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转到偏殿左边的耳房,勒川怀里抱着叶殊,一脚踹开房门走了进去,季文泰缓步跟着进去,随手带上门。
“放我下来!”叶殊不满地说道。
勒川充耳不闻,径直在桌旁坐下,抱着她坐在自己腿上。
叶殊依旧是动不了,抬眼只能看到勒川的下巴,她想转头看看季文泰,却也不能。
“放开她。”季文泰声音里满是冷峻。
勒川闻言不屑地一笑,抬眼对视着季文泰,一脸邪佞道:“这里我说了算。”
季文泰淡淡扫了他一眼,沉声道:“我给你雁沙关以北所有土地,你放了她。”
叶殊闻言一惊,连忙道:“殿下!不可以!”
勒川抱着叶殊的手又紧了紧,他嘲讽地看着季文泰说道:“给我整个大季国都不换!想带她走,没门。”
“你要仔细考虑清楚,或许你征战了一辈子,都拿不到那些的一半。”
勒川嘴角紧抿着,脸上泛起了薄薄的怒意。
见他没有说话,季文泰继续道:“我说话算数,只要你放了她,那两百万顷土地就是你的了。”
勒川瞬间皱起眉头,两眼紧盯着季文泰,上下打量着他,似乎是在琢磨这话的真假。要知道,若是能得到雁沙关以北的所有土地,蒙国的疆域将会立刻扩大一倍。
“你以为季国是你家后院吗?你拿什么给我?”勒川不屑地哼了一声,冷笑道,“就凭你,一个叛乱王爷?”
嘴角微抬,季文泰睨着眼睛看着他一脸冷傲地说道:“我说季国是我的,那它就是我的。”
“我不答应。”
“你没得选择。”季文泰负手站立在那里,冷声道,“我会带她走,不管你答不答应。”
“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声令下,今天你走不出这个房门。”勒川勾着嘴角,脸上阴恻恻的。
季文泰丝毫不怕威胁,目光直视着勒川,十分淡定地说道:“能不能出去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在他们进来之前,我可以杀了你。”
两人目光交织在一起,瞬间又是一场对峙。勒川脸色铁青看着季文泰,原本璀璨的星眸里满是冰冷的怒意。季文泰一脸淡漠地看着他,就像在看着一只随时都可以捏死的蚂蚁。
叶殊僵硬地坐在那里,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她不想留在草原上,可是又担心勒川放她回去了,季国真的要失去两百万顷土地。
“你算什么人,凭什么带她走?!”勒川心下里火气,怒声道,“要带她走,让萧倾城自己来!”
“凭我是她的哥哥,萧倾城也不够资格。”季文泰冷冷地看着他,收缩的瞳孔里有锐芒一闪而过。
“可她现在是我阏氏,你没资格带她走!”勒川咬牙切齿地说道。
季文泰嘴角微挑,冷笑道:“你的阏氏?你问问叶儿,她承认吗?”
勒川默默咬着嘴角,良久,他低下头看着叶殊,轻声道:“明安,你答应嫁给我的,要言而有信。”
屋里陷入一片沉默,季文泰和勒川都盯着叶殊,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
“我不是明安……”叶殊的喉头有些发堵,颤抖着嘴角,两行泪水滑落下来,“我……不喜欢你。”
勒川的手暮的一紧,抓的叶殊手臂生疼。
沉默了一瞬间,又似乎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前殿的歌舞声传来,依稀仿若另一个世界。
勒川闭了闭眼睛露出一丝自嘲的笑,站起身来把叶殊放到季文泰怀里,两手松开,默默地看了叶殊一眼,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季文泰把叶殊放下来,伸手解开她的穴道。叶殊僵硬了好几个时辰,陡然间解开穴道,脚下一软就往地下滑去。季文泰伸手一捞就把她抱在怀里,转身大步离去,一刻都不做停留。
“殿下,”叶殊左手抓着他的衣襟,忍不住有些担心地问道,“那些土地……”
“不要紧,”季文泰截住她的话头,低下头看了她一眼,微笑着说道,“这事以后再说,现在要抓紧离开这里。杨廷带的人不多,时间久了怕支撑不住。”
叶殊嗯了一声,回头往后看去,嘴角抿了抿,又默默转过头。
一路从偏殿侧门出了大殿,季文泰抱着叶殊快步往广场走去。纷纷扬扬的大雪飘落在天地间,广场上落满厚厚的积雪,踩上去咯吱咯吱地响。
杨廷看到季文泰回来了,连忙打了个手势招呼兵马撤退。四千黑甲士兵将季文泰围护在中央,杨廷断后,一行人匆匆往宫外奔去。
终于守到季军撤退了,费连落将军说了,陛下有令,不予追击。广场上的嫃颜士兵一个个都松了口气,感觉又活过来了。
一出宫门,四千骑兵飞身上马,一路往南边来锡河奔去。
天气寒冷,季文泰拿了两个斗篷把叶殊裹了个严实,拥在怀里打马飞奔。
正跑着,叶殊突然间心头一跳,急声道:“停下停下!快停下!”
季文泰皱了皱眉头连忙勒住缰绳,猛然间停了下来,坐下的马儿扬蹄嘶鸣,险些将两人甩到地上。
“叶儿,怎么了?”
后面跟着的士兵也连忙停下来,一时间马声嘶鸣,踏雪扬尘。
杨廷打马赶了上来,疑惑地问道:“殿下,怎么不走了?”
叶殊急声道:“我阿爹阿妈还在宫里!我要回去!”
季文泰看着叶殊问道:“什么阿爹阿妈?”
“就是我的阿爹阿妈!”叶殊来不及细说,满脸焦急道,“我要带他们一起走!”
杨廷皱了皱眉头说道:“殿下,现在回去,恐怕……”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叶殊眼里蓄满了泪水,她看着季文泰低声乞求道:“殿下,他们对我恩重如山,就像亲生父母一样,我不能丢下他们自己走!”
季文泰看着她冻得通红的小脸,抬手把风帽给她戴上,按着她的头压到自己怀里,拨转马头沉声道:“倒回去!”
杨廷不再多言,整理队伍迅速往回路赶去。
大雪苍茫而凄迷,落满整个世界,四千人马疾驰在雪地上,画出了两条长长的黑线。
突然间前方又出现一只队伍,人数不多,正簇拥着两辆马车快速地往这边过来。
季文泰脸色沉了下来,勒住缰绳冷冷地看向对面。
感觉到马停了下来,叶殊连忙掀开风帽探出脑袋,回头一看,顿时就是一惊,只见勒川正冷着脸骑在马上往这边走来,后面还跟着一丛队伍。
抓着马鞍的手紧了紧,叶殊皱着眉毛看着勒川,目光有些哀伤。
季文泰冷冷地看着勒川,唇角露出一丝冷笑道:“怎么,后悔了?”
勒川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叶殊,漆黑的眼眸里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正僵持间,只见后面的一辆马车打开了车厢门,两个花白头发的老人在士兵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远远地看到叶殊了,顿时就往这边过来,一边还开心地呼唤道,
“明安!”
“叶儿!”
原来正是林老爹和阿妈,叶殊顿时心下一喜,连忙滑下马朝那边飞奔过去。
季文泰抓了一把没抓住,微微皱了皱眉,随她去了。
没有看他一眼,叶殊就从他旁边跑了过去。勒川心下里又是一痛,面上却依旧是冰冷的沉默。他转过头看着季文泰,淡淡道:“她怕冷,怕颠簸,马车上有毯子有火炉,木炭在马车下面的暗格里。吃的在后面的马车上,药丸也在上面,合着温水化开,早晚各吃一次。窗子要留条缝,木炭有毒,不通风就睡死过去了。她身体有病,隔几个时辰叫醒她一次,不然她自己醒不来。”
说完了便是一阵沉默,远远地能听见叶殊和他阿爹阿妈的絮叨。
“雁沙关的土地我不要,”勒川看了季文泰一眼,“慢走不送。”
努力克制自己不往那边看去,勒川手上马鞭一甩,低喝一声飞奔出去,后面的侍卫紧跟其后,马蹄扬尘,越奔越远,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茫茫的大雪中。
空旷的雪地上,只剩下两辆马车停在那里,叶殊怔怔地回头看着,擦了擦眼睛,转身慢慢往回走去。
突然间后面又传来一声嘶鸣,叶殊心头突地一跳,回头看去,只见白茫茫的雪地上,一匹枣红油亮的马儿飞驰而来,长长的鬃毛在风雪中飞舞。
“踏月……”叶殊朦胧着眼眶,轻轻笑着迎了上去。
踏月飞奔到叶殊身边,贴在她身上蹭来蹭去的,不时地喷着响鼻,嘴里还咴咴地叫着。
叶殊抚摸着踏月的鬃毛,贴在它脸上轻声道:“踏月,我们回家吧?!”
踏月仰头又嘶鸣了一声,焦躁不安地刨着蹄子,扬起丛丛的飞雪。马嘴咬着叶殊的袖子拉扯了一阵子,踏月慢慢松开了口,转身又往回路奔去。
叶殊呆愣在那里,眼看着踏月越奔越远。
枣红的马儿飞奔在银白的雪地上,漂亮非凡,它咴咴地嘶鸣了一声,扬着马首停了下来,四只蹄子焦躁地刨着冰雪,转头又往这边跑回来。
叶殊张开怀抱抱住飞奔回来的踏月,手指梳着它长长的顺滑的鬃毛,轻声笑道:“踏月,回去吧!小黑还在等你。”
抬手抱住踏月的脖子,叶殊紧紧地抱住它,良久,松开来,慢慢退后了一步。
踏月站在那里踯躅了一会儿,往前蹭了蹭叶殊的胳膊,转过身飞奔着离去了。
茫茫的白雪越下越大,簌簌地飞舞在天地间,整个世界一片素裹银白。
叶殊缩在马车里,裹着厚厚的羊毛毯子,过了好久才暖和过来。
车厢门打开了,季文泰进来坐在一旁,连忙又把门关上。
马车慢慢地前行着,在大雪中走得有些吃力,车厢顶上沙沙地响,那是冰雪落下的声音。
季文泰抬手从怀里摸出一块小巧的玉佩,放到叶殊手里。
叶殊紧紧地握着那块玉佩,那是师父给她的玉佩。原以为再也找不到了,失而复得的心情,惊喜又心悸。
抬头对季文泰笑了一下,叶殊又低下头,把玉佩紧紧地系在腰间,打了个死结。
“叶儿……”季文泰轻轻唤了一声。
叶殊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
沉默了一会儿,叶殊咬着唇角扑到季文泰怀里,紧皱着眉头,泪水开始滂沱地落下来。
季文泰默默地抱着她,轻拍着她的后背,直到她哭着哭着,睡了过去。
叶殊一睡就睡了好多天。任谁都叫不醒。
直到回到中原的那天,铺天盖地的大雪停了,万里冰封雪野,天光放晴。
《蒙书·勒川本纪》中记载,“新帝登基于蒙历元年十一月初十,十一月初十五,迎娶波仁国帝姬兰芯公主,宠爱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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