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娅郡主醒来的时候,感觉头晕沉沉的,眼前一片朦胧的光,看不清晰。微微晃了会儿神,忽然间想起来什么,顿时瞪大眼睛,胳膊一撑就要坐起来。结果马上她就发现了她起不来,她被一根粗粗的绳索绑在了榻上。
心下顿时着急起来,塞娅郡主大声喊道:“有人吗?快来人!”
帐子外面晃过了一个人影,帐帘一掀,一个纥丹士兵急忙走了进来,看到塞娅郡主醒了,连忙右手抬到胸前行礼:“郡主殿下,您醒了!有什么吩咐?”
“快放开我!是谁把我绑起来的?!你们好大的胆子!”塞娅郡主横眉冷目,怒声呵斥道。
挨训的士兵站在那里不卑不亢,似乎是一点都不担心郡主殿下会将满腔的怒火发到他头上:“回郡主殿下,是可汗吩咐下来的,让郡主殿下好好在帐子里休息,不准出帐门一步!”
塞娅秀眉一皱,急声问道:“父汗呢?二王子去哪里了?去把二王子给我叫来!”
“回郡主殿下,可汗和两位王子都不在营地,还请郡主殿下好好休息吧!在下马上让人把午饭送过来!”
“不在营地?!”塞娅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们去哪里了?是发兵去肃州了吗?!”
士兵脸色犹豫道:“可汗吩咐下来的,不能告诉郡主殿下,还请郡主不要再问了。”
说完就转过身退了出去。
“喂!谁让你走的!快给我回来!”塞娅急红了脸,挣扎着大声地呼喊,可惜身上的绳索绑的太紧了,她顶多能晃上几晃,连翻个身都不能。
“来人啊!都聋了吗?!”塞娅急声地呼喊着,努力地抬起头看向帘帐门口,“快给我来人!”
只是任她喊破了嗓子,却没有丝毫的回应。
时间一丝一毫地过去了,塞娅郡主心下里焦急万分,父汗他们肯定是发兵肃州了,不行,她不能让他们那么做!纥丹戎骑有多么凶残她不是不知道,万一冲突起来,只怕是季文熙要危险了!不行!她不能让他出事!
正想着,听到帐子外面有脚步声传来,一个蓝衣小婢女端着吃食进来了,委身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问道:“郡主殿下,女婢来侍候您用膳。”
说完就把托盘放在一旁的矮桌上,拿起勺子搅了搅热乎乎的奶茶,想要喂她吃饭。
这个蓝衣小婢女说着是个婢女,实际上也是她父汗的贴身侍妾,想要让她解开绳索,只怕是没门了。塞娅郡主淡淡地扫了一眼托盘,把头扭到一边,冷声道:“我不想吃,你走吧。”
正端着勺子的小婢女怔了一下,还想再劝说几句,塞娅郡主转过脸来瞪视着她,秀美绝伦的脸庞上满是升腾的怒意,大声地呵斥道:“没听见吗?!给我滚出去!”
小婢女不敢再说什么了,连忙放下勺子站起身行了一礼,悄声退下去了。
门口两边都有一个黑影,是守门的侍卫,只听那小婢女出去了,和那两人悄声说了句什么,转身慢慢地走远了。塞娅悄悄地躺了一会儿,待到四周都静下来了,没什么动静,她努力地扬起头凑到榻边的矮桌上,用嘴叼起那个盛奶茶的瓷碗,奶茶还很热,烫的她嘴唇发疼,却也顾不得了。
慢慢把奶茶倾倒在地上,很快就浸湿了绒毛地毯,氤氲的一大块。转过头把瓷碗放到了枕边,塞娅用牙咬着枕头盖到了瓷碗上,然后把上半身的重量都集中到左边肩膀上,重重地压向枕头,努力地用上了最大的力气,只听嘭的一声闷响,碗碎了。
塞娅心下里一惊,连忙转头看向帘帐外面,只见那两个黑影依然垂着头站在那里,大中午的,估计是有些犯困了,好在他们没有听见。一颗心微微放松下来,塞娅蜷起腿努力地往上蠕动着,头调向了榻边,终于把背后贴到了枕头边上,伸出手指摸索到一块碎瓷片握在手里,连忙再蠕动回去,换成原来的姿势。
塞娅默默地躺在那里,有些苍白的嘴唇紧抿起来,背后用那块碎瓷片用力地割磨着粗粗的绳索。那些捆绑的绳索很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割断了。塞娅心下里一阵阵发急,担心再晚了就来不及了,手上用力地握紧了瓷片,一下又一下地切磨着绳索,细白的指尖被瓷片划破了一道道伤口,鲜血直流,她却丝毫都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在心里一遍一遍地祈祷着,文熙,你要等我!你一定要等着我!
话说自日前带领十万大军发兵往肃州,穆迟可汗自信满满,成竹在胸。只要这次打下这座边陲小城,他就会拿到季国三十多万顷土地,顶得上半个纥丹国了。回头看纥丹二百多年兴亡史,有哪一任君主能取得这样的成就?现在的大季国早已是赶不上往日,朝廷腐败,内乱纷纷,时刻面临着覆灭的危险。只要他拿到了肃州和祁州,过了雁沙关,进军大季国的西北一带再无阻挡,纥丹未来的雄图霸业指日可待了!
一想到把昔日强盛的大季国踩在脚底,穆迟可汗忍不住冷笑起来。这怪不得他心狠,要怪就只能怪那个姓姚的老娘皮太愚蠢,是她拱手把自家的土地让给他的,真是天佑纥丹!
一路行军过了落霞关,一个斥候打马前来,急声汇报道:“禀告可汗!前方发现大批的季军兵马正往东边戈壁滩奔去,正是玄亲王的队伍!”
米伽二王子闻言一惊,连忙靠上前来:“父汗!难不成他们已经发现了?”
穆迟可汗不满地瞪了米伽一眼,呵斥道:“真是愚蠢!想我纥丹十万大军压上肃州边境,季文熙他要是再发现不了,那他就真是个傻子了!”
“父汗息怒,”珀罗大王子连忙劝慰,“二弟他也是担心战况。”
穆迟可汗没再说什么,转头问那个斥候:“他们大约多少兵马?走到哪里了?”
“回可汗,季军大约有一万兵力,正行军往东边去,已经出了落霞关了!”
“一万兵力?”珀罗大王子疑惑地皱起了眉头,“季文熙不是有六万兵马吗?怎么会只有一万?”
穆迟可汗闻言也是皱了皱眉,冷酷的眼睛里闪耀着精光,心下里快速地寻思开来。
“父汗!那五万兵马莫不是守在肃州城里?”米伽二王子急声问道。
穆迟可汗沉吟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有可能。”
“可是他们放着肃州城不守,往东跑干什么?难道是想去搬救兵?”米伽有些迟疑地问道。
穆迟可汗眼睛一亮,有些赞许地看了小儿子一眼,一直觉得小儿子太愚蠢,不成个气候,此次总算是聪明了一回,没有让他失望。
“季文熙在哪里?肃州城有什么动静?”
斥候小兵连忙回道:“回可汗,季文熙下落不明,属下不知。不过那往东的一万季军打着玄亲王的王旗,或许他在那队伍里也未可知。另外肃州城的城门紧闭,城里没有发现驻军的踪影,没什么异常情况。”
“没发现驻军?!”穆迟可汗怀疑自己听错了,肃州城里没有驻军,那季文熙另外的五万兵马去哪里了?!心下里忍不住腾起了怒火,这一帮废物,连这么点消息都探查不到!
“父汗!那五万兵马莫不是做了埋伏?”珀罗大王子有些犹疑地问道。
穆迟可汗浓眉紧蹙,厉声道:“再去给我查!探查出那五万季军的下落,马上回来汇报!”
“是!”斥候小兵吓得满头大汗,连滚带爬地翻身起来,又翻上马飞奔了出去。
浩浩荡荡的队伍前行了还没有二里地,又一名斥候飞奔而来,满身带血滚落下马:“可汗!大王子,二王子!不好了!我们的斥候营遭到了埋伏,除了我其他人都死了!肃州城里是空的,只有满城的老百姓,玄亲王带领兵马往东边戈壁滩逃生去了!”
穆迟可汗闻言皱了皱眉,冷笑一声,想逃?只怕是没那么容易。
天边不知道什么时候飘来了层层的乌云,遮掩了明烈的阳光,天空中四处暗压下来,黑沉沉的,似乎是就要接触到地面了。
随着大地隐隐的颤动,远远的西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大片灰色的影子,像是滔滔不绝的潮水一般奔涌而来,厮声怒吼,万马奔腾。雪亮的刀枪林立如云,灰色的铠甲冰冷无情,铁蹄铿锵,步伐沉重,数不尽的纥丹戎骑像黑压压的洪水一般朝这边迅疾地涌来。天空已经慢慢地暗淡下来,黑沉的乌云越积越厚,宛如一个个巨大的铅块一般悬挂在空中,墨黑的一片,似乎是随时都能酝酿出一片泼天大雨。
季文熙打马在阵型的最前方,他平静地望着远处如潮水一般涌来的纥丹大军,面容沉静。身后的队列一片沉静,一片肃穆。
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脚下的大地在不住地震颤,震耳的马蹄声轰隆作响,那一片灰压压的队伍巨浪一般迅疾地席卷而来,带着纵横捭阖的泼天之势。季文熙高高举起了手上的长剑,剑锋一挥,正指向前方,身后的队伍瞬间爆发出冲天的嘶吼,喊杀阵阵,坐下的马儿旋风一般飞驰起来,一万士兵们勇猛无畏地厮声怒吼着冲向那一片修罗战场。
猛虎一般的士兵们跃马扬鞭,旋风一般裹挟着洪流猛地冲向迎面而来的纥丹戎骑十万大军,马蹄声践踏如雷,喊杀声直干云霄。一万黑甲季军就像一把利刃一般直刺入那一片灰色的潮水之中,冲在最前面的纥丹骑兵还来不及发出第一声惊呼,就被一把长刀扫落到地上,脑袋被削掉了一半,斜斜地耸落在肩头。紧接着便响起了一片片惨叫声,连延不绝此起彼伏,季军士兵们爆发出冲天的吼声,压过了敌军悲惨的哀嚎声、受伤的马儿的嘶鸣声和刀兵交战的乒乒乓乓声。尽管那十万大军是如此的气势恢宏,灰压压的潮水一般望不到头,季军士兵却没有一丝胆怯,每一个人都血红着双眼,拼尽所有的力气去厮杀,去冲锋,去战斗,不止不休。
季文熙挥剑砍翻了两个敌军骑兵,冲在最前面开路,他的银灰色的铠甲上溅满了鲜血,狰狞而恐怖。又一个敌军扑袭而来,头向后仰倒下身去,躲过了一柄急袭的长枪,季文熙抽手抓住了那杆长枪,用力一拔就把那个敌军拉下了马去,缰绳一拨,马蹄无情地践踏上去,那一声惨呼埋藏在万千的怒吼与哀嚎之间,根本就听不清楚。
纥丹的骑兵一路上赶了一天的路,没想到刚过了落霞关就爆发了战事,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待他们晃过了神,马上就爆发起来,抖擞起精神投入了激烈的战斗中,纥丹戎骑果然是凶勇无比,剽悍无比,比起大季国的铁甲禁卫军和栦缮国的王牌护卫军也丝毫不差,或者是可以说,在勇猛上和耐力上更胜一筹。纥丹的骑兵马术精湛,初时的混乱并没有吓得他们胆战心惊,随着中军的指挥旗高竖起来,混乱的队伍重新变得整齐起来,一排排纥丹骑兵快速地摆开了阵营,刚猛狠辣地展开了攻势。
季国的士兵虽然勇猛无比,但是对上了纥丹骑兵,到底是力逊一筹,抗击不得。一时间战场上风向大变,季军渐渐沦落到被动挨打的份,放眼前后左右到处都是望不尽的敌军,一个个凶猛的纥丹骑兵烧红了眼眶,凶兽一般冲上前来,手起刀落,一个个季国士兵滚落下马,惨遭屠戮。一个使大砍刀的敌军将领长了满脸的黑胡子长眉毛,满脸横肉,骄纵无比。只见他腾身在马上翻了起来,厚重的大砍刀纵势一劈,顿时就砍掉了一个季国士兵的头颅,连带着骑坐的马儿也被砍掉了马首,顿时喷涌出满腔猩红的鲜血,溅了他一身一脸,更显得狰狞恐怖,骇人异常。
眼看着敌军如此凶猛强悍,季国士兵紧咬着牙根,坚决不后退一步。纥丹骑兵砍翻了两个季国士兵,季国士兵就斜刺出长矛,一连刺穿了三个纥丹骑兵的心窝;落马的纥丹骑兵横扫出长刀,削断了季国士兵坐骑的马腿,倒地的季国士兵坠下马去,还不忘了竖起刀尖,重重地刺入敌军的胸腔,把他狠狠地钉到地上。两拨人马混战在一起,悲声连连,喊杀震天,双方胶着不下,战况异常惨烈。
“保护殿下!”刘封一边高声呐喊着,一边抽刀又搠翻了一个敌军,抬腿猛力一踢,将右边的袭兵踢下马去。
季文熙解决掉两个纠缠的敌军,微喘了口气回过头,冷眉怒目怒声呵斥道:“你怎么还没走?!”
“殿下!”刘封一脸的难看,不住地犹豫着,有些赌气道,“殿下!我不走!”
“你死了,塍州那边怎么办?!”季文熙感觉满腔的怒气升腾起来,他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都到了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敢不服从命令!真真是能把人给气死!
顾不上多说什么,季文熙横剑刺穿了左方偷袭的敌军,和刘封配合着全力向前冲杀。墨色的大鹰旗在呼啸的风中飞扬,遥遥指向前方,那是中军的号令:向前方冲杀,从纥丹十万大军的阵营中横穿出去!
季国的士兵得到了命令,顿时像又找到了目标与希望一般再一次奋力冲杀起来。要冲出去,要从这里冲出去!向前,一直向前!这就是他们的脑海里唯一坚守的信念。
一排又一排纥丹骑兵倒下了,惊慌的马群骚乱起来,不受控制一般四处奔逃着,想要从这混乱嗜血的修罗场上逃出去。战斗到现在,靠的已经不再是蛮力和人数,而是精准的出击与高超的战术。季文熙带领着剩余的季国士兵厮杀着裹挟向前,原本被打散的队伍重又聚拢起来,利刃一般游刃有余地游走在汪洋的洪流之间,所到之处,血刃翻卷,伏尸倒地。那冰冷肃杀的气势,那裹挟天地的威力,无不令无数纥丹戎骑心惊胆寒,两股战战,不敢靠前。
那是一场残酷而嗜血的大屠杀,无论是灰铠的纥丹骑兵还是黑甲的季国士兵,都化身为地狱修罗一般狰狞无情,杀戮无数。刀剑扫向哪里,哪里就是一片乱光四溅,头颅翻飞,鲜血如雨。一排排的人倒下了,又有一排排人不断地冲上去,无休无止,不停不歇。所有的清醒与理智都不存在了,空旷荒凉的戈壁滩上,那一片灰色的洪流与墨色的利刃纠缠在一起,刀剑刺入血肉的声音,马蹄践踏嘶鸣的声音,刀剑相接声铿锵作响,伴随着惨烈的哀嚎声与冲天裂地的怒吼,交织成一曲悲壮又苍凉的战歌,久久地回荡在戈壁上空,盘旋不去。地上的黄沙早已被鲜血染红了,残破的兵器散落的到处都是,残肢遍野,横尸相枕。风来回地刮过,发出低低的呜咽声,似乎也在为那些无辜逝去的生命惋惜一般,悲哀地俯视着这一场修罗战场,人间炼狱。
天上的乌云阴沉沉的一片,越来越黑了,不觉间隐隐有雷声闪现,轰隆隆的炮声一般炸响在头顶上,惊得马声嘶鸣,人群慌乱。
就在那一片混乱的汪洋之中,一柄墨色的利刃终于冲出了重围,离弦的箭一般飞驰出去,疾驰向北,越去越远了。
“父汗!让他们逃了!”珀罗大王子急声禀报道,说完又暗暗叹了口气,不知道是觉得惋惜还是觉得万幸。
没想到季军的士兵会这般英勇顽强,输死决斗,绝不低头。这一场混战下来,虽然斩杀了大批季军,但是纥丹戎骑自身也受到了重创,死伤惨重,元气大伤。
穆迟可汗默默地看着远处那一队迅疾远去的队伍,浓黑的眉峰紧紧蹙成了一团,眼里满是深深的震撼。
下午那一场惨烈的厮杀,他虽未亲自上场,却也能感受到那种毁灭一切的冲击力与血战到底的不屈与绝然。那是一种最顽强最坚韧的毅力与精神,勇猛无畏,永不退缩。那正是他们纥丹一族自古以来就推崇的精神与意志,是在他们纥丹人眼里最威武最豪迈的英雄才能拥有的。而摆在他们眼前的,却是他们的对手,他们的敌人,或者是他们十万大军手上的猎物,区区一万季军所具有的,所展现出来的。
清点了一下战况,珀罗大王子声音低沉地汇报道:季军死亡五千四百余人,另有四百多人来不及逃跑,已经被斩杀掉了。但是与此同时,纥丹戎骑自身伤亡的人数却足足达到了两万六千七百多人!
轰隆隆的一阵闷雷响过,没有丝毫意外的,下起了大雨。
泼天的大雨连延不绝地垂落下来,重重地砸在地面上,也重重地砸在人们的心里。
这一场残酷的厮杀之后,原本一万的西北护卫军,只剩了四千人。另外的六千名士兵,已经倒在战场上,永远地离去了。
漆黑冰冷的雨幕里,四千士兵默默坐在淌满泥浆浑水的泥地里。大雨漫天地下着,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哭泣。或许有人哭了,只是滂沱的雨水滑落在脸庞,已经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泪水了。
季文熙默默地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朦胧的远处,手心里已经攥出了鲜血,墨黑的眼眸比这漆黑的夜幕更深,更冷,浸满了痛苦与悲伤。
“殿下……”刘封轻轻地唤了一声,颤抖着嘴角,想要把遮雨的斗篷给他披上。
过了良久,季文熙缓缓转过头看着他,那种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沉静的死寂,泛不起一丝波澜。
刘封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连忙移开目光,结果还没待低头,就被季文熙一记猛拳砸到了脸上。
刘封顿时就飞了出去,重重摔落到地上,发出嘭的一声沉闷的响声。
来不及开口,季文熙又走过来劈手抓起了刘封的领口,又是一记猛拳砸到了他的腮旁。两边脸彻底地肿了起来,刘封忍不住喉头一甜,歪头喷出了一口鲜血。
大雨倾盆,冲刷着季文熙苍白的脸庞,还有他肩膀上身上那一道道暗红的血痕,绯色的血液丝丝地流淌出来,在漆黑的暗夜里妖异的惊人。
季文熙终于松开了手,刘封又重重地摔落到地上。
“滚!”季文熙满目赤红,冷冷地站在那里盯着刘封,从牙根里咬出一个个字眼,“快滚!”
刘封感觉胸腔里撕裂了一般,在下着大雨的夜里着了火,灼烧的发疼。
紧紧地咬住嘴角,刘封忍住了满眶的泪水,一点点颤巍巍地爬了起来,跪在地上。
憋了半天,千言万语,话到临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泪水不觉间就落了下来,混着满头满脸满身的雨水,没有人能看得见。
俯下身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刘封努力地咬紧了牙根,沉声道:“殿下!你放心吧!我走了!你多保重!”
说完就站起身走到了一旁,拉过一匹马翻了上去,他没有回头。
夜色黧黑,乌云突涌,泼天的雨幕里,那一个模糊的人影狠狠地抽打着马鞭,践着一地浑浊的泥水飞驰着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