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笼罩着任晓的房间,宋小庄迟疑着跨过门槛,在屋里四下张望。
任晓背靠着床颓然坐在地上把脸埋在臂弯里,听见门口的动静后抬起沉重的眼皮,只是瞟一眼,连来人是谁也不细看,就别过脸看向窗外。
宋小庄看着床边巨大的暗影,清晰地感觉到了那个方向的压抑,知道不能过去自讨苦吃,于是默默地点亮桌上的灯。
房间被跳动的火光突然照亮,任晓烦躁地吼他:“出去!”
被吼的宋小庄不仅没出去,反而向任晓跨进了一步,试探着问:“你怎么了?”
任晓扶着床沿站起来,声音黯哑:“用不着你管。”
“你就嘴硬吧,你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简直人鬼难分。”
“你说谁呢?是不是欠揍?”任晓指着宋小庄的鼻尖问。
宋小庄虽然吓得心里直打退堂鼓,但还是装作淡定地拍拍酒壶,说:“我是来找你喝酒的,不是来找你的打架的。”
任晓冷笑一声:“跟我喝酒?你配么?”
“你现在这幅样子还摆什么小王爷的架子?”
心情不爽的任晓根本体会不到这时的宋小庄是真心关心他,他偏执地认为他是来看自己笑话的。“你就是不配,不配、不配、不配,知道吗?”他脑子一热,抓过酒壶就掷出了门外。
宋小庄被眼前所发生的来不及反应的一切气得说不出话,他怒视着任晓,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狗咬吕洞宾。”
宋小庄怒气冲冲地出了任晓的房间,心里大骂自己多管闲事。他越想越气,没走几步觉得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又折了回去。
他也不管任晓是不是失意,也不管他会不会揍自己,像倒豆子一样把想要说的话都说了出来:“任晓,你知道你现在为什么这么痛苦吗?因为你整天耍别人,欺负别人,这就是报应。你这种人,自高自大,自以为了不起,却连最基本的感情都没有,感觉不到别人对你的关心。你活该痛苦,活该受罪。你现在这个样子有可以倾诉的朋友吗?有可以依偎的恋人吗?别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其实你还不如我,你知不知道自己多可悲多可笑?”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宋小庄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爽过,此时此刻他是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上在痛批“权贵”啊!这在以前根本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啊!太有成就感了,太过瘾了!
任晓坐在椅子上,双眼盯着桌面一动不动,仿佛根本没有听见宋小庄的话。
“了不起的小王爷,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看任晓没反应,宋小庄胆子更大了,留下这句话后扬长而去。
任晓并不是没有听到宋小庄的话,反而每字每句他都听得那么真切清楚。只是那个时候,他觉得自己失去了反驳的力气。他觉得自己仿佛是什么怕光的动物,独自一人躲在这屋子里舔舐伤口,陪伴他的只有跳动的烛火和缓缓流下的烛泪。是的,宋小庄有句话说对了,他是孤独的,他的难过无人倾诉无人说。
这么多年他以自己的方式生活,犯过无数大大小小的错误,他不相信任何人,因为他知道没有人真心的喜欢他。而他唯一喜欢的那个女子,那个永远美艳照人的娇俏女子却拒绝了他的爱,拒绝了他的真心。
想到这,他觉得委屈、憋闷却又无计可施,他猛捶桌子仿佛要把所有腐坏的情绪都发泄出去一样。可当所有动作都停下来时,他还是一个人,还是那样的难过,他把脸深深地埋在臂弯中,听见自己喉咙中发出的“呜呜”声,在这无人的夜里,他竟然哭了。
当第二天醒来时,所有的伤痛都慢慢归零,任晓的心变得清醒了。可是他觉得自己轻飘飘的,生活一下子失去了本来的重量,没有目的,也没有期待。
但是,让他自己都意外的是,他竟然不曾被回家的念头诱惑。也许只有在这里,他才可能忘记自己小王爷的身份,才能割舍与过去的记忆。
阳光在翠绿的叶片上闪动,他走下台阶,“吱嘎”一声,脚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
他低头移开脚,原来是昨晚酒壶的碎片。弯腰拾起最大的那片,任晓若有所思。
对面的门被用力拉开,陶瑢和宋小庄一前一后走了出来。看见他们,任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手背到身后,不想让宋小庄发现自己在干什么。
没想到的是,宋小庄和陶瑢根本连看都不看一眼,互相聊着什么径直走出了院子。任晓觉得没趣,松手扔下碎片跟着他们往饭堂去。
打了饭的任晓刚坐下,一个男子站在他对面问:“小王爷,您对面有人吗?”
任晓摇摇头,示意他可以坐下。
一坐下那男子便滔滔不绝地讲起来,虽然他讲的很自然,可常常混迹于皇宫的任晓一听就知道他在恭维奉承自己,除了他自我介绍的那句“马轶黎”,其他的任晓都没走心。
任晓一个劲儿地往嘴里送饭,想要赶快结束与马轶黎的这次谈话。身后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他皱着眉回头,看见是楚铃、宋小庄和青娥三个人不知道在聊着什么,三个人都笑得前仰后合的。
宋小庄和青娥背对着任晓,他只看得到楚铃的表情。楚铃一手握着筷子一手搭在唇边,两弯细眉似蹙非蹙,眼角因为用力而笑出了浅浅的细纹。
她的表情是天真不含杂质的,任何一个人看到那样的笑都会相信那是真正的快乐。任晓转回头,看着眼前的马轶黎,眼中透着精光,似乎每句话每个表情都在算计。自己身边总是有这样的眼睛,却从没有过那样发自内心的笑声。
马轶黎看任晓有些忧郁地看着自己,立刻抓住机会说:“很吵是不是?他们三个就是这样,烦人!”
任晓听他这样说,饶有兴味地看着他,想听听他还能说出什么来。
看到任晓的眼神,马轶黎受了鼓舞一般说起来:“那个宋小庄,你已经知道了。那个楚铃,一看就不知道不是来自什么好家庭,就是仗着脸蛋漂亮点才在书院里吃得开,其实没什么真本事。要我说,她也就是长得一般,小王爷见多识广肯定和我有同感吧?李青娥更不用说了,就是个天天围着楚铃转的跟屁虫!”
“你怎么就知道我和他们不是一伙儿的?”
“我觉着在这个书院里也就您能看清楚了。孔夫子说有教无类,可文夫子和文洛植是事事向着他们三个,实在是有违师道啊!”
任晓一挑眉,故作惊讶,问:“这怎么讲?”
马轶黎压低了声音,把自己的不满对着任晓和盘托出。
听了他的话,任晓更加认定这个马轶黎不是什么好人,而且,他终于明白了马轶黎整个早晨一直和自己套近乎的真正原因。原来他入院以来一直在书院赛学会上夺魁,可是去年却被楚铃抢了去。他心中嫉妒,想要在今年的比赛上“重振雄风”,现在正是贬楚铃抬自己,要拉自己入伙呢!
任晓假装没有看破他,还时不时地瞪眼叹气来配合马轶黎的情绪,让马轶黎以为自己已经说服了这个“制胜法宝”。
楚铃在任晓的后面把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马轶黎压低了声音一直在和任晓说话,还不时地用眼睛偷瞟自己。他要干什么?
“铃儿,好像好久没看到你收你娘的信了?”
走神的楚铃没有听见青娥的问话:“啊?你说什么?”
“我说,你好像好久没收到你娘的信了!”青娥一字一顿地大声说。
“哦,是啊……”
“你用不用……”
宋小庄看楚铃神色黯淡下来,青娥没说完就在桌下用力踢了她一脚。
许是一时急了用力过大,青娥吃痛尖叫:“你踢我干嘛?”
“谁踢你了……”
“你还不承认!”
宋小庄一边用眼睛瞄着楚铃,一边嘴硬:“真不是我。”
楚铃无奈地笑笑,出来圆场:“好了好了,快吃饭吧。”
------题外话------
今天开心地发现多了一个收藏会员,不知道是哪位好朋友呀?高兴O(∩_∩)O~~谢谢,我一定会更加努力的!