快地呼了口气,脚下用力地蹬了几下萧倾城从沙堆里爬出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子站起来。远远的只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影正在那边卖力地扒着一个沙堆,隐隐的还能听到哭泣的声音。
萧倾城忍不住心下里一阵狂喜,大声地呼喊了一声:“叶儿!”
叶殊回头,泪汪汪的眼睛看到了一个人影,是萧倾城!
叶殊抹了抹眼睛,真的是他!
“倾城!”
叶殊满脸惊喜地奔了过去,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那么多天缺水少食的,也不知道那些泪水是从哪里来的。
萧倾城静静地站在那里笑着看叶殊奔过来,那么用力,一下子把他撞倒了。两个人重重地倒在地上,叶殊糊着满脸的泪水,忍不住地伸着小拳头捶打着萧倾城,一边大声控诉道:“叫你怎么也不答应我?!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呜呜……”
萧倾城也不说话,默默地笑着看叶殊脏着一张小脸在那里哭诉。
“我以为找不到你了……我以为你……”
还未说完,叶殊忽然间感觉嘴被封住了,萧倾城趁她说话之际探入她的口中掠索,翻搅着舌间的柔软,继而又变得温柔起来,细细舔舐着她的有些干裂的嫣唇。
叶殊十分羞涩地退缩着,却被萧倾城伸手按住了后脑,继续加深了这个吻。叶殊试探着舔着他的同样干裂的唇,眼底泪水朦胧,不知道这是不是就叫做相濡以沫。
叶殊被吻得快要喘不过气了,萧倾城终于离开了她的唇边,眼里摇晃着笑意,看上去还有些意犹未尽。
叶殊愣愣地看着他,半晌脸攸的红了,连忙往后退了退就要爬起来。
萧倾城微微一笑就把她拉到怀里抱着,抹了抹叶殊脸上的灰土,轻声道:“叶儿,你还说你心里没我。”
叶殊的脸更红了,埋在萧倾城怀里不敢抬头。
--------------------------
PS:
这一场吻戏把我愁得呀。。。好不容易憋出来了,凑合着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